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行人如期抵达鸡头岭,眼前的繁忙景象堪比今天的春运。鸡头岭如同现代社会铁路网交汇处的一个大站。只不过售票窗口里坐的不是铁路职员,不说普通话,而是操着一口河北腔的邯郸布政司官员。除了办理“过路”手续的自由移民之外,在鸡头岭的西北角,有一群蹲在地上看不清脸的囚犯,他们戴着枷锁,拴着铁链,被军吏严加看管。
丛先泰以此教育丛颜、丛思要严守律法,否则就会失去自由。准时出发的丛先泰未曾想到,那些所谓的囚犯正是他们的同乡,不愿离乡,被强行押解的平头百姓。颜丛嘱咐丛先泰带着妻儿排上了登记的队伍后,被其他军吏叫去开会,丛先齐、丛正棋、瞿彪、单虎四家紧随其后,等待登记造册,领取川资。
一个时辰后,他们才看清登记处的样子。各类川资储存在一个粗布帐篷里,帐篷敞着门,门口有两个卫兵把守。帐篷前并排摆放着三张桌子,其中两张桌子后面坐着两位肥头大耳,穿官服,戴八品官帽的布政司官员,另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位丛先泰辨识不出官职的武官。丛先泰走到桌前,双手捧着凭照毕恭毕敬的交给官员,官员接过凭照瞅了一眼姓名,有些不耐烦的问:“丛先泰,你家中移民几口,从何而来?”丛先泰答:“四口,山西洪洞县。”随后转身指向妻子赵氏、丛颜、丛思示意给官员看。胖官员的左手捋着双下巴,右手在凭照上盖章,向旁边桌子一扭头说:“到那边桌子领两份川资,小孩不作数,日中管一顿晌饭。”丛先泰只好低头默许。
鸡头岭南侧缓坡有一个小村庄,名曰鸡头庄。说是村庄,其实也不过十几户人家。前几日,布政司到此设立移民中转站,临时征用了这十几间民屋。各家妇女负责烧火做饭,布政司付给租金和工钱。
日中,锣响,持锣人是一名军吏,身材属矮胖短粗型,身穿的军服对他来说有点瘦,还很长。只见他边敲锣边操着河北口音吆喝着:“开饭咯?,开饭咯~”
大锅饭总不会太好吃,况且还是山中丑如僵尸的老大妈们做的“黑暗料理”。布政司官员和随行军吏每人各分得一份热菜、两根鸡腿和三个馍馍。丛先泰等自由移民每户分得一份热菜、六个馍馍,每人一碗稀饭。颜丛分到的两根鸡腿一根给了干儿子丛颜,另一根由其他孩子分食。饭菜虽然难吃但大家也其乐融融。
鸡头岭西北角,被砍断小脚趾的“人群”一阵骚乱,为首的人用木质的枷锁砸烂了一名看守的头颅,只剩一堆血肉模糊带着脑浆的碎骨。因为戴着枷锁和锁链,骚乱很快被平息。这次骚乱的原因是分发给他们的晌饭竟然是鸡骨头、剩菜、剩汤大杂烩,不吃就只能坐等饿死。此时鸡头岭暂留的移民人数足有5000多人,发生了这种事如果不严肃处理,恐生大乱。因此负责鸡头岭防务的地方将领谢达命令暂停办理移民手续,所有移民就地蹲下,不得擅离!
丛先泰一行人蹲在鸡头岭偏中心的位置吃饭,听闻命令没敢再站起来。只见两名军吏解开骚乱人群的锁链,拖出了一个戴着枷锁的人。此人身高五尺,怒发冲冠,仰天哈哈大笑,丝毫不曾畏惧。两名军吏将他拉至鸡头岭接近中心的位置,命其跪下,他却置若罔闻,直到被军吏用棍棒打断腿骨。丛先泰看清那人的刹那惊呆了,此人竟是洪洞樵夫、同乡发小——喜子!
鸡头岭的中心位置是一块空地,空地的正北方原来布政司用来办理移民手续的桌子上坐着参将谢达。此人皮肤细腻,不像军人,倒像是哪位将军家的公子哥。如果生在今天,一定是韩国欧巴级别的帅哥。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有一类人只能看不能听,一开口说话立马完蛋,谢达就是这种类型。他操着一口带着脏字的河北话讯问:“他娘的!台下何人如此胆大,敢杀我大明军吏?”喜子不说话,其实到死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深知辩解无用,唯有一死了之。丛先泰看在眼里,却不敢说半句话。谢达草草宣判:“依大明律,谋杀军吏,当斩不赦;移民期间,先斩后奏,立即行刑!”喜子人头落地,滚落在离丛先泰十米左右的位置上,面朝丛先泰停下的片刻突然睁大双眼,好像看到了什么!
随后颜丛、丛先泰一行人等离开此地,当晚狐啾不断,像是喜子在报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