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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朝觐者(2)

今天,数以万计来到麦加城要朝拜安拉伟大天房的人们,早已把四周被光秃秃的山峦围起来的火热大地变成了翻滚着的人的海洋。各种长相、各种肤色和操各种语言的人群在大清真寺的里里外外穿行着。来自非洲的黑人,从欧洲和美洲来的白种人,从亚洲来的黄种人,埃塞俄比亚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波斯人,以及来自其他一些地方的人们正在念颂赞词进行祈祷。有些人还在朝拜天房,有些人则在萨法和麦尔沃之间奔跑,另一些人在易卜拉欣圣人站过的地方行礼施拜,还有人则在争着喝渗渗泉的泉水。

成千上万集中到这里的人群,从衣着到神态都是一种样子。因为,这种衣着和神态是在一种强大的信仰下,从久远的过去形成和延续下来的。从外人来看,根本无法弄清楚个体的真面目。他们在这里都已经习惯于一种语言、一种行为和一种态度……

来自世界各地的******们在这个神圣的大地上以友情的名义相聚在一起,虽然,他们的语言、肤色和神态个性各不相同,但是,把他们集中在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安拉、对圣人使者,以及对盛典的信仰和虔诚……

2

******历十二月八日来朝觐的人们都会聚集到米纳。原本被称为“祖母来提阿格帕”的米纳是图尔山脚下的一片谷地,人们在这里扎起各种各样的帐篷和简易的布篷来躲避酷暑和暴晒,并且静坐在里面安心向安拉祈祷求福。他们来到这里的一个重要活动就是按时完成当时圣人穆罕默德在此做过的晌礼、晡礼、昏礼和宵礼这四次礼拜;并朝着象征丑恶、卑鄙、晦气的撒旦扔石头。这时候,每个人的脑海里自然地会浮现出好几个世纪前的那些事儿。据传说:先知易卜拉欣做了一个梦,他梦见真主命他将儿子伊斯马依杀掉献祭。伊斯马依是他的独子,但易卜拉欣还是决心服从真主的意志。“我的孩子呀,真主在梦中命令我把你杀掉献祭给他,不知你是否愿意?”他对儿子说道。“父亲啊,你奉命行事吧!若是真主的旨意,你会看到我能忍受下来。”儿子顺从地答道。易卜拉欣便举刀向儿子砍去,却怎么也砍不动。易卜拉欣不知该怎么办,便向真主祈求。真主默示道:“易卜拉欣啊!你已按梦境里的指示办事了,我就是这样犒劳一切为善的人。”之后,真主便从天国里送来一只绵羊,易卜拉欣拿刀宰了羊,作为伊斯马依的替身。

人们在心目中浮现过这些事儿之后,会情不自禁地念诵起《古兰经》里萨法特中的经文,为易卜拉欣圣人祈祷杜瓦:“我喊叫说,‘易卜拉欣啊!你确已证实那个梦了。’我必定要这样报酬行善的人们。这确是明显的考验。我以一个伟大的牺牲赎了他。我使他的令名,永存于后代。‘祝易卜拉欣平安!’我要这样酬劳行善者。”

正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把大地晒得如同馕坑一般热浪滚滚。周围的山石似乎也被炙烤得快烧着了。那些没有扎上帐篷的人们坐在满是石头的荒滩上晒着太阳,在闷热中喘着粗气。他们眯着眼仰望着如浪潮般铺天盖地泻下来的阳光,感叹着这片土地怎么会如此荒凉和干渴。这里简直像是故意与人作对一般,太阳都走得特别慢,你越是着急,它就越像是被钉在那里一样,停在头顶上不动。太阳因为明白在自己的轨迹中总是要略过这样光秃秃的山和寸草不生的荒滩,所以也变得那样火热和无情了……

