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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江山望(7)

"你怎么出来了?!下那么大雨!"

"屋子里,药材,要赶快转移。"

忽然天空一个惊雷,司徒晓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有我在。"

明月爱怜地把司徒晓抱在怀里,双手温柔地捂在她的手上,不断地轻声说着。

一股无比熟悉的安心感让司徒晓渐渐安定下来,曾几何时,也曾有个人如此,安抚着她,把她抱在怀里,好似一座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屋檐。

暴雨中,两个人辛苦地搬着,雷声惊起了扎木那,扎木那急忙叫了一屋子的人一起去帮忙,然而,大部分的人却依旧是充当看客的角色。

"你们是真的不想活了吗?!即使那些药材远远不够救活所有人,难道你们就宁愿大家一起抱着等死,也不愿意去留一点点生的希望吗?!"

扎木那愤怒地朝着站在屋檐下麻木地看着他们的人怒吼着。

众人呆呆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碌着的人,他们也曾经抱着活的希望,但是看着一个个健康的人相继染上疫病,看着一个个得了疫病的人相继在痛苦中死去,他们不知道,自己再做什么是否还有任何意义。

雨中,司徒晓脚下一滑,突然栽倒在了地上,然而怀里依旧牢牢地抱着一包包的药材,满身泥泞地爬起来之后,看着怀里的药材安然无恙,不由得长舒了口气。看着她柔弱却倔强的身影,一股难言的酸涩顿时涌起。站在一旁的看客们纷纷有人加入了其中,甚至有些已经身染疫病的人也陆陆续续加入了其中,在雨中,他们所搬运的不仅仅是药材那么简单,还有他们对生命的渴望。

那一夜之后,山谷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许多人一同加入了建设房屋以及照顾病人的行列之中,每天依旧有人死去,有人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但任何人都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却是不一样了。

"。哈那玛伊。哈那玛伊。"

阳光下,一个老者忽然跪倒在了司徒晓身边,眼里含着泪水,张开双手不住地喊着,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地虔诚。

老者的这一举动吓到了司徒晓,也让明月大惊失色。

"这位老人家,你在做什么。我不是什么哈那玛伊。"

"哈那玛伊。我们的太阳女神,你一定是上天派来带我们出苦海的。哈那玛伊,我见过你。我见过你。在那场生死一线的战役里,在白骨累累的战场之上。哈那玛伊。你又出现了,你又出现了。神之降临,必然带来希望。"

老者自顾自地说着,眼里噙着激动的泪花,声音也越发的高昂。

众人顿时都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人群之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啊。那个老头不是以前跟随过俾留山将军的将士吗。我见过他,怎么也到了此地。"

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骚动起来。虽然这里的人并未见过那个为亚当斯带来奇迹的哈那玛伊,但就如同传闻中所说,那女子光耀万里、美艳绝伦,身着红衣,手引圣火。虽然司徒晓未曾身着红衣,手引圣火,但在阳光之下,却让人有种不敢直视,却又离不开视线的光耀。何况,曾跟随着俾留山将军的人,必定是见过哈那玛伊的人,见过哈那玛伊的人,哪怕只有一眼,他们相信,也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一时间,众人竟纷纷拜倒在地上,高举着双手,如同疯了一般喊着:"哈那玛伊--"

扎木那惊讶地看着阳光下如此美丽的司徒晓,缓缓地随着众人跪了下去,高举起了双手,嘴角绽放开灿烂的笑容,这个自称耀华的神奇的女子,果然是闪耀着可比日月的光华,哈那玛伊,为亚当斯带来希望的女神!

山谷中的骚动很快传到了行政长官处,也很快流传到了外头。听闻哈那玛伊在山谷中照顾身染疫病的人,一时之间,许许多多的人陆陆续续自愿来到了山谷之中,争当志愿者,其中不乏一些有钱的商人,也开始捐出了粮草药材。原本最为接近死亡的山谷日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隔离区",一个真正的为疫病中的人带来希望的地方。

"哈那玛伊。你确定那个老头以前跟过俾留山将军?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

"大人,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哈那玛伊,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好日子个屁?!她要真是哈那玛伊,我们这样对她,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大人,公主已经发布了哈那玛伊葬身火海的事情了,小人有个远房亲戚,就在公主手下做事,小人听他说起过,是公主亲自下令杀死哈那玛伊的。当然,这件事情不能对外宣称。这个时候,不管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哈那玛伊,我们只要把她的人头献给公主,自然能得到嘉奖。若她真是哈那玛伊,便是遂了公主的心愿,若她不是,胆敢冒充公主憎恶之人,想必公主也会因为大人英明的决定而给予嘉奖的!"

听着阴险的师爷这么说着,肥胖的猥琐长官满意地抖动着脸上的肥肉。好你个卖艺的,丢你进山谷你都命这么大,这回看你还能怎么飞出去!虽然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啊!

"师爷,我们该以何名目杀了她?"

"自然是冒充'哈那玛伊',不敬神明!"

两人相视而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翌日,一群侍卫冲进了山谷,不由分说便抓了司徒晓。

"你们干什么?"

