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我们先去三哥哥那,先去三哥哥那。”朱淑真提着小巧的篮子直冲冲的往外奔走,好在廊下雪不多,今日初六家里里里外外又重新清扫,廊外行走处的雪也早已经被清理干净,倒不担心脚滑了摔倒了。
“小姐,”绿儿跟萍儿在身后也提着一个篮子,自然是刚才萍儿带来的,步子紧紧赶着,唯恐追不上这前面竟走的像兔子奔跑似的小人。“小姐,你慢些,我们不能先去三少爷那。”绿儿在后面喊得气喘吁吁,她还真是一心奇怪,为何自己明明身量比朱淑真高上许多,每次朱淑真往前走的时候,自己总也是追不上,追不上也便罢了,这小人连多喘一口气都没有,自己却已经呼呼冒汗了。其实这倒是很正常,绿儿不论如何同朱淑真一起,也仍旧是丫鬟身份,必然要早起比朱淑真早,晚睡要在朱淑真之后,虽然来回奔走应当比朱淑真多烦劳,但是年纪还小,若是这样偶尔的快速,她还当真不如朱淑真体力强。
“不能先去三哥哥那?”朱淑真已经拉下绿儿和萍儿姐一大截,耳边拐进来绿儿的话儿,本已经向着三哥哥院子方向的脚步顿了顿,转身,“为什么不能先去三哥哥那?”
“小姐,”绿儿失笑出声,“小姐你就这么口口声声喊三哥哥,那二哥哥就不去了?若是二少爷听到小姐先去三少爷那,可是如何?而且不说二少爷,大姑姑今儿也在家,虽说大姑姑不用去,不也得过去看上一眼?萍儿姐你说是不是?”
身边萍儿经历过一次这主仆两人的促狭,可不想多言语,就点了点头。
“去年也是这般么?”朱淑真这是第一年想起要亲自去交换送这些东西,往年都是陪着做上几个,自己便不知去玩些什么了,或是贪睡不肯起,都是绿儿送去其他院,她在屋里等其他人送来,还真是不知道还有个送的顺序。
“去年也是,去年先送的大少爷,不过因为是大少爷院子做的,所以先去送到二少爷那的,小姐我们先去二少爷那可好?”绿儿大概给朱淑真说了两句往年情况,虽然朱淑真自己亲自送去,也没人会挑剔这小人儿送的顺序,只是夫人有交代,要时不时的叮嘱小姐,注意规矩,若是夫人知道小姐因贪看三少爷新衣裳,没按照规矩来,怕回头自己要挨训斥。边说着,绿儿拉了下萍儿的下巴,萍儿会意。
“小姐,去年确实如此,想来现在二少爷也在等着了。”萍儿开口,朱淑真望了望两人,只得真的转身走回来,换去二少爷的方向,只是这次脚步慢了许多。
“当二哥哥还真是好,大小事儿不用他操心,按规矩还得他排在前面,真是好啊。”边走着,朱淑真提着的篮子变成了拖,哒哒的步调变成了咔—咔—,其实她那脚上松软的厚靴踩着也不会出什么声响来,偏偏让她走得好像有音调一样。
“呵~”绿儿跟萍儿还是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儿听着她自己在前面又不急不慌的迈步,又小嘴里念叨着这些,两人对视一眼,忍住笑意。就算是奴仆也是有眼力的,二少爷并非夫人所出,而且既不占长,也并不是嫡,但凡大户,门规深严,这样的身份并算不得重要,若非朱家一向亲疏一致,朱李氏也一向是为人称道的贤妻良母,这二少爷不一定可以得如此尊重待遇,只是尊重是尊重,身份还是在这里,无法变更。只是朱淑真这说法,倒让人觉得二少爷这身份位置倒是十分让人艳羡。
“小姐,”正往前走着,迎面来了一个丫鬟,着着嫣红色袄儿,遇到了朱淑真一行人,行了礼,“小姐可是要去二少爷院子。”
“春燕,你是作甚么去?”朱淑真张望了她身后,“二哥哥呢?”春燕是一向跟着二少爷身边的,此时见了春燕却没有看到二哥哥,朱淑真不由得多问两句。
“二少爷见时辰差不多了,让我来迎下送东西的丫鬟,只是不曾想竟是小姐亲自送来了。”春燕笑了笑,往年也听说是朱淑真在帮着做这些小什物件,只是不曾见过人来送,也只当今年同往年一样,都是几个大丫鬟在做,见时辰不早,便请了二少爷出来看看。其实自朱淑真五六岁时开始就是每年都有朱淑真院里帮衬这些的,起意很简单,朱淑真本就是家里唯一一个幺女儿,这些叠船儿剪纸的女儿家事儿自然应当有女儿家来做,当然前几年基本都是身边的丫鬟替代就做了,只是就个这个名儿,另外那时候三位少爷年纪尚幼,又需要几个院子都备下,有个家里大小姐名儿做主事儿,也不算坏了规矩,总不好各院的几个丫鬟做主彼此交换个物件,总是不好。而这样进行也是给朱淑真跟三位哥哥多些一起玩闹的机会,兄妹之间情感自然是好的,大家氛围也自然油然而生。
“二哥哥在院子?”朱淑真听这话便笑了笑,方才在路上的念叨也不在了,记起二哥哥待自己也是很好的,“也不算远了,我也去看看二哥哥今年的新衣裳。”说着,步子也不停,继续往前走着,春燕自然也跟在身后,跟萍儿绿儿一起往回走去。
“二哥哥,二哥哥。”才刚进院子,朱淑真就飞也似地提高了声响,“二哥哥是不是还没有睡起来呢?”
