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色转呀夜色转呀,玉郎不还家,真叫人心呀梦呀魂呀,逐杨花。春花秋月,小楼昨夜,往事知多少,心里面想啊飞啊轻啊细如发。新秋年年有,惆怅还依旧,只是朱颜瘦。"
清脆婉转的歌声在平静的江面上翩然飘荡,司徒晓披散着一头墨发,独自撑着一只木筏,青山碧水,加上一袭碧绿纱裙,整个画面清新宁静。
曾不知,原来真的有一些如此安宁美好的时刻,会让人想唱出婉转的歌曲。
转眼,在瑠俅已然待了3月,哈塞尔王子果然守信,在回亚当斯的时候,在瑠俅放下了她。哈塞尔命人为司徒晓在清阳墓旁建了一所屋子,在这里,司徒晓终于得到了一直渴望的平静,也是在这里,她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真正的名字了。她告诉哈塞尔,我的名字是司徒晓。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这是自己的人生。
木筏悠然靠岸,丛林中走出两个男子。
"晓晓,想不到你唱歌这样好听,真应该收了你去我那儿,好天天给我唱歌啊!"
哈塞尔大笑着,依然是那副没正经的样子,身后的克蒙默默瞥了王子一眼,心里不由得吐槽着:"真是永远没个正经,所以直到现在也没能好好找个王妃定下来。"
"哈塞尔,怎么不是听闻最近要发生大事情了,你还有闲情视察民情到瑠俅来?"
司徒晓偏头看着哈塞尔问着,自从自己在这儿住了下来之后,哈塞尔"视察民情"就没停过,而且似乎总是刻意于视察瑠俅的民情。哈塞尔对自己的感情,司徒晓并非未曾察觉到,只是,现在的她,心里还有太多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她也不知道会在多久之后,她才能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但她知道,总有一天,一定会的,这是她最初的渴望,也会是最终的渴望。
"嗯,亚当斯就要发生大事了。父王近来身体不好,决定要正式将王位传给我。过几天便是大典了,到时,我会在各处进行游行。下月,便会到瑠俅。"
哈塞尔说着,脸上却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亚当斯的王,这原本该是他的期望,只是,成为王,便有太多太多的担当和顾虑了,到时候,许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的想法了。可笑的是,直到这一刻,即将真的登上巅峰,他才意识到,原来即使站在权力的最高点,却也并非是最自由的,反而更像是走进了重重的监牢。
"恭喜王子,很快就会成为王了。"
"若是成为王,就不能时时来瑠俅听你唱歌了。若是。"
"王子的大典上,司徒晓没有什么贵重的礼品相赠,若是王子不嫌弃,司徒晓会为您唱奏一曲,以贺新王登基。此后,若是不得空闲相见,司徒晓也会感念王子的恩德的。"
司徒晓打断了哈塞尔王子的话。哈塞尔一怔,自然明白,即使他说出口,希望她能随自己一同进入那个"牢笼",她也不会跟随的。
"我明白。晓晓,送我一曲,声音可是要大一点啊,否则在民众见到本王子如此帅气的样子,高声欢呼之中,可能就收不到你的礼了!哈哈。"
"王子放心,司徒晓定然会努力大声地吼出来的。"
这是她唯一能够送给哈塞尔的礼物。
很快,亚当斯新王登基的消息便传遍了各处,哈塞尔王子正式成为了亚当斯的王。司徒晓是在瑠俅镇上的公告上看到这个消息的。
很快,哈塞尔王巡回全国的游行便到了瑠俅。
这是一个并不阳光明媚的日子,反而有些阴沉,一大早便开始下着窸窸窣窣的雨。但天气并没有妨碍到瑠俅镇的喜庆。要知道,王的巡游大典一般都只会选在特别重要的市镇,像瑠俅这种小地方,无论如何也是不曾想到能够享受此殊荣的,自然要倾尽一切来接受这天大的恩泽。
司徒晓抱了一把琴,很早便到了城中最高的城楼上,还准备好了两个一早便让人打造的大"喇叭"作为扩音器。
在从前,司徒晓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如此有"诗意"的人,没事还吹拉弹唱一番,倒是在这里,过上了这自由怡然的日子,反倒激发出她的音乐细胞了。
