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与长公主成婚后,一直没有孩子,纳了二房,还是一样。直到娘娘诞生,满室生华。诚心拜佛的长公主以为娘娘是天女来投胎,当成心头肉般疼,并劝元帅纳进三夫人。果不其然,三夫人隔年便为元帅诞下长公子,隔两年又生了二公子。”好音解释。
“可是查坦尔……”唐夫人仍是很困惑。
查坦尔是杀害她第一任丈夫与表妹夫的凶手,是恶魔,莲卿却对他没有丝毫怨恨……
“婆婆,如今查坦尔已死,追究他生前的功过没有意义。莲卿身体还虚弱呢,我们不要太打扰她了。”续日看出两方立场不同,谈下去只会闹僵。
“要走了吗?”唐夫人显得不情愿。
“来日方……”最后一个字还含在喉间,续日便听见宫人传来的通报,顿时任那“长”音消失无踪。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自座位起身,由冰心领头迎接。
“臣妾恭迎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愉悦的声音轻快地传来,跟着一双有力的手掌扶向她。
冰心抬起眼睫,印上皇帝俊秀可爱的笑脸,眼光一闪,把他身后的庞大阴影也收入视线,心脏跳得厉害。
自那夜别后,两人便没再见面,关宁依然高大伟岸,一双黑眸炯炯逼人。
“朕今早才听说爱妃身体不适,处理完朝政,方来探望,爱妃不会怪朕吧?”皇帝多情地说。
“臣妾不敢。”她顺势偎进他怀里,边吐气如兰地娇声回答,边透过绵密的羽睫与皇帝身后的男子对上。
他黝黑英俊的脸孔冷硬如石,原本藏着极深的情绪的眼眸,瞬间闪现怒雷与狂电,仿佛随时都要朝她劈来。
记得他说过,他是个正常男人,也会嫉妒、愤怒,那副表情便是吗?
冰心呼吸急促,虽然两人不能在一起,但她至少可以得到他的嫉妒、愤怒吧!一种危险的兴奋感觉窜过脊柱,刺激着她体内的情蛊。
关宁的呼吸跟着浓浊起来。
他很生气,也很困惑。
冰心一方面极尽妖媚之能事地在皇帝怀里撒娇,一方面又以眼神挑逗他,究竟在想什么!
可恶的是,明明厌恶对方恬不知耻的行为,却控制不了那股被她挑起的强烈悸动。
但有些感觉是连钢铁般的意志力也难以阻绝的。偏偏,除了以眼神警告她外,他什么都不能做!
关宁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像陷进流沙里,只能绝望地感觉自己不断地下沉,没有自救的能力,不由得让他怨恨起冰心来,却不知她是身不由己;或者,不是完全的不由自已。
唐家母女和李芸芷头一次在这么近距离下看到皇帝,顿时被他俊美可爱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皇帝也不吝惜地大放魅力,可惜迷人的笑容却迷不倒一脸恼怒的续日。
“你们也来看朕的爱妃呀。欢迎,欢迎!”
谁需要你欢迎来着?!
续日摆出一张臭脸,瞪着皇帝笑眯眯地坐上宝座,再也压抑不了满腔的恼意,破口而出:“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难得你有事找我,朕自是洗耳恭听。”他随和地道,深黑的眼眸却闪着一抹狡黠,“不能讲公事喔。朕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来探爱妃……”
续日脸色铁青,又来这套了。
不是说不谈公事,便道不准讲私事,然后把她要谈的“公事”辩成“私事”,不然就是把她要谈的“私事”说是“公事”。反正嘴唇有两片,随便他怎么讲都行。
“反正我要跟你讲劭杰的事,不管是公事或私事,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唐劭杰有什么事?”这次她倒是学聪明了,但皇帝也有招式应对——就是装迷糊!
“你每晚都要他进宫守卫,这种把戏耍够了没!”她两眼冒火。
“朕哪有每晚……”他不甘示弱地为自己辩解。
“五夜中有四夜,几乎是每晚了!”
“可那是因为朕倚赖他,没他在外头守着,朕会睡不着呀!”他表情无辜,偏偏有人不肯卖账。
“宫中高手如云,论武功,劭杰不算是最顶尖;论与你关系的亲厚,他更不及朝哥哥和其他资深的御林军副统领。说什么非得他在外头守着,才会睡得着,你是在诓我!”
“朕没诓你!”皇帝傲然绷紧嘴唇,同样冒火的眼瞳里藏着一抹受伤的情绪。
没唐劭杰守着的夜晚,他总是失眠。
躺在宽敞的御床上,脑中总冒出唐劭杰与续日共枕的画面,顿时妒火狂蹿,睡不安枕。
为了睡好觉,他只好要唐劭杰经常夜宿宫中,可白天有放他回家睡觉,并没有虐待他。
“好好……”皇帝都这么说了,续日就算再仗恃皇帝对她的宠爱,也不敢指着他的鼻子,硬逼他认错,“我不跟你争论这点。可身为明君,必须要知人善任,劭杰的专长在于纵横沙场,保疆卫国,不是担任守卫。你或许该让他重回军队……”
“你似乎忘了,唐劭杰是经由定国公保荐才得以担任御林军副统领的。莫非你认为定国公推荐错了?”这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看她要怎么招架!