明月冲了出来,眼睛里满是杀气,司徒晓急忙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惹事。

"大人有令,这个女人胆敢冒充'哈那玛伊',不敬神明,若是有人胆敢阻拦,便会和她一同带走!"

"若她真是哈那玛伊呢?!出了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扎木那急忙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大声质问着。

"是不是真的,大人自会查明。"

侍卫冷冷地回应着,不顾众人的反映,便带走了司徒晓。

没有所谓的审问,自然也没有所谓的查明,司徒晓直接被丢进了一处牢房里。

虽然一直低调行事,却不想始终还是躲不过这些灾祸,却不知无欢门现在究竟是不是已经知悉她的下落了,无欢公子此刻又在何处呢。若是清阳在的话。

思及此,司徒晓不由得按了按一直放在胸前的清阳临死之前递给她的护身符。从此,世界上再无一个人会如此待她了吧,用尽一生,这么待她。

"姑娘,姑娘,这个给你。"

忽然一个低低的声音唤着,司徒晓看过去,是一个有些胖胖的大娘,正悄悄把一个盘子盖着的碗从木栅栏的缝隙里塞进来。司徒晓爬了过去,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头是满满一碗丰盛的饭菜。

"这是?"

"嘘,姑娘你快些吃吧,我是在这里负责送饭的,这些都是我偷偷带来给你的,你快些吃,别让那些混蛋看见了,我一会儿再来收拾碗碟。"

"可是,为什么。我们并不熟识。"

"我家那口子之前顶撞了长官几句,被抓进了山谷。我都从外头听到消息了,多亏了姑娘,不然我家那口子早就去见阎罗王了。自然,姑娘救的人太多了,不记得我家那口子是谁,但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只是,我人微言轻,不能为姑娘做什么,也只能照顾些姑娘的伙食了。"

听着胖大婶这么说着,司徒晓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她确实不知道她家那口子究竟是哪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但此刻,她心里是有些满足的。

司徒晓被关了3天以后,长官直接下达了即将要处死司徒晓的决定,一时之间,众人哗然。当这个消息传入山谷中的时候,众人开始骚动起来。明月脸色一沉,这种时候已经顾不得低调不低调了,大步朝着关卡处走去,见明月走了过来,两名侍卫上前阻挡,被明月公子一掌打了出去,抢了腰间的刀,两个侍卫顿时成了刀下亡魂。其他侍卫见到这一幕,急忙也拔出了刀,刚要冲过去,随即满脸惧色,竟扔了武器,逃命似的转身就跑。明月公子愣住了,一回头,只见身后上百人站着,手里抄着石块木棍什么的,全是谷中的人。

"公子是要去救耀华姑娘吧,怎么不算上我们一份!虽然谷中许多人身染疫病,不宜出谷,但不要忘记,还有我们这些身强力壮的,以及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出来,现在生龙活虎的弟兄们!"

扎木那走上前,郑重其事地对明月说道。

看到这一幕,明月有些动容,一时之间竟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浩浩荡荡的人群涌上了街头,竟和一群看似有组织的百姓们不期而遇,相互一问,众人的目的竟都是一个--救出哈那玛伊!

一大早,司徒晓趴在稻草堆上睡得并不安稳,忽然听得外头似乎是一阵阵的骚乱,想要询问一番,但狱中竟不见一个狱卒。正在纳闷之际,忽然有个眼生的少年跑了进来,见到她以后忽然兴奋地大叫着:"找到了!在这里!在这里!"

司徒晓一愣,这是来找自己的吗。果然,随着少年的喊声,一个扛着斧头的大汉走了过来,手起斧子落,精准地劈在了那把已经生锈的锁链上,"哐当"一声,锁链滑落到地上,少年急忙打开了牢房的门,兴奋地喊着:"哈那玛伊--哈那玛伊--快出来,已经没事了!"

司徒晓就这样在震惊和莫名之中被这二人带出了监狱,在监狱外,几个狱卒被扒光了捆着挂在门楣之上,门外是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一时之间竟无法统计人数。众人一见司徒晓走了出来,都齐声欢呼着:"哈那玛伊--!!"

明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司徒晓,抱得很紧。

"明月公子。"

司徒晓略有些尴尬,企图挣脱出他的怀抱。

许久之后,明月公子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沉声说道:"你没事。就好。"

"公子,他们是。你带来的?"

"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他们都是来营救哈那玛伊的!他们的太阳女神!"

明月笑着,白玉面具在阳光下散发出温润的光辉。

司徒晓一愣,看着一张张陌生却如此友好的面孔,看着那些山谷中或熟悉或陌生的人,顿时热泪盈眶,她从未想过,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迎接"她从狱中离开。哈那玛伊,她真的是哈那玛伊吗?她真的可以这样担当吗?

