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秋天,襄阳这边已有了些凉意,叶子皆已渐渐变黄变红,与点点的绿叶相应,煞是好看。秋高气爽也是练兵的好日子,将士们的士气也都更加高涨,在次次操练之后,还有袍子、大鹿等在秋日里才更显肥壮的好肉吃,自是更加刻苦。此外,因到三九天还有些时日,于是驻守在城外百姓当中的元军们除了练兵就是谋生活,双方也都相安无事,元军们也不愁吃喝。而远在北方草原上的忽必烈,自是挂念军队和自己的女儿,几番想要来襄阳坐镇,都被图那的三寸不烂之舌劝回,久而久之,也只得说等襄阳城攻下之后他再来。
倒是图那,整日里除了与兄弟们研究战事,就是和标娜一处,虽说蒙古人对待儿女之情与汉人有些许不同,但诺大的军营里多了个女人,也会让人觉得心动,何况此人还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你们整日除了练兵就是练兵,不是闭门造车么?城中的情况一点儿也不了解!”见到图那并不是整日陪着自己,标娜自是不满了。
图那笑道:“那你说如何?”
“到城里去打探啊!只要换上汉人的衣服,他们知道你是哪里人么?”
图那还未说话,韩忱鹳便抢道:“二哥若真如此愚钝,大汗也定不会派他过来这里。”
标娜气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愚钝喽?”
图那笑道:“法子不错,只不过早就有人在城中了。”
“城中……”标娜眼珠一转,一个点子涌了上来,“你能保证军中没有奸细么?”
“此话怎讲?”图那立刻正色。
标娜立时变得傲傲的,倒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次,又打量了卜远、图那和韩忱鹳一圈,才说:“兵们投到哪里都是吃饭,所以不可靠,我可是堂堂的大元公主!若我进得城去,那带回来的消息必然是真的……”
图那立时便打断她的话:“我真真儿地不信!我图那管兵虽严,可待他们也如兄弟一般,还有谁会背叛于我?还有,若是让你去当眼线,岂不是让宋廷笑我大元无人?恁地一个打探的事情都要公主来亲自做。”
标娜气得直跺脚:“我才不要你看不起呢……”
“公主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卜远赶紧上来打圆场,“大元十万人马,若有一两个不是一心儿的也是正常,”又对标娜说道,“公主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若要进城,只管去好了,只是遇事要三思而后行,万不可冲动。”
“哼!你要是有卜将军一半的头脑便好了!”标娜喜不自胜,冲图那扮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图那苦笑道:“莫非连大哥你也不相信了?”
卜远笑道:“你就是不会哄女人开心,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么?你不要她去,她却偏要去,伤了和气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不如将她哄走,反正城中也有我们的人。”
“看来行军打仗,没个军师真的不行!”图那不禁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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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娜换了汉人的衣服到了城中后,倒也细细地观察起来,只是似乎更喜欢那些新鲜的玩意儿:糖葫芦、兔儿爷、小花鼓,这些在草原上是没有的,所以不消一刻就已经买了一大堆。
“郭统领体察民情喽——”
远处一声长喝,百姓们立刻纷纷退到路的两侧,标娜也被挤了下去,正奇怪时,就见远处过来一队人马,虽不能细细看清为首的那个人的样貌,倒也觉得是个文质彬彬的人。
标娜奇怪地问旁边的人:“他是什么人啊?”
路人叹道:“靠女人爬上去的呗!唉,没想到郡主好心救的人却是这么个东西……”
正说着,那队人马已经来到近处,标娜这才看清郭成梁的相貌:面如美玉,唇似朱砂,眉若浓墨,目似秋波,体态修长,温文尔雅,那笑,也像是春风般暖人……
这哪里是粗犷之人所能拥有的!
猛然间,标娜想起了图那:人高马大,肤色黝黑,没有文雅不说,直爽的性子也时常让她不高兴,若是真急了,骂街也骂得!
恍惚间,对图那的些许厌恶感油然而生。标娜不禁痴痴地看着郭成梁。
其实,郭成梁何尝没有看上她?老远地,就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抱着一大堆东西,眼睛便直往她身上瞄,自然是赞起对方的美貌来:想那赵心玉乃是王爷的女儿,相貌虽然不丑,但也算不上倾国倾城,可眼前的这个少女除了有绝美的面容外,那双美目好似烈火一般,如让人置身于炼炉之中,丝毫动弹不得!
郭成梁见了,喜得乐开了花,一时间也顾不得了,下得马来,几步便来到标娜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位姑娘如何这般看着郭某?”
“谁……谁看你了!!”标娜羞得不行,转身就要走。
郭成梁一把拉住她,嘻嘻笑道:“那就白看了不成?”
标娜用力一甩,反驳道:“大街上那么多人看你呢,为何只纠缠我一个!快放开,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哦?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不客气的!”
郭成梁松开了手,却只一个眼色,便一下子围过来七八个人,都是他手下的水军士兵,手上虽无利器,却个个人高马大,将标娜团团围住。
“你这是做什么!”标娜有些怕了,“光天化日,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欺负我……”
话未说完,郭成梁已拉住了她的胳膊,笑得颇有无赖之举:“我欺负你作甚?疼还来不及呢!”
“你放手……”
“带走!”