天越是热,人就越要遭受更多干渴的折磨。米纳有一个小的湖泊,祖拜旦的河水就通过山谷注入这个湖泊。关于在这样一个戈壁荒滩能够出现这样一片奇幻的湖水,也有着很多的故事和传说。有些人说这个湖泊是巴格达的国王阿荣·热西堤把伊拉克的代基拉河和伊夫拉特河水通过地下暗道引进了麦加;还有人说,阿荣·热西堤的老婆祖拜旦看到麦加城缺水,就从距离麦加三十公里远的黑山深洞里找到一条水流,并且从石头间开出一条河引到了麦加。因此,这个湖泊也就叫做“祖拜旦湖”。

无论传说里说了些什么,确实有一条河水流到了麦加!这水不仅是麦加人赐给所有人的恩德、幸福与口福,甚至也成为了每年从天房西边的非洲到与太平洋相连着的中国那绵延广阔的土地上,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各国数以万计的朝觐者们的生命之源。因此,他们完全不顾湖水是温的还是热的,纷纷抢着以大量现金购买各种容器装着的水来解渴。

阿提汗和艾克拜尔从早到晚已经喝掉了十个索姆一枚特里拉的水。

“爸爸,”艾克拜尔对花掉的钱感到心疼地说,“为了那么一点儿水花掉了这么多钱,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呀?一个特里拉可不是小钱呀!”

是啊,他眼里的一枚特里拉的确不是个小钱。如果是在家乡,这样一枚特里拉,别说是那一点儿凉不凉、温不温的水了,而是能换来一渠冰凉可口的水呀!

不过,阿提汗没有一点儿为买水花钱而感到心痛。他给儿子解释道:

“儿子,我们就是为了在朝觐期间花掉这些钱而来的,还好,因为安拉的恩典,在如此荒凉的地方还有水,如果没有该怎么办呀?当时来到这里的先辈们口渴得死去活来!感谢胡达,我们还算有福分,安拉用自己的无所不能和恩泽浇灌了这个地方。”

“我现在开始再也不会口渴了,爸爸!”艾克拜尔依然强调着自己的想法,“我不再口渴,我能够忍受……”

阿提汗看着他那娇嫩的面容,以父亲特有的关爱笑着警告他说:

“你可不能那样做!那样做就是对胡达的不敬!”

到了夜晚,那闷热的天空中闪出了月亮。它正在像一名猎手般孤独地爬上天空的穹顶。闪烁在周围的无数颗星星,好似挂在它脖子上的宝石珠子,一颗一颗,闪闪发光。

此时,白天里的炎热消退了很多。从图尔山上飘落下来清爽的和风为那些正在忙于自己事务的人们带来了一阵消停。他们因为晚上的和风更加精神百倍,开始准备整夜为自己的神和造物主祈祷祈愿,向伟大的先知致敬……

在米纳拥挤不堪的哈瓦夫清真寺中做完宵礼,阿提汗继续留在寺里面做祈求宽恕礼。艾克拜尔来到外面,坐在清真寺门旁的石椅上等待着父亲。他周围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有四五位从脸面肤色分辨不出是哪里人士、是何民族的人聚拢在艾克拜尔的周边聊起天来。他们的话题无一不是对这块地方,以及这里的人的赞美、感受和热情等。

“据说,天房是与圣人亚当一同从天上下来的!”其中一位听声音似乎年长一些的人说,“安拉下旨说:‘你带上我的天房一起到大地去,并且就像在这里朝拜它一样,到那里也一样去朝拜它!’之所以如此,神圣的天房有着很多奇迹。其一就是,天房之门一经打开的那一刹那,大清真寺里就会变成人的海洋。这里到底聚集了多少人,除了安拉之外,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就算一下子这么多人一起涌入天房,天房也是不会显小的。另外一个奇迹就是,虽然麦加城有那么多的飞鸟,但它们永远不会飞落在天房顶上,甚至在飞翔的时候,也不会从天房的上空飞过的。有心的人注意到,在清真寺上空飞翔着的飞鸟,只要到了天房上空附近,它们为了不飞过天房上空,会即刻掉头转向其他方向飞去……对人来说不可能的事儿,对造物主来说就易如反掌了……”

其中一位以如同宣教似的声音说:

“天房的这些神奇是我们伟大的先知使者所专有的,安拉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给任何人降示过这样的本领!”

