霍病虎狞笑一声道:“不止是这群胖子,还有别的!”说着手中风雷棍已经挥舞起来,一棍打散迎面飞来的怨魂,而远处还在不断地有这些灰白的身影飘飞而来。紫城子叫道:“勿贪秃驴!你负责收拾那些肥得流油的家伙!”
勿贪被叫得回过神来,眼见那些爬上岸的浮尸离这边不过七八尺远,手拍葫芦凝起水火刀,狠狠地甩手飞斩,口中喝道:“泡得冷了暖暖身子!”只见两柄水火刀自勿贪手中飞出,然后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化作八柄水火刀飞斩在浮尸身上,只听噗噗的闷响响起,水火刀轻而易举地破体而入,直接没入浮尸体内,接着竟是轰然炸响,被水火刀斩入体内的浮尸竟然炸了开来,白花花皮肉漫天抛洒,花花绿绿的脏器碎了一大片,顿时恶臭难当,中者欲呕。
“****先人板板!臭死了!”霍病虎都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些鬼玩意肚子里的尸气和尸水皆可燃,跟他娘的火药桶似地!牛鼻子,你上!”
紫城子闻言顿时了然,这些浮尸体内尸气鼓胀,又积了那许多尸水,偏偏这尸气尸水皆是易燃之物,若是用水火刀斩杀,难保不会炸伤三人,若是以霍病虎的疯魔棍法,只怕也是个尸水漫天飞的局面,是以紫城子思来想去,他竟确是对付这些浮尸的上上之选。
闻着恶臭无比的气味,紫城子心中不迭,却也只能双手一正一反地握着三棱长匕,硬着头皮上,他一本道中,正好有一套两仪罗隽匕法,以这两柄三棱匕首使来,正正合适,只见紫城子脚下踏着七星步,手中双匕如黄蜂尾针,又如毒蝎之尾,眼花缭乱间便连连扎在仍挣扎着爬来的浮尸身上,只见那一个个三棱伤口处纷纷喷溅出黄黄绿绿的尸水,滋滋作响,亏得紫城子脚下步伐玄妙,这才毫发未伤。
这边霍病虎与勿贪见浮尸被紫城子阻住,一时间也放下心来,专心应付源源不断地扑来的冤魂厉鬼。那原本无形无质凡人根本不得一见的鬼魂,被霍病虎这本应死却又未死的祭品身边的气场影响,纷纷现身于人间想要拉他入冥界,却被风雷棍扫得粉碎,更有勿贪的水火刀,简直专为克制鬼魂这等阴寒之物,烈焰之下厉鬼冤魂无不化作飞灰,一时间啾啾鬼叫不绝于耳。
荒郊野外,小河流水,夜空中新月如钩繁星闪烁,如此良辰美景……
月下却是恶臭扑鼻、阴寒渗骨,刺耳的啾啾鬼声,刀剑入体声,还有破口大骂声。
如同过去的无数个早晨,霍病虎在疲惫的一夜鏖战后,沐浴着曙光入睡,如今紫城子已渐渐在疲惫中感觉开始习惯这种日子,连勿贪,也体验到了常人无法了解的,在漫漫长夜里身处地狱边境究竟是什么感觉。
紫城子和勿贪无法想象,夜复一夜地在黑暗中,独自面对永无止尽潮涌而来的魑魅魍魉,孤身在地狱的边缘中厮杀,霍病虎究竟是怎么熬过这两年的?如此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需要何等的坚毅耐力方能忍受?
而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霍病虎,照旧在日上三竿时分醒来,若无其事地在河边洗了把脸,待勿贪和紫城子醒来后,这才又再次踏上旅途。连绵起伏的丘陵上,开始泛黄的草木随着轻风簌簌作响,霍病虎扛着风雷棍,与紫城子和勿贪并肩走着,依旧将兜帽罩在头上,初秋的阳光被那不知何等材质织成的斗篷彻底阻挡在外,自他身上散发出因杀戮无数而难以抑制的淡淡戾气,勿贪和紫城子虽也非什么善男信女,却比不得霍病虎这般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感受到烈日下仍让人感觉血腥气隐约可闻的这股戾气,勿贪和紫城子不禁心中微微凛然。
“前面该是吉大城了罢。”霍病虎遥遥望向远方,隐约可见细如指头的青黑城楼的一角,“裁决院那群狗腿子怕早就等着我们三人,这城,还是不进了罢?”
紫城子无所谓地摇摇头,勿贪也道:“若去吉大,无异于自投罗网,况且,吉大也无甚特异之处,若是勿嗔你要寻有古怪的地方,我倒是想起一处,颇有古怪。”
霍病虎和紫城子闻言都朝勿贪看来,霍病虎开口问道:“嗯?何处?”
