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许久后,杨广轻声,却仿佛不是问对方,而是在问自己,问自己是吗?
至于是什么,却再也没有去探寻,仿佛只是单纯的问,是吗?是吗?是吗?
“是。”这一次没有等很久,湄之很快的回答了这个好似也不是问她的话,可她回答的很痛快,很直爽。
仿佛很多年的话,就在这一个字当中被澄清,让人想不清楚都是不行的。
“你这么日子来,忽远忽近的,是不是为了惩罚。”杨广嘶声道。
自从到了这个时空,杨广就觉得湄之时远时近,忽冷忽热,这些态度是他抓不到的,猜不透的,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不去猜,不去抓,他对自己说,只要在身边就好。
可这样似乎都有些不得要领,让一切越来越坏。
“不是。”湄之没有任何的遮掩的说着,笑里有些锐利的锋芒,仿佛随时都能刺透这薄雾,刺透那阵,到达杨广的额前。
“我只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拿到一些东西,为了一些目的,如此而已。”湄之续言。
可以说自千年以后到千年以前的这么多年里,他们从未如今天这样静静的好好的谈一谈,那话题之深,仿佛要把所有的衣服脱光,不管如何讽刺,不管如何浅薄,不管如何真切,都赤裸裸的放在这空气里,任人用眼神****。
杨广扯起了唇,却并没笑,而是一抹淡淡的讽刺,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花了他所有的力气,尽管这不过是那么简单的动作,却让人觉得它是那么重,那么重。
“是这样。”杨广低头,看着脚下的云泥,缓缓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回去吗?”话停顿了一瞬,又续了上去,“还是嫁人?”
湄之被这问题浓的静止了好一会,却没有回答,只是在很久以后,看了远方,那在黑夜中摇晃来去的树叶,神思拉的有些远。
此刻她居然在想,不知道远方的人是否还平安,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傻。
没有谁提醒,她就已经拉会了思绪,把视线依旧定在杨广的身上。
“你知道,为什么我可以这么不留余地吗?”
仿佛即将开始一场更深层次的话题,湄之随意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与平常慵懒的姿态一模一样,她的确有些累。
记忆也有些飘忽,却越飘忽越让人清楚明白,她缓缓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没有爱过,没有深爱过,她从来仿佛爱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心里的影子,她如是告诉自己,也如是肯定,更加是如是的告诉杨广。
尽管话说的很温和平静,可在杨广听来却如同那刀那剑,如同这风这夜,刮的人痛,刺的人伤,冰凉入骨,深沉入心。
可下一刻杨广却笑了,淡淡的声穿透在空气中,带着让人无法想象的冷静。
“别说傻话。”
到了杨广这,这么深刻的话,却只有这四个字,别说傻话,呵!别说傻话,湄之有些无语,眼神更加飘忽,就这么盯着杨广,唇紧紧的抿着。
“我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影子。”没有接上杨广的话,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杨广的话,也似乎是故意无视那傻话两个字,轻声轻言的说着最隐秘的话题。
杨广自始自终都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而是静静的听着,还下意识的问:“什么影子?谁的影子。”
“是哥哥的影子。”湄之飘忽的声线骤然一拢,仿佛说道哥哥两个字可以聚集出许多许多的力量,那力量让那声音听着更为的真切,“那一年哥哥刚死,然后你出现了。”
这话停了那么一下,可就是停的那一下让杨广的脸色骤然如雪色一般,白净透亮,让人不忍相顾。
“是么,那我真是出现的及时。”
湄之点头,继续道:“因为你很及时,所以我开始模拟心中的影子,想让.”
“想让我成为那道影子。”杨广接下湄之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这话一接,空气顿时一沉,湄之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愣愣的看着杨广。
“你知道?”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力气,湄之逼出这三个字来,惊诧的不是那么一点点。
这样的事,除了湄之自己,杨广怎么知道,怎么会明白,怎么可能懂得。
如何能不让湄之惊,如何能不让湄之惶恐,这样不就像自以为保护的很好的外衣,其实已经露出了一个缝,别人早已看的分明,自己却还自以为是。
“是,我知道。”杨广肯定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湄之问。
“我查了你,也查了你哥。”杨广沉声而答。
一时有些无语,湄之的眼神豁然的变得尖利,再不是微弱的亮光,再没有那似水的光芒。
“你居然查我?”狠狠的说出这五个字,湄之仿佛被彻底的激怒了,既然查了她,也查了哥哥,那说明知道她,也知道哥哥,自然知道哥哥的一切性格,可是.
