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焦渴着以亲吻进入你湿润的唇。在你胸前的乳峰间,我期盼着我的唇和手指的奔跑去唤醒那深藏其间的呻吟之丛。我渴望南行,以温暖的拥抱和此刻燃烧的肌肤,去俘获你的腰肢,辉煌的太阳正宣告夜将在其下诞生。勤勉而灵巧地,起伏在你骑乘的跷跷板和那允诺和否定的支点上。给你一次寒暑交织的颤栗,一起抵达那欲望的潮头。以加倍温暖的肉体和运动收紧我手掌中的暖意。开始,慢慢地起步,继而,是轻柔的疾行。接着,是身体和欲望的奔驰,抵达天空,尔后崩塌。一次宠幸,疲惫的允诺。我求你一次宠幸,宁谧地叹息着的女士。让我的头倚在你的肩上,我会因此而得救,而远离你,我将会死去。’
“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正像他心中燃烧的情欲,一道闪电点燃了猴脸的小屋。他淋得精湿、颤抖着躲进了近旁的山洞。举着一只火把照路,他发现了一对小小的雕像,那是用石头和泥土塑成的给与受的逸乐的形象。山洞里有一处喷泉,一些小盒子,一旦打开,盒子会讲述那些曾经发生或将要发生的可怕的故事或奇迹。此时,猴脸不能、也不愿离开这个山洞。在那里,他又一次感到欲望攫住了他的双手,他写着,编织着那并不通向哪里的桥..
“‘此刻,亲爱的女士,我是一个渴望着港湾的海盗。明天,是一个战场上的士兵。今天,是一个搁浅在树丛间的海盗。欲望之舟高扬着风帆。持续的呻吟,全部是颤栗和期盼,引导那航行于妖魔和风暴之间的欲望之舟。闪电照亮了绝望之海的波光。咸湿的雾气掌着舵柄导航。纯净的风,孤独的语词,我航行着,在叹息和气促间寻找着你,寻找着身体将你送至的完美所在。风暴将至的女士,欲望是在你肌肤下隐匿某处的扣结,我必须找到它,念动咒语,将其解开。那以后,你的渴求,你女性的摇曳将获得自由,它们将充满你的眼里、口里,你的腹中。那自由将只是一瞬,因为我的双手将会到来将其俘获,以我的怀抱我的身体将其带往大海。我将是船和躁动的海,令我得以进入你的身体。那将是一场无休止的风暴,狂暴的巨浪将我们的身体抛上掷下。那欲望的最后一击,将我们抛上沙滩,尔后酣睡将至。此刻,我是一个海盗,温柔的暴风雨的女士。不要等待着我的袭击,来吧。让那海、那风、那舟船化作的岩石见证吧。欲望之洞穴!地平线上,满聚着饱含着黑酒的云,此刻,我们正要到达,此刻我们前往..’
“他们说,事情就是这样。他们还说猴脸再没有走出山洞。谁也不知道他致信的那个女人是真有其人还是那山洞——那个欲望洞穴的造物。据他们说,猴脸还住在里面,而那些曾靠近山洞的人都遭受着同样欲望的折磨..”
杜里托全神贯注地听完了故事。看到我已经讲完了的时候,他说:“我们得去。”
“去?”我吃惊地问道。
“当然了!”杜里托说,“我需要一些文字建议好写信给我的老女人..”
“你疯了!”我抗议说。
“你害怕?”杜里托讥刺地问。
“这个..怕,的确怕..不怕..可天太冷了..好像要下雨了..还有..对,我是害怕。”
“呸!别怕。有我呢,我会告诉你怎么走。我想我知道欲望洞穴在哪儿。”杜里托很有把握地说。
“好吧。”我说,认命了,“你指挥这次探险。”
“好极了!我的第一道命令是,你做先头部队,中间没人以迷惑敌人,我在后头断后。”杜里托指示道。
“我?先头部队?我抗议!”
“抗议无效!”杜里托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当兵的就是当兵的,我跟你去。”
“好,这才像样。注意!袭击计划如下:
第一,是那里人很多,我们就逃。
第二,要是那里没多少人,我们就躲。
第三,要是那里没人,前进,为了我们的向死而生!”杜里托一边整理着他的小包一边下达指示。
照我看,这个作战计划似乎过分谨慎,但现在杜里托是头儿,而且在既定的情况下,我身为先头部队,没理由反对行动谨慎。
头顶上,星星渐次被云遮没..
“好像要下雨了..”我对杜里托——抱歉,对头儿说。
“安静!没有什么会阻止我们!”杜里托叫喊着,用的是奥利佛·斯通那部叫《野战排》的电影里军官的腔调。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掉雨点了..