勿贪停下脚步,歪嘴一笑,道:“前山。”
霍病虎也停住了脚步,追问道:“所谓的颇有古怪,又作何解?”一旁紫城子也饶有兴趣地停下,静待勿贪说明。
勿贪道:“年前我经过前山城时,并未久留,但也听到不少坊间传闻,据说前山城主暴虐无道,时常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加罪于百姓,甚至偶尔凭空定罪,而获罪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幼,被带至城主府后,便再无音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霍病虎闻言微微皱眉,城主暴虐无道并不是罕见之事,不相干的人的死活,他也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这些人是进了城主府后生死不知不见踪影,这便不由让他起疑了,“十有八九,那城主已经不是人了。”霍病虎冷笑着道,瞥了紫城子一眼。
紫城子顿时想起青阳城城主薛伟勒,心下立马了然,嘿嘿笑道:“那便去看看是否如我们所想,若是的话,不过就是再杀一头畜生罢了。”
勿贪只是听霍病虎提起过抛弃人身以求长生的使徒,却从未见过,闻言也是满心好奇,欣然愿往前山见识一番,于是三人便折往东南,直奔七八十里外的前山城而去。
远远地从吉大城侧面经过时,霍病虎看着那高大的城楼和厚实的城墙,不由想起当年吉大城下与恶来的那一战,初次见识那凡人无法抵抗的力量,那种浑身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竖起的恐惧感,自恶来身上散发出的霸道威压……冷冷一笑,霍病虎心中暗自道:“如今我可不再是当年那般无力抵抗的我了,你们这些走狗,一个个等死罢。”
本是万里晴空的天气,等到了前山城,却见乌云压城,不多时便下起雨来。
前山三面环山,城中草木繁多,一条前山河自北往南从城中穿过,将前山城正好分成两个城区,东城多为贵人官宦人家,西城则三教九流混杂贫民比比皆是。趁着暴雨骤降,并且城门外竟然没有守城门收城门税的士兵,是以霍病虎三人丝毫未引人注意便进了城,混杂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跑到了附近屋檐下,顺着屋檐往城里走去。
“怎地连收税的看门狗也没有一只?”紫城子不解地问道,但凡城池,城门外必定有城门卫兵,就连许多不入流的镇子也会有乡勇把守镇口,为地就是收取税金,而这前山城偌大的城池竟然无人守城收税?紫城子百思不得其解,他进城时一时好奇还扯着旁人问过,却被告知前山自本任城主上任以来从来便未收过城门税,只是收缴商税。
勿贪和霍病虎对此也摸不着头绪,只能暂时按下这个疑惑。这时已近黄昏,暴雨也逐渐地小了,只是仍淅淅沥沥地落着雨点,霍病虎正准备往街上走,突然勿贪扯了扯霍病虎,示意他看朝城门方向看。
一辆被毡布罩着的马车自城外驶入,前后皆有骑兵押送,在平缓的街道上朝这边疾驰而来,前面开路的骑兵也不言语,但凡有人稍微挡住一丁点去路,甩手便是一鞭子抽飞。
霍病虎三人皱着眉打量着这辆马车,只是最普通的双轮木板车,罩在车上的毡布被吹起一角的时候,眼力非凡的三人在那瞬间便看清,毡布后是杯口粗的铁栅栏,栅栏后的黑暗中挤坐着人,脸上尽是恐惧和茫然。
“这马车就是个铁笼子。”勿贪眯起双眼轻声道,伸手摩挲着腰后的雕兕葫芦。
“应该便是你所说的无辜被治罪的百姓。”紫城子摸了摸下巴上参差不齐的胡茬,沉声道,双手已经去摸腰间双匕。
霍病虎单手倒背风雷棍,看着那辆被押送的马车远去,冷笑道:“这岂不是一座小小的牢狱?现在救下里边的人又如何?”说着环顾四周,霍病虎继续道:“救下小牢狱中的囚犯,这座大牢狱里的囚犯,同样性命不保。”
“如何行事,你说了算。”勿贪闻言收回按在雕兕葫芦上的手,点头道,紫城子也收回已经握住匕首柄的双手,双手插在腰间。
“贫僧已经感觉到此地有使徒存在了。”霍病虎伸手拂过脸颊上的伤疤,虽然那墨绿色的伤疤并未淌血,但却突突地生疼,这便是霍病虎用以寻找使徒最直接的途径,“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磨刀不误砍柴工,贫僧可不愿饿着肚子跟妖魔大战。”
于是三人在城中随意寻了家酒楼,横竖有勿贪这个官宦家的公子哥在,紫城子很是点了一桌好菜,胡吃海塞起来。霍病虎默默地吃喝着,勿贪则趁机向店小二打听了一番城主府怎么走,然后掏出几个铜板打发了那店小二,回过头来见霍病虎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便开口问道:“勿嗔,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霍病虎低声道,“你们想想,我等在定北城,在街上走不多久便被裁决院那帮狗腿子盯上了,必定是魏凉纣那婊子脸已经传令各地裁决院执事缉拿我和紫城子二人。”说着环顾四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道:“而这前山城中,不仅城门处连城门卫都没有一个,如今我等在城内招摇了许久,却也没有发现仍何可疑的人。”
“你的意思是,前山城里,并无裁决院的人手?”紫城子灌了口酒,呼着酒气道,“可是这帮狗娘养的但凡大些的城内都有他们出没,怎地这前山城里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