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瑟瑟的风声正浓,吹得那帷幔轻舞飞扬一般,霎是好看。
而在这个夏日的天空上,在这个阳光终于落下,了无踪迹之时,月也悄然掩入云中,整片天际余留下的只有黑洞一般的色彩。
在天际一片漆黑之间,只觉那凄厉的声一丝一丝刺透空气,撕裂着耳膜。
那声是弥漫在天际的夜莺之乐,又似是娃娃哭泣的惨叫,一会又如女子幽幽的低吟,一声比一声尖利,一声比一声凄厉。
漫天的声,漫天的叫,最后都化为一种锦帛撕裂的决然,那声是众多宫女合奏而成,如此的交响,汇集到湄之和陈宣华的耳里。
而她们的话题还在继续,仿若对屋外那些女子充耳不闻,哪怕那些已死以示清白的,哪怕那锦帛撕裂的声在耳边回响得越来越大。
“所以,你在利用我,只因我们太像。”
湄之抚了抚耳朵,一拂而过,仿佛这样一拂就能阻止那些庞杂的声响干扰自己的思绪。
如果说湄之是仿佛没有听见,那陈宣华简直就是麻木不仁,那些凄厉,那些滔天的声响,在陈宣华耳里,就像很多只猫在玩弄一群老鼠一样。
“是,就因为我们太像,所以嫁祸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湄之伸手扶住一旁的桌子,指深深扣着那边沿,眸死盯着陈宣华。
耳边那些隐约的声还在继续徘徊,湄之看不到那些女子,看不到那样惨绝的场面,可就因为看不到,才更能想象。
想象屋外那些人是如何给一个一个人撕裂衣裳,强迫验查,想象那些女子如何不肯,然后被那些人压倒在地,想象那些女子因为不肯而去撞墙求死。
深深的吸了口气,湄之缓缓的拉回自己的思想,缓缓道:“所以,你为了不牵连自己,乔装在皇后身边。”
陈宣华点头,笑一瞬染开在眼眸:“是,然后只用真面目见皇上。”
一句接一句,两人仿佛在共同诉说一个故事,仿佛是早已商量好的故事,默契十足,只不过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施予者。
很难想象两个同样聪明无双的女人,在用极为平静的话说着是如何害对方的,是如何计划的,可这两个人仿佛就是和众人不一样,他们不仅平静的说着,而且只会越来越平静。
自然,这样的平静下面,没有人知道风雨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下一刻将是谁的手覆雨翻云,更没有人知道,谁会是这场故事的赢家。
一笑过后,湄之的话说的越来越慢,慢得就好像要将那一字一句散透在这整个空间,她仿佛还嫌屋外的纠缠不够激烈,仿佛势要将这屋内的空气压得无人能呼吸。
“所以,你在皇后身边乔装,只是潜伏。”
陈宣华感受到那一字一字的所以,同时和湄之展现出了一模一样的笑,那笑里唯一的不同,只是一个眼神如同胜利者的得意,一个人的眼神杀意以升。
“是,不潜伏,怎么寻找有利时机,引诱皇上。”
湄之抢前一步,指尖挥落了那迷蒙的烛火,这一次确实一把扯住了陈宣华的手腕,紧得仿佛把陈宣华的手腕当作一块铁,不用最大的力道,不足以感受到疼。
凝滞的气息在两人越来越沉闷的话题中,越来越紧致,那样的四目的相对,目光的交错,声调的晦暗不明,面容的阴晴不定,一切仿若箭在弦上,只需一个诱发点,就由不得不发出那悲鸣的一箭,一触即发。
湄之紧迫相问:“然后,你以真面目引诱完皇上,再引皇上碰上我,对不对?”
陈宣华因痛而扭曲了那笑,诡异而莫名:“对,再在皇上误以为你是陈宣华时,引皇后来看。”
湄之双眸一眯道:“然后,皇后善妒,必定来抓奸。”
陈宣华爽快点头:“抓奸成功后,以皇后善妒的性子,必定处死这个人。”
死字一出,湄之就抓着陈宣华的手往桌角甩去,那疼撞击着两人,陈宣华因痛而扭曲的面容再度纠结在一堆,手被撞的麻木,忍着那痛往欲往回收回手。
只是湄之如同发泄一样的死命压制住陈宣华的手腕,压在那桌角上,以巧妙的角度,将陈宣华手腕中心的青筋压迫在坚硬的桌角,只要再深再重些,那桌角似乎就要压迫入脉,然后就该如同割腕自杀的人一样,失血过多而亡。
这样的两股力道相冲,那局势还是那四个字形容,一触即发。
一触即发!!
目光交错间,火药味一触即发.
声调晦暗时,对持味一触即发.
面容阴晴处,生死味一触即发.
只不过,一触即发的是场面,是两人的姿态动作,神态声调,却仍打断不了那话,那步步惊心的关于害与不害的计划。
湄之咬牙切齿的扯动着唇,声如海面骤然而起的浪潮,突兀的涌起,尖利之间,却又似水扑打于身,沉闷冰凉。
“可惜,没有抓到,当然不必你说,皇后一向对这种事采取的态度就是,不抓到人,不清除干净,不会罢休.”
陈宣华痛得脸色涨红,却没有哼一声,只是紧着喉咙,不等湄之话说完,就接道:“然后皇后开始堵人,等堵到了你,再说要验查童贞。”
童贞!童贞?童贞
湄之因这两个字手指忍不住的再次用力压下陈宣华的手腕,血腥味传染开来,不浓却又似有若无的飘散在两人鼻尖。
只是陈宣华不该知道湄之这副身子童贞已失,所以只能是
湄之的声调骤然柔软下来,甚至带着慵懒无比的声线,说着仿佛是平和温柔的话。
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状态,如果杨广在这,一定会知道,这是湄之真真正正想杀一个人的模样。
虽然湄之此刻必定是无力去杀一个人的,可那杀气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人惊若寒颤,使得陈宣华眸光一抖,咬牙顶住那目光,还有那麻木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