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云溪的禁足便解除了,只是云溪在为踏出过云仙阁,霜儿从外面进来,在云溪耳边小声道:“公主,锦贵妃来了。”
云溪正在给一盆牡丹修剪枝条,淡淡地道:“知道了。”
锦贵妃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云仙阁,看见云溪把她当成个透明人,也不生气,反正皇上已经决定让这个带刺公主去和亲了,她今个来,就是“安慰安慰”这个和亲公主!
“公主真是好雅兴,还能如此淡定,若换了本宫是公主,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锦贵妃走到云溪身边,闻了闻还未完全开放的牡丹,云溪一剪刀下去那朵花骨朵就落地了。
云溪淡淡地道:“你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本公主,本公主向来如此!”
锦贵妃压低声音在云溪耳边轻道:“那是自然,只是这一次是和亲。”
云溪放下手中的剪刀,望着锦贵妃那张不怀好意的脸,讽刺道:“那也是本公主和皇上的事,与你何干?”
锦贵妃冷笑道:“本宫也只是替公主感到不平而已,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一辈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和心爱的人,本宫要是公主,就算不哭死,也会伤心死吧!”
云溪微笑道:“没想到锦贵妃这么关心本公主,还真是让本公主感动,只是本公主的事情就不劳锦贵妃费心了,倒是现在关于丞相大人谋反的流言蜚语可谓是不绝于耳,锦贵妃若有闲心,还是去关心关心丞相大人吧!”
“胡扯!本宫的父亲忠心可表!那些散播谣言之人定是妒忌本宫的父亲受皇上宠信,因此陷害!皇上是不会轻信谣言的。”锦贵妃立即反驳。
云溪轻哼道:“一个人说的那是谣言,可人人都这么说,那就未必是谣言了吧?”
锦贵妃冷道:“谣言止于智者,那些人无非是想整垮我田家而已!本宫和父亲还有大哥怎么会如了那些人的愿,再说了,皇上都快封本宫为后了,这就是制止谣言最好的证据!”
云溪扯了扯嘴角,目视远方,淡淡地道:“那就等你成了皇后的哪一天在来关心本公主的事吧!只是,哪一天怕是不会再来了……”
“你……”锦贵妃正要发怒,一个宫人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连请安都忘了,只是在锦贵妃耳边嘀咕几句,锦贵妃的连立即变得苍白,若不是身后的宫人扶住,怕是都摔到在地上了,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本宫这就去找皇上——”
“公主,刚才皇上身边的小夏子来禀报,说今个早朝众位大臣联名上奏丞相大人和田将军勾结叛军伺机谋反,听说还呈上了谋反的证据,皇上已经下令撤了田大将军的兵权,就连相国大人也安排在了宫中,有专人看守。”
云溪看了眼消失在拐角处的锦贵妃,若有所思地说:“父王还在世时,锦贵妃的哥哥便已经封为大将军,征战南北,对朝廷是功不可没,可他却忘了功高震主,哥哥继位起就一直提防他,也给过他提示,纵然他对哥哥是忠心的,哥哥也不会留着他,总要能牵制他才好,这次,大臣联名上上奏,不管是真是假,哥哥是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可是公主,这样一来不是逼着田将军造反吗?”霜儿急忙问道。
云溪微笑道:“哥哥要的就是他谋反,这样不就名正言顺的收回兵权了吗?”
霜儿皱皱眉,道:“公主,奴婢不明白,田将军要是真的谋反,皇上还怎么收回兵权呢?”
云溪道:“这会想必哥哥已经派人前去押解田将军回京请罪了,若是他顺从,那便不动干戈,若是他反抗,也要顾及相国大人和锦贵妃和他田家全族的性命,所以,这一仗,哥哥赢定了!”
霜儿嬉笑道:“皇上真是聪明啊!”
云溪道:“他怎会让权利落在旁人手中,咳咳……”
听到云溪咳哨,霜儿一脸担忧,自从公主从青城镇回来就病倒了,可是公主却不准她传御医,甚至连让人知道她生病都不许,公主这分明就是在惩罚自己啊!霜儿急忙道:“公主,还是宣太医给你看看吧,上次从青城镇回来后你就一直咳哨,如今听着都越来越严重了。”
云溪摆摆手,道:“不必了,心若死了,人活着也是枉然。”
霜儿不死心地劝道:“公主,你别说傻话,什么死不死的,公主定会长命百岁的,求求公主,还是让奴婢去宣太医吧!”
云溪取笑道:“他们喊得可是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难道我还真能活上一千岁,生死有命,霜儿,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没——”
云溪话还未说完就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头晕眼花昏倒在地,霜儿吓得小脸苍白,慌忙大喊:“公主!公主!宣太医,宣太医?!”
霜儿和云仙阁的所有宫女太监全部都全身发抖地跪在云溪床前,而一旁站着的除了御医房的御医,便是浑身透着杀气的奕阳了。
“公主把孩子送走后回来就病倒了,可是却不肯看太医,这才让病情加重;公主还说,一家人不能在一起,活这也没意思。”霜儿哭的梨花带雨。
“霜儿,你胆子也太大了,你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居然不劝公主就医,公主若有个万一,你十条脑袋也不够朕砍的!”