“是啊,是的!”另外一位接着话题说道,“先知穆罕默德是在太空中出现启明星时出生的,这是颗象征着幸福、荣耀的星辰。他出生的年代是法特意,即哈利碧叶特年,也就是恩赐、善行之年……”

就这样,他们的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圣人穆罕默德的身上。每次提到他的圣名的时候,他们都显得非常激动、自豪,内心蠢蠢欲动,并在嘴里不停地为他念诵着些什么。

“我们的先知出生的那一夜,太空中出现了异常强烈的光束,照亮了整个世界,这似乎就昭示着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都在期盼着他的到来。”

“没错!”有一位用非常自信而又沉着的声音接着说,“圣人穆罕默德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在阿拉伯半岛宣告了一颗正途太阳的升起。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们的先辈们在野蛮的蒙昧时期,在既没有农业,也没有牧业的情况下就生活在这块炎热无比而又荒凉的大地上。有些人把蝎子、蟑螂作为食物来吃,有些人把骆驼的皮毛用石头捣碎,然后加入动物的血液弄熟后来吃。这还算好的,算是比较像样的食物了。后来,胡达给我们派来了使者穆罕默德,他用******教彻底唤醒了我们,使得整个阿拉伯世界因为这个宗教而团结和睦起来!”

艾克拜尔听到这些内容,因为恶心和恐惧而打了个寒战。他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又努力回忆了一下,没错,是真的。他的眼前当即就浮现出了因为饥饿、贫穷而手里拿着令人作呕的蝎子、蟑螂,正往嘴里塞的人们那种悲惨的面容。他那幼小、稚嫩的心灵简直无法忍受人有如此不公的命运和如此悲哀的历程。这些对他来说,像是传说故事,或者是像梦境中出现的一样,显得那么离奇古怪。然而,这些见多识广、知识渊博,虔诚的阿拉伯人所说的却都是真的,这就是这片贫瘠、蒙昧的大地以往的血泪史……

“所以说,我们才把先知穆罕默德视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以及曾经在整个世界生活过的人当中最伟大最令人尊敬的人!”那人继续谈着自己的观点,“穆罕默德在四十岁的时候,安拉赐予了先知的启示。由此,那些还处于蒙昧之中的人们才品尝到了为人之甘美,以及直至世界末日都不会泯灭的正途、知识和文化之光芒,整个阿拉伯大地被照亮了……”

“感谢无所不能的安拉!”其中一位激动地感叹着,“安拉的的确确为我们恩赐了先知穆罕默德。先知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世上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来自天空的‘我向你们委派了忠实的使者到精神大地’的声音。当时,密布的乌云遮住了天空,飞鸟成群地飞过来,仙女们列队排成了行。世间万物都争抢着要养育这位圣人。飞鸟们唧唧喳喳地叫着,说自己可以带来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果实,养育圣人有着得天独厚的便利;风也呼呼作响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养育圣人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因为我们可以从四面八方带来和煦柔风的天气,让他开心愉快。’‘不!’云彩争抢着说,‘圣人应该归我们抚养,因为我们可以为他提供最为干净最为清澈的水。’当他们正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仙女们的声音:‘那么我们该干什么?’这时候从空中传来了一个巨大的声音:‘绝不能从精神世界的人们手中抢夺养育圣人的使命。因为,喂他吃奶水的****、抚摸他的手、他所出生的地方、他所睡觉的摇床,都是人类的。’简言之,所有抚慰过他的东西都会获得福运……”

不知是谁从近旁叫了声艾克拜尔,他吓得赶忙从地上站起来。因为他全身心地在听那些人聊天。他越是听就越是兴致盎然,激动不已。他听到和记住了很多全新的东西。艾克拜尔至今为止读过很多书,听取过老师的教导,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过获取知识的快感。这种言论方式是那样自由流畅,而且意义深刻。如果不是有人召唤,他即使就这样坐到天亮也是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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