“淑真?”屋里本在读本子的朱家二少爷,朱明人,别字却还没有,爹爹给取了个乳名,
仲儿,也就是家里老二的意思,朱家现在三子,大少爷朱知人,二少爷朱明人,三少爷朱正人,三人虽资质天分说不得多高,却也是端正品行,小小年纪也是颇具君子之态,只是在家里自然还是本性多些。此时朱明人在屋里听到朱淑真声音,十几岁少年自也是开心,他本也以为是丫鬟送来,这春燕刚出去,就听到院子里朱淑真,想也清楚,自然是这幺妹来了,日常也是时常见得到的,只是少年尚青,女儿尚幼,小孩儿遇在一起,又是要去玩闹的事情,自然还是兴奋几分,人答应着,也是急急忙忙奔出屋外,去迎朱淑真。
“二哥哥!”刚打开门,这小人就直扑过来,朱明人只觉得一片粉色衣角划过,带着外面寒冷清新的空气冲着自己而来。
“淑真,你又乱跑,可小心我给你告状到爹爹那。”朱明人忙拉住这还往里冲的小人儿,进门也不见看着脚下的,这门下的门槛,若是一个不注意踢了脚,只怕要直扑在地上了,眼看着她这一身新衣裳,就糟蹋了。
“二哥哥,大过年的,你才不会去爹爹那告状。”朱淑真可不怕朱明人这看起来板着的脸,二哥哥一向敦厚,从来只会拿话吓唬她,只有三哥哥才会真真去跟爹爹告状。
“淑真,你怎来了?”朱明人拍拍她肩上沾染得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丝雪屑,“先往里走走,外面可冷。”只有这一个妹子,还如此年幼,虽不是同一母亲所生,但这妹子自小也是与人亲厚的性子,也从不曾因为嫡庶区分与自己生疏了去,自己也是自然习惯要多护着几分。
“我来给二哥哥送芭蕉船儿还有小鬼儿呀,这可是真真我亲手描的。”俏生生的干脆声音,让这屋里瞬间刮过一场清秀风儿一样,扫的屋内本因冬日而微暗淡的光线登时光亮许多。
“小姐,小心门槛。”绿儿的声音跟在后面,紧跟着三个丫鬟也进来了。
“二少爷,刚才在路上遇到了小姐,说是亲自送来。”春燕先笑容满面的回了话,也跟着绿儿萍儿又跟二少爷见了礼。
“往年不都是丫鬟们送么,这大冷天的,你四处跑什么?不怕跑的膝盖儿疼了?”这两年可能是正长身量,朱淑真偶尔会腿脚疼痛,看了大夫,大夫也笑笑说小孩子家家长身体罢了,要多吃些肉汤,补补身子。
“二哥哥,你莫不是不乐意看到我呢?”朱淑真听得不满,二哥哥真是,又是说告状又是说自己乱跑,还是小孩儿心性的她,自然还听不大出朱明人责怪背后切切关心,当然这话若是祖母娘亲来说,她却是能接受,只是换了只比自己大上三四岁的同龄哥哥,她倒不爱听了。
“哪能,这不是怕你喊疼时候又哭哭闹闹的?”朱明人又哄了两句,吩咐春燕先去再取一个捧炉来,将自己手里这个递给朱淑真,“先暖暖手,”又倒了一杯自己正沏着一半的茶水给她。“别烫着。”
“二哥哥你这香儿味儿是哪里来的?”朱淑真虽也是常常跟三位哥哥见面,其实倒真是很少去他们各自院子,小时候自是去过,只是年岁太小自不记得,而现在年纪渐长,却男女有别,不得再与小时候一般厮混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