王的队伍很快进了城,瑠俅四处都张灯结彩,百姓站满了街道两旁,相继跪拜高呼。哈塞尔坐在轿中,却一直仔细地看着外头,在人群中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却一直都未曾看见。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浪涛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琤琤的琴音合着铿然有力,却又清脆非常的歌声传来,仿佛飘荡在天际一般,回响在瑠俅镇。
哈塞尔听到琴音和歌声的瞬间,整个人怔住了,抬起头,却见城楼之上一抹艳丽的红色。
司徒晓也不知为何会选了《笑傲江湖》这首歌,也许是期望着,也得如同词曲之中所唱一般,笑傲江湖,笑傲这尘世间吧。只是,词句虽是潇洒,却始终唱不出那些许的自由,反而其中却渗透着深深的苍凉感、求而不得的无奈。
不觉之间,已是泪流满面。
直到行走的轿辇远去,司徒晓依然立于城头之上,远远地看着那方向。
直至再也见不到那抹艳丽的身影,哈塞尔依然看着后方,恋恋不舍。
烟雨蒙蒙,就如同他带她离开大齐的那日。
司徒晓垂手而立,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略显消瘦却依然清丽的面容,那么熟悉。
"晴好。"
司徒晓不敢相信,自己竟有一天能够再见到她。
司徒晓急匆匆地奔下了城楼,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四处寻着,走了许久,隔着街,司徒晓终于见到了她--晴好。
司徒晓急忙躲到了一旁,生怕晴好见着了她。若是她现在过得好,若是她得到了平静的生活,自己又何必打扰?顿时,司徒晓这才想起,自己早已经不是司徒冰凝的脸了,晴好又怎会认出自己?不觉哑然失笑,心里却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司徒晓一直尾随着晴好,她只想看看她现在过得如何,不想追究她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晴好在热闹的人群里低头前行着,不时四处张望着,衣衫已经有些破旧,头发也有些略微的凌乱。众人都在热热闹闹地谈论着方才哈塞尔王的游行,晴好怯怯地走到了一个包子铺前,趁着老板没留意,一把抓起了几个包子,拔腿就跑。谁知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老板逮个正着。
"你这个小偷,竟敢偷东西!"
老板是个壮硕的妇女,一把拎住晴好,轻轻一推,晴好便摔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久没吃东西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晴好趴在地上,不住地道歉,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司徒晓一阵心痛。
那妇女却全然不理会,抬起手便要打上去,司徒晓冲出了人群,一把扣住了妇女的手腕。
"住手!不就是几个破包子吗?!这些钱够了吧!"
司徒晓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按在了妇女手里,妇女揉着疼痛的手腕,虽有些不甘心,但也觉出,眼前这出头的柔弱女子像是个练家子,自己估计惹不起,权衡了片刻便骂骂咧咧地走回了铺子里。
"你。没事吧。"
司徒晓俯下身子,向晴好伸出了手,看着晴好的样子,心里如同被刀子一刀刀割下般难受。
"多。多谢姑娘。"
晴好怯怯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地握住司徒晓的手,站起了身子。
"姑娘你。怎会。你家住哪里?"
司徒晓想问她过得好不好,想问她为何流落于此,但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我家。就。就在前头。"
晴好的声音越来越小,怯生生地指了指一个方向。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由分说,司徒晓便随在了晴好身旁,晴好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走了许久,却总是在一个地方绕圈圈。司徒晓终于忍不住,站定了,柔声问道:"姑娘,我们已经在这里绕了很多个圈子了,姑娘究竟住在哪里?"
