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自陈宣华的四肢蔓延,就如一条蛇一样盘旋而上,冰凉又温软,却在那蛇张口时,麻木而痛。
此时屋外的交响曲仿佛已然在渐渐平息,那微弱的声此时更像旁白一般,为屋内的两人镶嵌上最美妙的配曲,而屋内的奏鸣曲却有攀升的可能。
湄之甚至能给这曲子取个名,就叫生死搏斗曲。
在这样的配乐合着那交杂的血腥气的空气中,湄之揉了揉鼻头,似乎想将沾染进鼻间的血腥味压逼出来。
然后,在那味道冲撞的气氛中,以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状态道:“最后,再收买验查的人,对皇后说,湄之失贞。”
陈宣华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湄之真的失贞了,所以只有收买验查的人,这样一个巧合,巧的让人觉得,老天这回都站在陈宣华这边。
湄之输定了,并且有可能输的一败涂地,豪无转圜之机。
不知这样的事让陈宣华知道,会是何等开心的模样,湄之讽刺般的勾起唇角。
而陈宣华却开始习惯了手上的疼痛,习惯了那虽在滴落,却根本上很微弱的血滴,也习惯了那指尖越发冰凉的温度。
这一刻陈宣华觉得生命似乎在流失,也不知是太过怕死亡,还是其他,如果被湄之知道,一定会嘲笑到死。
所以陈宣华站得更直了,她道:“一个失贞的女子,当然也就逃不开狐媚惑主这项罪名,何况惑的还是皇后娘娘最在意的皇上。”
湄之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讽刺度越来越浓:“那么,最后结果就是,湄之死路一条。”
仿佛给这场计划的事故终结了个论断,就是死路一条。
只是当一个人说自己死路一条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湄之如此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就像还未完全入戏的人,在一旁说着残害他人的故事,她仿佛没有将这事完全联系到自己身上。
陈宣华欣然点头,仿佛今晚她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点头,势将今年的头都点完才罢休。
“是的,你死路一条,而我因为乔装,因为隐姓埋名,就当无事一样继续在皇后身边待着,继续逍遥自在。”
湄之骤然一松,松开了一直劫持住陈宣华的手,手顺势撑在了桌上。
“果然思虑周到,你只需满年就放出宫,从此五湖四海,由你去行,你是不是得意非常?”
陈宣华在湄之骤然松开的力道中,不及稳住身子,退后一步,却突然诡谲的笑出声来,就像发现什么一样的神态,那因失血过多而面色铁青的脸色因那样的发现,竟奇妙的闪现出红晕。
“我是挺得意的,十多年你也做够了你的大小姐,哪里能够体会我们母女在陈国受的苦,哪里知道我当年有多苦,如今就有多开心。”
湄之道:“你居然如此恨,恨到利用自己的身体引诱皇上,利用自己的容貌利用亲人。”
“是啊!”陈宣华的笑声莹莹绕绕的盘旋在屋内,带着独特的癫狂姿态,“错了,不是我愿意利用,而是你给我机会利用。”
湄之一愣,终于有些她也不明白的事浮现出来,她道:“我给了你什么机会?”
“如果不是你们因为小公主被绑一事弄到帝后不睦,让皇上对皇后不满,我又怎能抓住时机,让皇上陷在善解人意的解语花里。”
陈宣华自称解语花,这是湄之第一次听见自己自以为是解语花的,但又不得不承认陈宣华的好心机。
懂得见缝插针的心机,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懂得在帝后身旁见缝插针,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到的。
如今的皇后妒忌心太重,虽说废除六宫制度是皇上同意的,但这皇后太较真,从来不给皇上半分颜面,如此一来,即便再好的感情,也能随着时光消磨掉。
试问一个与夫君站在对立面的妻子,夫君又怎么会不转移视线。
这时候的隋宫里,因为独孤皇后的霸道,所有的人几乎都被震慑住,又因为独孤皇后坚持的是一夫一妻制,所以几乎所有女人都站在皇后这边。
这样一来等于这些女人都将自己和隋帝放在了对立面。
而此时如果出现一个懂分寸又温柔,并且不惧皇后威慑,又美貌的女人,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隋帝站在同一阵线,并没有声援那群女人,这样一个女子,想要引诱隋帝,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而发现这些,并且利用这些的女人,简直就是太恐怖。
所以陈宣华才说,小公主的这件事,给了陈宣华一个契机。
此时此刻,湄之算是有些服了陈宣华,尽管她讨厌这个女人到死,但也不得不佩服这样一个女人。
只是是什么样的原因,使陈宣华放弃远走高飞的可能,进了隋宫然后计划出这么一出,是她个人的行为,还是被人逼迫。
湄之一想,头有些发痛发晕,撑在桌上的手有些发颤,她看着地上熄灭的烛台,笑了笑。
难道真是天意如此,如果不是因为杨广下药,自己至少还有力气逃开这样的氛围,可惜在湄之以为药力早尽时,那药却是奇妙,那第二波的热度袭来,让湄之不禁仅没有力气,更是因为那和陈宣华的一吵,激动得气血上涌,所以那药力才去而复返,一下有些头重脚轻。
“你身后的人是谁?”
湄之在一片晕眩中,仿若找到主心骨一样,话依旧清晰干脆,问的直切要害。
陈宣华却在今晚第一次愣住,一下没反应过来湄之会问这样的问题,第二次露出了十颗牙齿,只是那唇角的弧度并没有带入眼帘。
“杨广。”
说出了杨广两字,陈宣华的笑却在那一瞬真的渗入眼睛,笑的很是得瑟。
只是这样的话,摆在那,入到湄之的耳里,一时不知是何滋味,湄之皱起了眉头,看着陈宣华,一时间仿若入定一般。
她喃喃自语的念着:“杨广.”
怎么会是杨广?
怎么可能是杨广?
可是,怎么不会是杨广?
怎么不可以是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