“爹当然没有推荐错。”论起口才,续日可不输他,“可当时是因为唐家父子战功彪炳,爹肯定他们的能力,认为让他们继续待在石林关未免委屈,才会推荐劭杰担任御林军副统领。现在河东部的将军一职出缺,你可以……”
“你要朕升他官职?”皇帝暗暗咬牙。
没把唐劭杰砍成七段八段,他已经够宽容了,续日还敢奢望他升他职?
“你做得到……”
“他一个人去履新职?”皇帝瞪进她眼里质问。
“我当然是要跟……”
“不行!”他一口否决,“先别说你怀有身孕,不宜旅行;就说朝廷有朝廷的制令,唐劭杰的能力和军功都未达标准,就算朕愿意给他河东部将军当,只怕满朝文武不服,甚至会质疑他是靠裙带关系才得以升职,这对一名堂堂的男子汉可是个侮辱。朕怎么忍心让他受这种侮辱呢?”
“你……”说得好像都是为劭杰着想,其实是掩饰他的私心!续日气得发抖。
“续日,朕是为他好,你要体谅朕呀!”
她会体谅才怪!
但辩不赢他,续日只能徒生闷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唐家母女和李芸芷都对续日敢跟皇帝争辩而不可思议。
好音的一双眼兴奋地眨着,像是掌握到某种秘密似的愉悦闪耀。
从皇帝与朝阳公主的谈话里,她看出来皇帝对朝阳公主显然怀有某种暧昧情愫。如果能善加利用,非但能一举除掉唐家父子,还有机会一并铲除定国公!
只是这个计划还需要仔细确认、安排,才可以付诸实行。好音目光转动,迫不及待想把心里的得意传递给冰心,唇边的笑意却陡然僵住,心中杀机陡生。
冰心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待在皇帝身边。
敢情他忙着跟续日斗嘴,连怀里靠着个美人儿都忘记!
他看向她,顿时无法移开眼光,被她艳丽的姿容吸引住。
“你……”他傻了眼,这斜躺在他怀里,半闭的眼眸充满风情的是何莲卿吗?
她怎会……
“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好音担心皇帝会看出破绽,挤出一脸的忧虑,喊道。
皇帝急忙检视她,发觉冰心的身体烫得惊人。
咦?她不是冰肌玉骨、畏寒不畏热吗?
“启禀皇上,娘娘因为水土不服,这些日子总是病着,昨日与朝阳公主游园时,还昏倒呢。请您准许奴婢扶娘娘回房用药。”
“准奏。”皇帝半信半疑地要好音过来扶人,冰心却像团泥般地瘫在他怀中,令他倍感吃力。
“奴婢来扶娘娘。”好音快手快脚地来到,皇帝迫不及待地把怀里的沉重负担交代她,但一个不留神,冰心竟踉跄地跌出两人的扶持。
“啊……”众人惊呼声中,关宁健臂一伸,毫不费力地接住她。
充满阳刚力量的成年男子怀抱带来一阵身心的刺激,冰心贪婪地吸着属于他的男性气息,迷蒙的眼睛里冒着火焰。
好音两眼也冒火,是想杀人的恨火,直勾勾地烧着关宁。
皇帝眼中则是轻松和风,“幸好关爱卿及时抱住朕的爱妃。一事不烦二主,朕命你将爱妃送回房。”
关宁满脸通红地瞪视皇帝。
竟然叫人抱他的妃子回房,皇帝在想什么?
显然同他一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众人全都表情古怪地看着皇帝。
“怎么了?”倒是被瞪的人,一脸坦荡。
“没事。”续日回答。
她太了解皇帝了。
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心机深沉,对许多事的想法却还很单纯。她无意在众人面前教训他,把妃子交代护卫送回房有多不恰当!
她朝关宁使了个眼色,“关师兄就依照皇上的口谕,将何昭仪送回房吧。”
就算关宁再不情愿,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怀中的冰心的眼光涣散,却又亮得惊人,显然意识不清了。
察觉到事态紧急,他朝好音点了下头,示意她带路,离开大厅时听见叶续日的声音——
“皇上以后要常来看看莲卿。把人家丢在这里,就算身体好好的,也会寂寞得生病!”
是因为寂寞才生病的吗?
关宁依照好音的指示把冰心放上床。
那双缠绕在他颈上的柔荑却不肯松开,“留下来……”
“娘娘神志不清了,请关大人离开,让小婢服侍娘娘。”好音的声音铿锵有力,如一阵冰雹砸来,瞬间唤醒关宁的理智。 他羞愧交加,却没有失了分寸,轻轻握住冰心腕上的穴道,便让她环在颈上的柔荑松开,接着顺势按上她的脉搏,眼神一沉。
“关大人!”好音出声催促。
关宁没有回答,他出手点中冰心的睡穴,霍然转向她。
好锐利的眼神!
有短暂的一瞬,好音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她连忙压抑住心底的惊惶,垂下目光,涩声道:“关大人若没别的事,请离开。”
头皮持续发麻,但下一刻,涌向她的无形压迫感便消失了。好音大着胆子抬起眼,哪里还有关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