"其实。我住在。"
晴好犹豫地伸出了手,指向一个地方,司徒晓顺着晴好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座已经废弃的桥,桥下是一处干涸的河塘,在龟裂的土块上隐约可见堆着一些破布什么的。
"你住在这里?"
司徒晓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眼睛已经红扑扑的。
"是。我住在这里。"
"跟我走。"
司徒晓一把抓住了晴好的手,不由分说拉着她便走。
晴好有些疑惑,但却乖乖地跟在司徒晓的身后,随着她一同到了司徒晓所住的那所小房子。虽然是所小木屋,但里头的东西也算是一应俱全了。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我这里地方大,够你一块儿住。"
"可是。"
"不要可是了,听我的就没错。"
"姑娘。你我素未谋面。"
"不要这么说,求你了。就当我。一个人太寂寞了,请你留下来陪我,可好。"
司徒晓制止晴好再说下去,轻轻咬了咬嘴唇,才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入夜,乌云蔽月,司徒晓蓦然在睡梦中听到一阵抽泣声,循着抽泣声而去,只见在庭院中,晴好瘦弱的身躯跪在地上。
"小姐。我对不起你。老爷。我对不起你。晴好。晴好没用。没有勇气去陪你们。晴好没用。连小姐最后的嘱托也没有完成。晴好没用。没用。"
晴好边抽泣着,边痛苦地"忏悔"着,消瘦的身躯不住地发着抖。
看着晴好痛苦的样子,司徒晓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冲了出去,一把抱住了跪在地上的晴好。
"笨蛋!你这是干什么!我根本没有怪你!爹爹也不会怪你!明不明白?!我一直期望,期望着你能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呀!"
听到司徒晓的声音,晴好一愣,不敢置信地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司徒晓,过了许久,才犹豫着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小姐?你是。小姐吗?"
"笨蛋。你还活着。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笨蛋。我怎么会怪你。"
司徒晓不住地点着头,随即紧紧地抱住晴好。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自己不是寂寞的,她并没有失去一切,她还有晴好,她还有晴好。
那一夜,两人都没有入睡,司徒晓简要地把自己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晴好听得一愣一愣的,睁着那双天真的大眼睛。看着晴好的样子,司徒晓不由得笑了,这丫头,似乎依然和当时一样,一点儿也没变,依然是一副傻傻笨笨的样子。
在讲完自己的事情后,晴好也将自己的经历大约说了一番。
原来当日,晴好随着百里琯走了,却在半路忽然被一群人掳了去。之后,掳她去的人将她卖到了一伙人手里,之后又辗转卖了几次。经历了许多,晴好才得以逃了出来,但逃出来以后才知道,原来司徒光程早在数月前就被处死了,连收尸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原本她想自杀,却又鼓不起勇气,于是便一直四处流浪。
虽然对于掳走晴好的人是何人抱持着许许多多的疑问,但司徒晓此刻已经不想再追究什么了,她还活着,那就好。看着晴好的样子,司徒晓一阵心疼,她一定吃了许多苦头。
"晴好,以后,我们又能在一起了。我已经不再是小姐了,以后,你也不再是丫鬟了。以后你就叫我姐姐,你就是我最亲的妹妹。"
司徒晓握着晴好的手,诚恳地说着。
"不行,那怎么行!小姐就是小姐,奴婢就是。"
"你不是奴婢!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晴好,你现在是我最亲的人,最亲的妹妹啊!"
