绡金烟罗帐,蓝田玉叩枕,帐如薄雾,轻而不透,枕上暖玉,静而生烟。
湄之自如此境地醒来,迷迷蒙蒙瞥见那飞扬而起的罗帐,金色的丝晃得她抬手遮了遮眼,一时如堕梦境。
颈上的温润自内透发着隐隐的暖意,她的手指自眼上滑落,触及头下的玉枕,一瞬惊醒,撑起了身子。
金色调的房间,处处透着珍奇,点滴都是至极的巧妙,每分每豪都彰显出令人窒息的金贵。
她微微抬眸,看向对面的屏风,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甚至头还在莫名的晕眩中。
在这一片晕眩中,她盯着的那屏风有了变化,她看着那头的人缓缓靠近,看着那人坐在了床边,看着他说话。
他唤:“宣华。”
宣华?
宣华!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湄之皱了皱眉,有些想不出宣华是何方神圣。
“皇上。”
她开口唤了一声,想起身却被隋帝扶住,起不得身,她也不强求,只由着隋帝诸多关怀的动作,一时也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你睡了好几个时辰,身子不好就多休息休息,不必急着回去。”
隋帝温言软语,动作更是柔和的不像话,湄之被帝王这样的举止神态,动作话语给慑住,半晌才扯动了唇,轻轻拉出一缕微笑。
“奴婢谢皇上,可是奴婢还得回去当差,不好久留。”
隋帝拍了拍湄之的手,轻叹道:“宣华,委屈你了,等再过些日子,朕一定将你调到宣室伺候。”
这里是宣室,隋皇的寝宫,湄之有些木然的听着隋帝的一言一句,脑袋在不清明中逐渐清晰,而那宣华两字更是让她制止不住的心脏一个急跳。
宣华,陈宣华?
陈宣华怎么会在隋宫内,又怎么会认识隋帝,还好像很熟的样子,这样一看根本不是普通关系,可最主要的是,隋帝把自己错当成了陈宣华。
湄之不会觉得这是件好事,只觉得全身泛冷,她可不想做后妃,更以为隋帝这么巧救下自己,实在太过巧合。
虽然说无巧不成书,可是这也不是什么书本上的故事,这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凡事有巧必出妖。
可是即便这样,湄之也不敢贸然说自己不是陈宣华,谁知道隋帝和陈宣华的事是不是秘密,被她一个外人发现,有没有生命危险。
“谢皇上厚爱,奴婢这样已经很满足了。”
湄之思及陈宣华平日里的模样,半是模仿半是尽量少说,只要撑过这一会,回去就好了。
可是撑过这一会,湄之觉得不难,只是却有些毛骨悚然,毕竟这可是一代帝王,湄之对帝王这两个字至今为止还有些敬畏,其实也不是对帝王的敬畏,应该说对历史的敬畏。
隋帝的笑很温和,和杨俊有些像,可杨俊的笑温润而清澈,隋帝的笑虽温和却看不到内容,甚至觉得这笑其实很真,只是看不出内容。
她揉了揉有些糊涂的脑子,尽量平静着心神,尽量将眸光放在隋帝的衣领处,不去对视。
她生怕隋帝会记起什么,若让他拆穿自己不是陈宣华,谁知道隋帝会不会恼羞成怒。
而她记得,上次在淑房殿杨广分明见过自己,虽然她一直垂首,一直站的比较远,甚至还有小公主转移视线,杨广不至于看见自己的模样。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隋帝见湄之的思想一时又不知道转到了哪里,也不生气,只是抚着湄之的头道:“你满足,可朕不满足。”
隋帝用力一扯,顺着湄之的发揽过肩膀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样的距离有个名称,叫做暧昧。
这样亲密的动作,湄之不敢推却,也不敢表现出半点不妥,只能是挂着盈盈浅笑,仿佛极为高兴的样子。
“皇上.”
撒娇一样的呢喃轻唤,湄之将即将而起的鸡皮疙瘩压下,暗想,陈宣华和隋帝肯定是已经成就了好事,否则隋帝就不该是这样的状态了。
只是这样的风情,在病弱的湄之来看,更添娇弱,这般风情使隋帝情不自禁的俯身过来,几乎要一瞬掩埋湄之本就不能强的反抗姿态。
龙涎香的味道窜入了湄之的所有触觉,湄之全身心都开始警觉,她伸指挡下那靠近的唇,以一种女子欲拒还迎,矫情的柔态推开了两人的距离。
“皇上,奴婢病着,会传染。”
轻轻说着理由,第一次湄之庆幸自己被那药熏了熏,整个一副感冒后四肢无力的样子。
隋帝也没强求,只是顺着那动作,拉下了湄之的手,头也靠向了湄之的肩头。
“刚好,朕也病着,只不过宣华病的是身,朕病的是心。”
没有帝王的骄傲,这一刻湄之觉得,这个人满是心酸心累,明明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却没有平常人最容易得到的快乐轻松。
这一刻,湄之心底的敬畏淡去了几分,想了想还是伸手环住了这个看似是帝王至尊的人。
“奴婢和皇上虽病的不是一处,也勉强算得上是同是天涯生病人,总是不会孤单的。”
这一时,湄之轻拍了拍隋帝的后背,以示安抚,就如同最平常安慰一样,虽然湄之只是想快点解决隋帝的悲伤,然后好脱身,可对于这样的一个帝王,还需要湄之安慰,忍不住也升起了一丝舒爽。
隋帝半晌没说话,却在湄之的那个拍背的小动作之下呼吸一凝,随即又徐徐放松开来。
大概没有人能如湄之一样敢拍一个帝王的背,而隋帝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反倒心里舒服了些,也学着拍了拍湄之的背,虽然力道实在不咋滴。
“朕很累了。”
“皇上,奴婢”
“皇上,皇后娘娘那边”
正当湄之张口欲言时,一个不知道哪里突然窜出来的太监在屏风外禀报,将湄之的话打了下去,湄之眉头不紧反松,几乎想要好好感激这位公公了。
隋帝却刚和湄之相反,在撤离和湄之的距离后,眉不经意皱了起来,然后看了眼湄之,拍了拍湄之的肩。
“好好休息。”
湄之忙低垂了头,仿佛有些委屈,却又不让这一份委屈惹人烦厌,只是轻声应道:“嗯。”
到湄之再抬头时,隋帝已然是走了出去,湄之却一时看着那身影,眉不可避免的紧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