郭成梁一声令下,结果士兵便过来扯住标娜不放,那些东西也自然撒了一地,虽说看郭成梁看得出神,标娜一时间倒也没失了矜持,拼命地想要挣脱对方,怎奈对方是几个壮汉,自己如何争得过他们?几番争持不过,便被对方捆绑了手脚往马背上一放,神气地回去郡主府了。
这一切自然被元军安排在城中的眼线看到,便忙忙地一溜烟儿似的奔出城去了,想将这一消息尽快报与图那知晓,只是为了躲过城门处宋军的盘问就费了些时候。
且说郭成梁将标娜掳回郡主府后,自然不敢让赵心玉知道,只让人把标娜悄悄抬到自己住的院子的柴房里,这里除了下人之外断不会有人来。
“你这混蛋,知道我是谁么!”标娜恼怒不已,拼命地挣着绳子。
郭成梁笑嘻嘻地说道:“在这里,你就是叫得再大声,没有我的命令,除了郡主和王爷之外也没人敢进来。”
标娜冷笑道:“听说你是个靠女人爬上来的东西,懦夫!小白脸……”
“……你是蒙古人?”郭成梁头一歪,看到她的耳饰。
“是又怎样?快放了我!若不然一旦我告诉了父汗,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我放了你是可以的,可是,你舍得么?”郭成梁蹲下来,托住她的下颚,细细端详着,越看越欢喜,赞道,“好个俏模样!茫茫草原上竟能有江南一般的女子,当真难得!你不是也看得痴了么?不如就此从了我。宋廷的仁人志士也是不少的,你们蒙古人迟早会被我们赶出去,到时候,你这小脸要是变了样,我会心疼的……”说着便欺身上来。
标娜用力往旁边一躲,倒在地上,骂道:“我就是死,也不让你欺负了!”
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往门上撞去,郭成梁一个箭步上来挡在她面前,让对方着实地扎在自己怀里。
“哎哟……”郭成梁故意发出痛苦的叫声。
“撞疼你了?”鬼使神差地,标娜愣愣地问道。
郭成梁笑道:“看看,你还是心疼我的。”
“……你混蛋!”标娜羞得脸通红,连忙跳开。
郭成梁笑嘻嘻地还想上来逗她,却不料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小郭子!开门!才听说你回来了,少偷偷摸摸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开门!!”
“郡主,我……”
听是赵心玉的声音,郭成梁顿时慌了神:自己现在虽已经是襄阳城的水军统领,可要是没有赵心玉,自己也得不到这个头衔,如今要是让她发现了自己带个女人回来,岂不又是一场大闹?慌乱之中,郭成梁竟一时没了主意。
标娜倒是爽快得很,似乎也要故意气一气他,便清了清嗓子,大声叫道:“你来做什么!什么郡主啊公主的,汉人的事情我可不放在眼里!管你是谁,要是不走开,可就坏了好事……”
郭成梁急得一把拉住她:“你给我闭嘴!”
标娜有些得意了:“就是不闭,你能如何?要是不赶快放了我,我就再喊!我……”
话音未落,只听得“嘭”的一声,门板訇然弹开,霎时变成碎块,门外,赵心玉正手持门栓气夯夯地站着,见门里正是一对不知做了何事的男女,心里更是气愤,不容对方说什么,已是几步来到郭成梁面前。
郭成梁连忙配上笑脸:“郡主,我……”
“你混蛋!”
赵心玉明明看着标娜,却狠狠地推了郭成梁,随后一脚踏在他的胸口,气愤地欲言又止,几次三番都没有说出话来。
郭成梁虽知自己所为惹恼了赵心玉,可他断是不想放弃到了嘴的美味,也是他油嘴滑舌惯了的,便请拍着赵心玉的脚面,笑道:“郡主息怒,我只是想……”
“你若想娶妻生子的话和我说便是了,如何强掳了一个回来!”赵心玉打断他的话,指着标娜,“还是个蒙古人,你想害死我和爹不成!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你郭成梁现在已经是水军统领了,做什么还要赖在我的郡主府?你给我滚!若是再不滚,我就告诉爹!”
郭成梁听罢微微一笑:“水军统领的头衔得于张贵和范文虎,他们两个是朝廷命官,若他们提拔的人出了事情,他们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可这种人若是出在郡主府……郡主,你以为如何?景王爷权大势大,亲生女儿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郡主,依我看来,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王爷知道的好,若不然,许是连王爷府也保不住了。”
“你在威胁我不成!”赵心玉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立时愣住了。
郭成梁拍拍身上的土了起来,直直地看着赵心玉,笑道:“我哪里敢威胁郡主?只是这个女人我已经带回来了,传出去的话也不好听,难道说郡主府中搜出了蒙古人?我也确是想和这个女人成就好事。郡主可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若不然,被王爷……被朝廷知道可就大事不妙了!”
“……郭成梁,你简直不是人!”赵心玉气到不行,银牙咬碎,“我真是瞎了眼,当初做什么要救你!我是救错了人!好啊,今日我便说了:若你今后能高官得做骏马得骑,我赵心玉就算轮回十世也翻不了身!”说罢,又是狠狠地一推,抹着眼泪出去了。
“你不去哄一下她么?”标娜幸灾乐祸,笑呵呵地看着。
“我去哄她,你要是逃了怎么办?”
标娜撇撇嘴:“她都发如此的毒誓了,莫非你这个水军统领真的投错了主子?”
郭成梁笑道:“怎么,开始担心我了?我告诉你……”说着又是欺身上来,却正色着,“不论投靠哪个主子,我郭成梁都是高官得做骏马得骑!所以你只要跟了我,哪管什么冲锋陷阵的事情,只有荣华富贵可以享了!自然……”说着又欺近她的耳边,“你不想杀的人,我是断不会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