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房子一般选在秋末冬初的农闲季节,拣一块平坦的茅草滩——能长茅草的地方没有盐碱。茅草根系发达,盘根错节,土块不易松散,相当牢靠——先在滩面上用大锹按照事先确定好了的规格,横竖裁成笔直的口子,然后再在下面铲起来,一块一块地垒成墙。
洪友成的长处是,他铲起来的土块,长多少、宽多少、厚多少,一块一块的,如同用尺量过一样,几乎完全一致,就像一块块大城砖。这样的土块垒墙,既好看又结实。
别人见洪友成挖的土块都佩服他的手艺,一个个赞不绝口。有几家要砌房子的,还央求陈日喜,到时候无论如何把他的外甥请来为自己帮忙。
讲完了这些情况,陈日喜道:“大人,小老儿家中还有许多杂事,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不知是否可以回家了?”
吴登瀛道:“老人家先回去,事情总会弄清楚的。”
洪家湾在黄沙港支流的一条河湾旁边,稀稀拉拉地住着十几户姓洪的人家。
吴登瀛问人找到了洪友为家,他家的大门紧闭着。离他家东山墙十几丈远的地方,有一个牛汪塘,里面的水还没有完全干涸,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臊味。
陆达翎双手捂住鼻子,朝知县看了一眼,连忙又松开。
暮春至晚秋这半年时间里,牛虻活动猖獗。为了避免牛虻的叮咬,牛在汪塘里翻来覆去地打滚,把浑身都糊上泥巴,饶是如此,那些牛虻还不死心,仍然想继续吸食牛的鲜血,在牛的身前身后飞来绕去。牛就用尾巴不住地甩打。泥巴经过风吹太阳晒,不多久就干了,尾巴一甩打,很快就脱落掉,它就得再次在汪塘里翻滚,在身上重新糊上泥巴——汪塘里正常留有牛翻滚的痕迹。
吴登瀛看了一会,感到有些蹊跷:牛打滚一般都是在汪塘里,洪家牛翻滚的痕迹却在汪塘的边上。为了防止牛走脱,哪怕是在汪塘里,也还是用缰绳扣在桩上。洪家的牛桩上还套着一节缰绳。吴登瀛细看那断口,像是被锐牙的猛兽咬断的。
吴登瀛的眼前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情景:一只凶猛的野兽,先把缰绳咬断,然后咬紧扣着牛的那一截拽着走。牛看到了面前的凶险,死也不肯前行,就和这野兽周旋,最后终于不敌,被那东西强行拉着。实在没法,牛只得耍赖躺下身子。但那东西力大无穷,到底还是把它拖走了。
到底是什么野兽?这样的力大,这样的凶残!吴登瀛想,尽管它力气大,也不可能把一条牛拖到很远的地方。他顺着牛被拖走的痕迹一边走,一边留心察看着。
他们来到洪家湾的那个河湾子。
在一条南北走向的河道东边,有一个十几亩水面的河湾塘。河湾塘的中心和河道相连。新开挖的河道就通向这里,排和灌都靠这条连接着河湾塘的河道发挥作用。
沿着河湾的圩子走了几步,吴登瀛停下脚步。
在这里,他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