“停..停止前进!”杜里托命令道。
雨点开始变得密集了。
“我忘了提袭击计划的第四点。”杜里托支支吾吾地说。
“是吗?那究竟是什么呢?”我狡猾地问道。
“要是下雨了..就..战略撤退!”杜里托的最后一个字刚落地,他已经拔腿跑过开阔地向营地奔去。
我跟在他后面跑。可没用了。我们跑进塑料帐篷的时候,已经成了落汤鸡,浑身发抖。可那雨如同那欲望,终于一泻如注..
再见。
祝你健康,对明天的饥饿将成为今天去斗争的欲望。
副司令,在欲望洞穴中,在欲望洞穴的深处。
时值三月,天近破晓,对一个死人说来,我感觉好极极极了。
杜里托和神驹
先生们:
供晚祷用的公报在此。这里的四月将自己装扮成三月的模样,可五月已经在零星散落的花朵上拍击翅膀,绿肥红瘦。我并不厌倦在蟋蟀的大合唱中希望并无望。与此同时,我计划创建一个疲肺协会。可以肯定,这在墨西哥城将大获成功,公报到达之时,圣周,这普通的一周,将再次到来。
谎言的流行还要持续多久?
再见。
祝你健康,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吧,他们说那是群山的呼吸,那些遭隔绝的人们称之为“希望”。
发自墨西哥东南群山起义军副司令马科斯
1995年4月15日
又及:因此,他继续化解拂晓的进攻,并给远方的少女送上一小束红色的康乃馨,里面藏着一个故事,故事叫——
杜里托和神驹
月亮如一颗苍白的杏仁。银色的清辉重新勾勒着大树和庄稼的轮廓。此起彼伏的蟋蟀之鸣穿透了银色的叶片,有如夜投下的不规则的阴影。一阵灰色的风掠过,搅动起树林和焦虑。杜里托在我胡子里铺了张床。他搅得我一个喷嚏将这位全副武装的绅士掀翻在地上。杜里托精心地拾掇起自己,在他已然齐全的全身披挂上,他又在头上加戴了半个坚果壳(一种拉坎顿丛林土产的榛果),补充了一个药瓶盖以作盾牌。剑鞘中的正义之剑,以及一把长矛(看上去疑似一根拉直了的曲别针)完备了他的行头。
“现在如何?”我说,多少有些无意义地试着用手指头给他帮点忙。杜里托重新装备好他的行头,我是说,他的铠甲。他拔剑出鞘,清了两次喉咙,用深沉的嗓音说道:
“天已破晓,我憔悴的持盾人!时辰已至,夜已披衣作别,日已磨利了阿波罗的尖刺以窥见世界!时辰已至,游侠骑士应启程寻觅令他誉满天下的奇遇,在那远方的闺秀注目下,他不会须臾合眼以求遗忘或休憩!”
我打着哈欠,让我沉重的眼皮将我带往遗忘和休憩。这惹恼了杜里托,他提高了调门:
“我等必得启程去诱那闺秀失足,给孀居人慰藉,令盗寇的荫庇,让走投无路者入囚牢。”
“我怎么听着像个政府工程。”我闭着眼睛说道。看来杜里托是不把我彻底弄醒决不罢休。
“醒来,无赖!汝需谨记追随主人前往灾难与历险之所在。”
我终于睁开眼睛,定睛望着他。杜里托看上去更像是一辆破坦克,而不像什么游侠骑士。我想澄清疑虑,因此问道:
“你到底是谁?”
杜里托傲慢地做出他以为最豪侠的姿势答道:
“我是个游侠骑士:不是默默无闻的那种,却是世世传名、人人效法的模范骑士,即使嫉妒性变成嫉妒精,或者波斯的一切魔术家、印度的一切婆罗门、埃塞俄比亚的一切神秘家全都和我为难,也奈何我不得。日后数代游侠骑士欲登武者之巅,均需以我为镜。”3
“我怎么听着像..像..”我刚一开口,杜里托便打断了我:“安静,迟钝的草民!你扯谎意在诽谤我指证那独创而高贵的拉曼却的堂·吉诃德抄袭了我的演说。当然,话已及此,我要说有人认为你浪费了书信空间——参考书呀注释呀,哼!长此以往,你将落得加里奥的下场,引证六七个作者,只为掩盖其犬儒主义!”
他的附加评论,让我深感伤害,因此我决定换个话题:
“你头上戴着的那个..像个果壳吗?”