司徒晓打断了晴好的话,紧紧地握着晴好的手。看着司徒晓坚定的目光,许久,晴好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姐姐。"
"我的好妹妹。"
司徒晓从腰间解下一枚白玉环佩帮晴好佩戴上,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失去许久,终于得以重逢。
2
亚当斯皇城之内,哈塞尔眉头紧皱地看着一封信。这封信是从大齐快马加鞭送来的。
"王上,又是。大齐皇帝吗。依然还是为了司徒姑娘吧。"
克蒙满脸忧心地看着哈塞尔,哈塞尔没有回答,但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确是如此。
自从哈塞尔带走了司徒晓之后,大齐便差人不断送来信件,其内容大约都是向哈塞尔要人的,每一次,哈塞尔只能装憨搪塞。哈塞尔何尝不知道,只要司徒晓在瑠俅的一天,在亚当斯的一天,赵无琦就不会放过他,亚当斯就随时处于危险之中。而现在的亚当斯,在经过一系列的征战之后的亚当斯,根本难敌大齐。
"克蒙,今年听闻有些新的香料不错,准备一些送去大齐吧。"
哈塞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只想保住她,让她能够自由地活着。
"王上,每次都用这样的方法搪塞恐怕。"
克蒙话音未落,只见哈塞尔抬起手摆了摆,示意克蒙下去,克蒙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退了出去。
大齐皇城之内,看着从亚当斯快马加鞭送来的上等香料,赵无琦面无表情。
"这些香料倒是不错,若是皇上不喜欢,不如送给哀家吧。"
兰舍绘颐皇太后缓缓走了进来,看到案上的香料,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若是母后喜欢,拿去便是。"
赵无琦淡淡地说着,心里却憋着一股怒气。
"皇上。你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不要太过于执着。"
"母后,听闻近来您睡得不好,听说有的香料有助于睡眠,朕让他们给您配一剂吧。"
赵无琦淡淡地说着,不愿正面回应太后。
兰舍绘颐顿了顿,沉思片刻,随即笑道:"可是无论如何,你登基已经数月,若是一直没有皇后,没有妃子,那可不成,不合礼数啊。"
"妃子。不是还有一个吗。"
"你说。纳兰芯蕊。虽然你从未正式休了她,可她现在一直都在庙里静修。再说,朝中大臣也多次提出,你该有个皇后吧。"
"皇后。下月初八,举行封后大典。"
赵无琦突然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是是。可是,皇后。"
听到赵无琦松了口,兰舍绘颐不由得浮上一丝喜色,但同时也很疑惑,皇后的人选不是还没敲定,怎么就定了这封后大典的日子了呢。
"总之,朕自有定夺。还劳烦母后张罗此事了。"
赵无琦心下已经有了打算,他不能再给她时间了,她离开得越久,他就觉得她走得越远。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他的人生里,不能没有她。或者该说,他的人生里,他不愿意没有她!
封后的圣旨迅速传遍了全国,甚至还向周边各国发出了请柬。自然,作为大齐的盟国,亚当斯也收到了,唯一不同的是,在送给亚当斯的请柬中,还附了一张告示和一张画像。看到告示的一瞬间,哈塞尔的脸整个沉了下来。
"下月初八。封后大典。皇后若是。有半分差池。必定。血洗天下。"
克蒙断断续续地念着,惊诧地看着告示上女子的画像,分明是司徒晓的模样。
大齐的皇帝,竟用这样公然的方式来逼迫亚当斯交人?!下月初八,是最后期限了。随即,大齐军集聚安都,大肆整军的消息也陆续传来,仿佛在准备着一场恶战。
"王上。大齐皇帝不是开玩笑的。他是认真的。王上。"
"够了,下去。这个消息不许透露出去,若是任何人知道了。本王定不会放过你!"
哈塞尔咬着牙说着,痛苦地将告示揉成了一团。
刚从哈塞尔房中退了出来,克蒙就收到了侍卫呈上的一张告示,和那封寄给哈塞尔的信中所附的告示一模一样。
"这是哪里来的?"
"庆良。属下听闻,大齐各地都贴满了此告示,随处可见。"
"知道了,你下去吧。"
克蒙将告示折叠起来,小心地放在身上。这一次,哪怕违了命令,也决不能让亚当斯万千的士兵白白牺牲!