正当湄之可是些什么的时候,杨广仿佛知道湄之在想什么一般,目光变得很是奇怪,话说的清澈清楚。
“我还看了你的日记本。”
仿若一个惊雷炸在湄之的头顶上,日记本!日记本?日记本.
很多年前她的确是些日记的,直到哥哥去世的那一日,那日记本被封存起来,那里面有关于哥哥的一切,难怪杨广清楚,以他的聪明,哪里还能看不出端倪。
“原来如此,原来你早知道,那我就不用费力解释了。”湄之淡定的不能再淡定的微笑着,把那一切看作是小事,一切都是小事。
既然是小事,那就影响不了她。
“就因为我知道,所以后来有想避开你,想逃开你,想着不去当那抹影子。”杨广沉声道出那多年的隐秘。
却原来,那些所谓的报仇,那些所谓的阳光,那些所谓要和别人结婚的道理,不过都是表面的。
真正的原因却是这样的一件事,这样的一抹影子,这样的因由,湄之的头有些痛,觉得一切好像都是自己造的孽,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狠杨广呢?
这本就是她的错,原本与杨广就是没关系的。
“所以,我故意的改变,让你发现我并不是那影子,让你心里的预期没有达到,我想看你是什么反应。”杨广一直在陈诉着,话说的很慢,仿佛在想着怎么才能把话说的透彻明白,说的让人有感觉。
这样的一个故事说来复杂,其实再简单不过,可说是简单,那情感却又浓郁如墨色,缠绕在整个故事里,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底,让那浓墨不仅不会随着年月而淡,反而让人闻之沁心。
故事是故事,在杨广说来,在湄之听来,那好像离的很远的故事一下又到了心底,湄之的呼吸有些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非一般的故事。
“那么最后的反应,你还满意吗?”说这话的时候,湄之竟然笑出了声,尖锐异常。
最后,那最后就是那船上穿越前的一刻吧!
那个时候,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每一瞬每一秒,都清晰,虽然已经过了那么久,已然让人不能忘却。
满意或者不满意,已经不是杨广说的出来的了,他评判不出,只是到了这个时空里,杨广后悔了,只有待在这个时空里,他才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追求完美,其实只要她能好好的待在自己身边,他就很开心了。
这么简单的要求,可到了这个时代,已经变得不简单,仿佛连最后一分默然守护,湄之都要挥之干净,所以杨广那么的决绝,那么的坚定,用尽一切方法让湄之留在身边。
可惜,最后失败了!
原来这么容易的一个要求,却那么的难,难么的难!
“对不起。”杨广难以宣泄,只有深深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湄之却觉得杨广是这么的虚伪,声有些发颤:“这应该是我和说的,真是对不起。”
原本以为这样的纯粹的感情,仿佛一下别的丑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自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可言说的希望。
可如今说出来,这感情却怎么都经不起推敲,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寒意莫名的感觉,直达心脏。
话到了这里,仿佛就算一个结点,让两人都不再说话,一切的道理也好,感情也好,原来都是最薄弱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些相濡以沫,那些互相依靠,那些心里的慰藉,仿佛都加上了一道锁,这所有理有由,然后都变得不再纯粹,带着各自的心思,慢慢扩大。
的确,这是一场从来没有过的深刻谈话,让一切都坦诚在两人眼前,可当坦诚了,却又有些承受不住。
而以后,想必两人再也不会有这样一场谈话,这是开始,却也已经成了结束。
“既然你知道,那就这样了罢!”
就这样了罢!也只能这样了罢!湄之说完没有再理会杨广转身已然走回了来时的路,杨广再也看不到那身影,只是在倏然的一个激灵下,扬声唤着。
“zero,zero”
这一声比一声绝望,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紧张,杨广有些的眼神变得狂乱,他的心随着那背影落下,落了一地地方碎片,再没人能拾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