“公主不让奴婢说出去,公主说要是有人知道公主生病了,就让人把奴婢赶出宫去,奴婢不愿意离开公主;奴婢每天早上整理公主的床铺,都发现公主的枕巾湿了半边,皇上,求你别拆散公主和暮公子,奴婢每日看见公主以泪洗面,奴婢却不能为公主做什么,奴婢真的好难过啊!”
“就算公主不准你传太医,难道你就不懂得变通吗?你就不知道来找朕吗?!”
“奴婢知错了。”霜儿两眼红肿,明显是苦的时间太久了。
奕阳冷声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冷声道“你们的脑袋朕先给你们记着,若是公主有个万一,你们就全部人头落地!”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云仙阁的宫人们磕头求饶,慢慢地,云溪醒来过来,见到如此场面,轻声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不让他们说的,咳咳咳……”
“为什么不看御医,你是在心里恨我吗?”
“我只恨我自己,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会是公主,我……咳咳咳……”
云溪咳个不停,整个肺部似乎都要咳出来了,霜儿忙拿出锦帕给云溪,等到锦帕从嘴边移开时,白色绣花丝绸锦帕已经被渲染成了红色——
“公主,你怎么咳血了,公主……”霜儿吓得哭了起来。
“太医,太医!”
奕阳大叫,太医忙上前给云溪把脉,却被云溪制止了,道:“奕阳哥哥,你让他们都下去,云溪有话与你说。”
奕阳满脸担忧与焦急,忙道:“有什么话等太医给你看了病再说,听话。”
云溪摇头,道:“迟一会看也不晚。”
奕阳无奈,他知道若是不答应云溪,她是不会乖乖看御医的;摆摆手,屋内的人会意全部退了出去,独留了他和云溪。
“人都走了,有什么话就和奕阳哥哥说。”
许久云溪才轻启朱唇,缓缓地说:“谢谢你。”
奕阳愣住了,随而苦笑问:“谢我什么?”
云溪扯了扯嘴角,道:“谢谢你告诉稳婆,舍大保小。”
奕阳摇头,悲伤地说:“你是我妹妹啊!我又怎会不知你的心意,若是孩子保不住,你也活不成,就算是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云溪轻吐一口气,道:“从那刻开始,我心中对你的怨恨,便消失了,因为我知道,你还是我的奕阳哥哥,你没有变,你什么是都是为云溪着想的,就算拆散云溪和槿年,那也是身不由己。”
奕阳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风更护花,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随了你的心愿,哪怕是废了那个不成文的规矩。”
他并非不愿意成全云溪和暮槿年,只是朝中大臣以相国为首一直对他步步紧逼,大权旁落,他不得不从长计议,像那帮老臣示弱,只是为了让那帮老臣放松警惕,好让他能找到机会收回兵权;废了那个不成文的规定!
当初把重伤昏迷的云溪从暮府接回来时,云溪私自嫁给暮槿年的事情也随之大白于天下,为了保住暮槿年,他不得不把暮家人抓起来,不得不对他动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云溪和暮槿年能相守,就连当初让薛风送进去的毒酒都是一种假死药,只会让人暂时失去呼吸,犹如死人一般;他本来计划的好好的,送走暮槿年后,在让人劫走暮瑾颜个蓝灵儿,只是没想到云溪会劝动薛风带她去牢里,还杀了薛风,又放了暮家人,这一闹,事情有大了,他不得不与重权的相国交易,立锦贵妃为后,让他劝动朝廷其余大臣,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此便不在追纠云溪杀人之过,和暮家人的过失;他从未想过让云溪去和亲,他只是想了个名目把云溪送出宫去,和暮槿年一家人团聚,到时他只要设计,说云溪公主在和亲途中遭遇劫匪,因此丧命,这也就结了,没想到这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实施,她的妹妹就身患重病,奄奄一息了,他好悔啊!
云溪摇头,精神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小,道:“一切都不重要了,只希望下辈子,能再续不了缘。”
“云溪,你怎么了,太医,太医……”
“奕阳哥哥……”云溪拉住奕阳,用微弱的声音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怕是撑不过去了,奕阳哥哥,云溪一直有两个心愿,一个是想亲眼看见奕阳哥哥和龙陌哥哥能摒弃前嫌,这个怕是看不见了,还有一个,就是希望自己死后能够葬在溪云谷,那是云溪做梦都想去得地方……”
“没事的,会没事的,奕阳哥哥答应你,奕阳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谢谢……”
一滴清澈的泪水自云溪的眼角滑落,暮槿年仿佛就在她眼前,不,是在她的心里。
城外,告示墙上边围满了人,一个看起来模样书生的人看着那皇榜念道“宣德七年,一月十二,云溪公主身染重病,缢!”
我愿化身为石桥,忍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为你从桥上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