“是头盔,无知之辈。”杜里托说道。
“头盔?看着就像个有虫眼的果壳。”我坚持。
“果壳,头盔,光环。顺序如此,桑丘。”杜里托整整头盔说道。
“桑丘?”我嘟哝—说—问—抗议。
“好,且住此类烦扰,收拾停当,我等登程。世上如许不公有待我不倦之剑,剑锋翘首以拭独立工会之颈。”杜里托边说边舞动着他的正义之剑,活像一个首善之城的摄政王。
“我看你是最近报读得太多了。小心点,会弄得你去自寻死路的。”我说道,意图拖延起身的时间。杜里托暂且放弃了16世纪的语言,骄傲地跟我解释他有一匹万无一失的坐骑。那坐骑迅捷如八月的闪电,安静像三月的微风,驯顺如同九月之细雨,以及如此众多的、我记不清的奇迹,反正是每月一种优秀品格。我表示怀疑,杜里托因此声称要给我一个荣幸让我一睹其坐骑的真颜。我表示同意,想借此多睡一会儿。杜里托走了,他去得那样久,我真的睡着了。
“我来了!”一个声音惊醒了我。
是杜里托,他的坐骑给他的延误提供了符合逻辑的理由:一只乌龟!
迈着杜里托坚称为“优雅的疾驰”的步速——照我看那实在是一种极为慎重而缓慢的“疾驰”,乌龟朝我走来。骑在他的乌龟(泽套语里叫柯克)上,杜里托扭头问我:“我看起来如何?”
我凝望着这位不知为何传递着拉坎顿丛林之孤独的游侠骑士,保持着有礼貌的沉默。他的外观真是举世无双。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疯了,杜里托将他的乌龟,抱歉,是骏马命名为:“神驹”。为表示不容质疑,杜里托已经用坚定的大写字母将这名称写在龟背上:“神驹。版权所有”,下面是:“请系好安全带”。我几乎无所抗拒此间巨大的诱惑,要将这匹神驹和墨西哥经济复苏规划做一番平行比较研究。接着杜里托转过他的坐骑,要让我看看另一面。尽管杜里托声称“骏马令人炫目地旋转”,神驹只管按照它的时钟速度慢慢地转过去。乌龟转得如此小心谨慎,让人以为他是怕头晕。几分钟之后,你可以读到写在神驹左龟壳上的字句:“吸烟区”,“禁止工会牛仔”,“免费广告空间,请洽杜里托出版公司”。我可找不出多少免费空间;广告已填满了神驹左侧的龟背。
赞美了杜里托的微型企业家风范——拯救新自由主义和北美自由贸易区之失败的惟一途径后,我问道:“汝等未来将引导汝走向何方?”
“别扮小丑!那种语言只属于贵族和主人,而不是流氓和草民,如果没有我广博的悲悯之情,他们将永远无法梦见游侠骑士生涯的秘密和奇迹。”杜里托答道,同时试图把那匹出于奇怪的原因急于离去的神驹牵回来。
“照我看,在午夜2点,我实在挨骂挨够了。无论你要去哪儿,你自己去吧,今晚,我可不打算出门。昨天卡米洛可在附近发现了老虎的爪印。”
显而易见,我发现了我们这位忠勇骑士的致命处,因为他吃力地咽了一大口唾沫之后,声音抖抖地问:“老虎都吃什么?”
“什么都吃,游击队员啦,政府军啦,甲虫啦,..还有乌龟!”我观察神驹的反应,但他想必真的相信自己是匹马,因为他完全不为之所动。我甚至认为我听到了一声柔和的马的嘶鸣。
“哼!你只是想恫吓我,你必须知道,在下这位武装骑士曾击败过伪装为风车、进而伪装成武装直升机的巨人,曾征服过最不可战胜的王国,感化过最端庄的公主的抵抗,曾经..”
我打断了杜里托,毫无疑问,他可以一页又一页、一页又一页地说下去,而我已经遭到了编辑的批评,尤其是这些公报老是在夜里太迟地送出。
“好,好了。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墨西哥城。”杜里托挥着他的剑说。这最后的目的地惊着了神驹,因为它轻跳了一下,对一只乌龟来说,那就像一声慎重的叹息。
“墨西哥城?”我满心疑窦地问道。
3.[西]塞万提斯,《堂·吉诃德》,第14章《唐·吉诃德出奇的着魔,以及其他异事》,杨绛译,人民文学出版社,北京,1978年。
“当然。难道你认为恰帕斯和解协调委员会不让你去,就能阻止我前往?”我正想警告杜里托,说说恰帕斯和解协调委员会的恶毒——那些议员们如此敏感,他们也许会发疯的——可杜里托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