打定了主意,克蒙没有告知哈塞尔,径自匆匆地出了城,直奔瑠俅。
3天3夜,几乎不曾停歇,入夜时分,克蒙终于到达了瑠俅,司徒晓所住的那座山头。还未到达司徒晓的住处,却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克蒙大惊失色,愣愣地看着眼前憔悴的男人,看来哈塞尔大约是在知道自己不见之后便快马加鞭到达此地的。
"克蒙参见王上。"
"王上?你还当我是王上?"
"在克蒙心中,王上永远是王上。但这一次,克蒙不能服从王上的命令。千千万万的百姓、千千万万的士兵,他们都是王上你的臣民啊!"
"既是我的臣民,就应为我而战!"
"既是王上的臣民,王上就该保他们周全!"
两人僵持在夜色之中,这是克蒙第一次如此顶撞哈塞尔。
保他们周全,哈塞尔又何尝不知,登上顶峰,便也意味着背上了一道责任。然而,他只想放纵自己这一次的任性,就一次,行不行呢。
"哈塞尔王子?啊。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您为王上了呢。"
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声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哈塞尔闻声看去,晴好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
"你。"
"啊。王上一定不记得我,我以前跟随小姐的,我叫作晴好。"
"晴好。晓晓提起过你,你怎会。"
"日前我与姐姐总算是重逢了。倒是王上,怎会深夜来访?不过无论如何,快快随我去见姐姐吧,见王上前来,姐姐一定十分高兴!"
晴好笑得很开心,迎着哈塞尔和克蒙往不远处的屋子走了去。
对于哈塞尔的突然造访,司徒晓虽然感到很奇怪,但也并未多问,若是有事,他自然会告知。
哈塞尔和克蒙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倒是晴好似乎全然不觉这诡异的气氛,依然是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招呼着客人,斟茶倒水。也不知是不是见到了王上十分紧张,一个不小心竟绊了一下,整杯茶都泼到了克蒙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眼见自己闯下的祸事,晴好急忙慌乱地拿出怀里的手帕,急匆匆地在克蒙身上擦拭着。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
克蒙红着脸往后退缩着,长这么大还从不曾与女子如此亲近过呀!
"诶,这是什么?湿了,不要紧吧?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晴好从克蒙衣襟中突然抽出了一张折叠的纸,纸上印上了一层水印。哈塞尔和克蒙还来不及阻止,晴好已经打开了那张纸。
"唔。这是什么。姐姐的画像?"
晴好疑惑地看着纸上惟妙惟肖的肖像,饶有兴味的样子。
"晴好,拿来我看看。"
司徒晓从晴好手中接过了告示。
气氛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司徒晓将告示细心地折叠好,放在了桌上。
"原来是为此事来的。"
"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听到哈塞尔的话,司徒晓顿时想起那最后的一夜,清阳也是这么对她说的。"我一定会护你周全"。若是护她周全的代价是如此的话,她宁愿一点也不周全!
司徒晓站起身,亲自斟了一杯茶,放到了哈塞尔面前。
"你现在是王,是亚当斯的王。你要护的是你的百姓,你的士兵,你的领土周全,不是我。这样挺好,我去了,便是大齐的皇后,全天底下的女人都会艳羡我的境遇,怎会如此之好。"
"即使全天底下的女人都艳羡,你却不会快乐,不是吗?"
