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即将过去,清晨的风不再像初春时带着着未退的寒意,而是暖暖的,吹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壬生村的村民一大清早就忙碌起来,他们不像在京都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闲散悠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已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事。
小川太郎像往常一样拿起锄头准备出门。临出门前回头看着在家里忙着团团转的罗雪倩,突然觉得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多好啊。他从小父母双亡,一直都是一个人住,长大成人之后他也很想娶个妻子,可以帮忙整理家里,做饭洗衣,无奈他家里穷实在娶不上老婆就一直单身到现在。罗雪倩就好像神女下凡般闯进他的生活里,他的家才有了家的感觉。只是他心里隐隐不安,好像他留不住她,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除了她的名字他对她一无所知。前些天听说在江户近海有外国人登陆了,难道她是外国人?可是看上去不像啊,据说外国人都是高大,金发碧眼,而且鼻子很高的。哎,小川太郎暗自叹了口气走出门去,这女子就是一个迷,另他捉摸不透啊。
罗雪倩提着一个篮子慢慢地走在村道上,他要去给在村外地里干活的小川太郎送午饭。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她都帮着小川太郎整理家务,那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但是她不再相信男人。小川太郎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很多时候他的眼神都向她透露着某种信息。只不过她无法爱他,她的心从那天在樱花树下回忆起过去的一切就开始一天一天的被冰封起来,不再为任何人心动。
樱花快凋谢光了吧。罗雪倩走在村外的小道上,双脚不由自主地又走到了那棵樱花树下。片片粉色花瓣随着清风纷纷扬扬,罗雪倩伸出手来,一片花瓣飘然落入她的手心。罗雪倩低头看着这随风飘落的细小花瓣,泪水不由的夺眶而出。樱花自花开到花落只有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花期如此短暂,就犹如她的爱情,也随着樱花的凋谢而落幕。偶尔午夜梦回,她仍无法忘记坠落悬崖时最后看到的那双如野兽般猩红的眼睛以及在他旁边那双愤怒鄙夷的媚眼。
“你在哭吗?”低沉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罗雪倩擦了擦眼睛,转过身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上身穿着白色的和服,穿着黑色宽大的裙裤,腰间别着一把很长的武士刀。乌黑的长发在他脑后高高束起绑了个马尾,他并没有像很多日本成年男子前额剃发,前额垂下了几缕发丝。此刻他正面带笑容的看着罗雪倩。
罗雪倩狠狠地瞪着他,冷冷的说道:“哼,谁哭了。”
一双温热修长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拭去罗雪倩眼角残余的泪水。罗雪倩呆呆地看着他。
那位突然出现的男子依旧淡淡的笑着,那笑容灿烂的连阳光都为之失色,仿佛将要融化罗雪倩被冰封的心。
“为什么会在这里哭?”男子淡淡地问道。
“与你无关。”罗雪倩突然感到莫名的气恼,为这突然出现的男子。
男子明亮的双眸看了罗雪倩许多,然后出人意料地说道:“你可以在这等一下吗,我马上回来。”
“喂……”罗雪倩赶忙出声叫唤,那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笨蛋才会等你,人家还有急事,得赶快把午饭给小川太郎送去。罗雪倩恨恨地想着,刚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只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干嘛这么在意呢。罗雪倩在心里骂着自己,但是双眼却望着男子消失的方向。
等了许久都不见那男子回来,罗雪倩烦躁的在樱花树下走来走去,眼看着太阳升到了头顶上。我真是个笨蛋,不会被人耍了吧,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我居然还学不乖相信男人。算了,还是走吧,真是浪费时间。罗雪倩懊恼地转身准备离去。
“姐姐,姐姐。”
就在罗雪倩转身的一刹那,充满童稚的声音止住了罗雪倩的脚步。罗雪倩疑惑地回头,只见五六个小孩子向她跑过来,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小孩子?就在罗雪倩还在惊疑不定的时候,这些半大的孩子向她扑过来。
“啊。”罗雪倩一个不防被扑倒在地,一双双脏污的小手在她的衣服上留下了几道鲜明的印记。
我的衣服啊,罗雪倩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
“姐姐,陪我们玩好不好。”一个头上绑着蝴蝶结的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说。
“呃……可是姐姐还有……哎,好吧,就陪你们玩一会哦。”看着这些充满冀盼的眼神,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罗雪倩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就不会拒绝别人呢,看来小川太郎是吃不上午饭了。
樱花树下,一个童心未泯的少女和五六个孩子追逐嬉戏,银铃般地笑声响彻在蓝天下。不知不觉,天际渐渐呈现出暗红色,纯白的月亮也悄悄的在微暗的天空露出了头,原本在樱花树下嬉闹的孩子都回家去了,罗雪倩一个人坐在樱花树下看着天边的晚霞出神,连身边何时坐下来一个人也不知道。
许久,罗雪倩从天空抽回视线看向坐在她身边的男子,男子嘴角扬起一抹淡淡地笑容。
“谢谢你。”
“谢我什么?”
“那些孩子是你叫来的吧。”
男子突然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罗雪倩,“他们很可爱,不是吗?只要看到他们最纯真的笑容什么烦恼都会没有哦。”
罗雪倩看着他,满心的感动,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她只不过是不小心让他看到她哭泣的样子,他却如此用心地想让她开心。抬头看着在晚霞的映照下漫天飞舞的樱花,她笑了。笑的那么甜美,那么纯真。
“看吧,你笑的真好看,就像刚刚那些孩子们的笑容。”男子笑着说。
“你敢说我是小孩子。”罗雪倩一挑眉毛,故作生气的看着他。
那男子依旧淡淡地,温柔地笑着,不发一语。
看着天边西沉的夕阳,男子站起身,“该回去了,你不回去吗?”
“呃,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罗雪倩心里想着但是她没问出口。
罗雪倩站在樱花树下,看着那男子转身迎着夕阳离开,留给她一个修长却透着孤寂的背影。这时候的罗雪倩还不知道这个有着温柔笑容的男子就是让所有人都闻之色变隶属幕府的新选组成员,人称“鬼之子”的天才剑客冲田总司,更不知道他将会成为她今生的牵绊。若干年后,当他们拔剑相向的时候,他是否还会想起那个在樱花树下哭泣的少女,她是否又还会想起那个在阳光下灿烂笑容的男子以及他擦去她泪水时残余指尖的温暖。
随着最后几片樱花的落下,四月也快到了尽头。罗雪倩抬脚准备往村庄的方向走去,眼角余光瞥见被她遗忘了许久扔在一旁的篮子。
“啊!糟糕,小川君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