"有一种人,无论在怎样的境遇之中都能快乐,因为她的喜乐是不由旁人控制的。我想成为那样的人,也许现在还不能够,但终会有那么一天的。"
"晓晓。"
"曾经有个人说过,心中若是有枷锁,到哪里都不会自由。同样地,只要心中没有枷锁,那么无论在哪里。都会自由。"
司徒晓缓缓起身,抱着一把琴走出了屋子,没入了夜色之中。
"姐姐。"
"晴好姑娘,留步,让她去吧,她有需要告别的人。"
哈塞尔阻止了意图追随司徒晓出去的晴好,呆呆地看着门外说着。
清阳的墓碑安静地矗立在夜色中,司徒晓的手抚摸上坚冷的石碑,没有一丝的暖意。
"清阳,我始终还是要走了。也许这样也好,心中未了的结,总是需要有个了结。只是,再不能伴你了。我想为你唱首曲子。唱得大概不好。但总想为你唱个曲子。除此之外,便也不知该如何告别了。"
司徒晓端坐在清阳的墓前,抱着琴,深深地凝望着冰冷的墓碑。
"黄粱梦,花语时,行人立马意迟迟。初相见,喜相逢,却恨不逢未嫁时。别离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前尘旧事已成空,多少情仇一梦中,海角天涯,还望君珍重。"
珍重。早已无法对你说出珍重,却除此之外,不知如何作别。
大齐,全城张灯结彩,军队却是严阵以待,谁也不知晓今日究竟是喜庆的封后大典,还是血流成河的死生之战。然而,那些站在命运十字路口的士兵们,却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会走向何方,更不知,若是一战,究竟是为何而战。
皇城之中,国乐奏响,钟声洪亮地回荡在整个安都的上空。
赵无琦端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红毯空荡荡的另一端。他的脸上依旧布满了伤痕,却再也不曾戴上面具了。现在的他是天子,是众人仰望的神,谁敢议论他的容颜。
与赵无琦同坐在一起的兰舍绘颐皇太后也面色凝重,一语不发地盯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一直"卧病"的太上皇依然深居简出,不曾出现,为他准备的龙椅空荡荡地立在那处。
"皇上真的执意如此吗。"
最后一声钟声敲响之际,皇太后幽幽地说道。
赵无琦并未言语,站起了身,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前去,抬起手,正欲发出"出发"的命令。红毯那头猛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赵无琦愣住了,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手停在了空中。
司徒晓的画像张贴满了各个地方,大齐几乎每一个人都能认出,这便是他们的皇后,因此,一路上,直到进入宫廷之中,司徒晓都未遇到任何阻碍。
红毯的另一头,是那个曾与她有着盟誓的男人,是曾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同时,也是那个让她失去一切的男人。他是大齐至高无上的皇帝,但他还是那个自己曾深深爱上的赵无琦吗?
隔着一条长长的红毯,两个人相望着,眼中却藏着无法诉说的千言万语。
许久许久,司徒晓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每走一步,步子就越发的沉重,每走一步,就离赵无琦越发的近,就离皇城那个牢笼,越发的近。
"民女司徒晓,承蒙天恩,不慎惶恐。"
司徒晓直直地看着赵无琦,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一次,她要他记住她的名字,她不是司徒冰凝,不是耀华,她只是司徒晓。这一次,她要以自己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无论结局是好是坏,她也要以自己的身份走上等待着她的命运之路。
"司徒晓。这是你期望的名字吗?是你真实的名字吗?司徒晓,若你希望我这么叫你,我便如此叫你。皇后。晓晓。"
赵无琦向司徒晓伸出了手,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压抑着眼中的湿润。终于,他能够再次牵上这双手,终于,他能够再次拥抱这个人了!
司徒晓的手缓缓放在了赵无琦的手心,一阵暖意传来。直至这一刻,司徒晓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心里,未曾离去。只是,他们之间,是否真的还能跨越那么那么多的恩怨,回到从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的跪拜声震彻天地,如同一张张交织的网,密密麻麻布满在司徒晓的天空。
在遥远的亚当斯大草原上,哈塞尔策马奔驰着,风景在眼前飞速地移动着,却无法平复纷乱的思绪。
"她是大齐的皇后--!!她已然成为大齐的皇后了--!!我的哈那玛伊--!!"
哈塞尔在风中发狂一般地吼叫着,天地间回荡着他悲怆的声音。他耳边仿佛又回荡起了司徒晓的歌声,那一声声充满了无奈和悲伤的歌声。
"总有一日,我的铁骑要踏进大齐的都城!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再次在草原上绽露笑颜!!"
哈塞尔看着大齐的方向,对着太阳许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