顿时,一个大胆的词语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并且越来越坚定--革命!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司徒晓到了锤头镇的广场之上,这里一般是行政长官发表讲演的时候才会到来的地方。司徒晓找了一处稍高的石头,爬了上去,并示意明月将一旁插着的锤头镇的一面旗子递给了她。

"大家,听我说--!今日,你们救了我,他日,那个恶霸必然不会放过你们!锤头镇不是他一个人的,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家!是经过你们的汗水灌溉的,是由你们的手来开垦的!没有任何人有权利从你们手中夺取它!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属于你们自己的,你们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应该由你们自己来掌握的!但是--在这里,在锤头镇,却出了这样一个人,一个恶霸,一个贪官,一个死不足惜的混蛋。他为所欲为,霸占了原本应该属于大家的财富,甚至****你们的妻子女儿,这样的人,锤头镇真的要拱手交到他的手上吗?!"

司徒晓的话一字一句敲击在众人心上,一时之间,人们陷入一阵静默,每个人脸上却都燃烧着熊熊烈火,人群之中,隐隐还传来了一些隐忍的抽泣声。

"愤怒,痛苦,这些都于事无补。为什么我们要任人宰割?!作为父母官员,他们的权力不是天赐的,而是人赐的,不是亚当斯的皇帝,不是任何一个官员,而是我们--是人民赐予的!然而,对于此,他却不懂得感恩,反而骑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还能把自己的信任交付于他?!"

司徒晓说着,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了怀里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此前神医给的,还剩下些许的矿物粉。沾满了矿物粉之后,司徒晓忽然举起了手中拿着的锤头镇的旗帜,手迅速从裙摆边擦过,高高地向着太阳举了起来,顿时,司徒晓的右手燃烧起熊熊烈焰,一把抓住了旗帜,旗帜顿时间燃烧了起来。

"太阳之火--哈那玛伊--太阳之火--"

一把火点燃了一场惊动了亚当斯帝国的革命。在司徒晓的带领之下,百姓冲入了行政长官的府邸,将那作威作福的猥琐胖子吊了起来。

草原上,陨落的传说再次恢复了生命力,如同燎原的火焰一般,愈演愈烈。

10

"公子,无欢门的人已经联络我们了。"

司徒晓看着刚收到的信笺,微微笑着对明月公子说。

"那我们尽早离开此地吧。现在你在锤头镇的消息,恐怕亚当斯帝国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嗯。娜美吉拉很快也会采取行动了吧。我们是要走,不过,我们要往庆良镇走。"

"难道你打算。"

"既然革命已经掀起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这些人,他们是为了我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我自然不能让他们为我而牺牲。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永远的敌人,当利益共同的时候便是朋友,若是当利益相左,那就另当别论了。"

司徒晓笑着,眼睛却顿时有些黯淡。

"清阳。即使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如此陷入苦痛。"

明月别过头,挤出了一句话。

"公子多想了。确实,我要对付娜美吉拉,的确有想为清阳报仇的缘故在。但却也是不得不这么做,已经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我不能让这些追随着我走上'革命'这条路的人自生自灭。若是我们不能争取到哈塞尔,若是不能击溃娜美吉拉,那么他日,这锤头镇,必然是娜美吉拉铁骑踏足之地,这些百姓又如何能有机会回到曾经安居乐业的生活呢?!"

听到司徒晓这番话,明月不再多言。他自然也知道这些,却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那股醋意。虽然他也为了赵无矶的死而悲痛不已,即使司徒晓不做,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娜美吉拉的。可是,看到她这样在意他,心中却还是不免有些不痛快。

司徒晓将锤头镇的事情就交代给了扎木那,此后便和明月一同离去,前往庆良镇了。时间不等人,拖得越久,锤头镇的人就越危险,还好现在两军对峙,亚当斯帝国也无暇去管边陲小镇的事情,但即便如此,怕是也拖不了多少日子,必须尽快争取到哈塞尔才行。

司徒晓和明月在庆良镇外打探了许久,发现守城门的几乎都是哈塞尔王子手下的亚当斯人,虽然为了统一,都穿的是大齐的军服,但从面相上来看,还是能够看出明显的特征的。于是二人便依旧装扮成了异族的卖艺人进城。守城的卫兵见来的两个卖艺人是亚当斯人,同乡的感觉油然而生,尤其是看着那些自己昔日穿的家乡的服饰,心中更是亲切,没有经过多番盘问便将二人放入了镇中。

在守城卫兵盘问常规问题之际,司徒晓和明月就故意有意无意地提起了关于锤头镇哈那玛伊带领众人革命的事迹,并加以一番渲染。这件事情其实早已经传到了庆良镇,只是上头下了令,谁都不敢公然谈论罢了,其消息来源自然也有限。

司徒晓所说的话很快便在庆良镇里的亚当斯人中传开了,甚至越说越玄乎,故事比原本她说的版本更多了几分奇异的色彩和一波三折的情节。虽说是夸大了,但这也正是司徒晓所希望的结果。

和在锤头镇一样,司徒晓和明月在各个客栈唱曲卖艺,几番打探之下得知原来在大齐军队中,原本跟随着哈塞尔王子的亚当斯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在军中地位却极低,遭到了大齐军人们的打压。打仗的时候永远冲在第一,论功行赏却永远排在最后,这些不公正的待遇早已经引起了亚当斯人的不满,更为甚者,在大齐人的欺压下,不打仗的时候,所有低等的活计都是由亚当斯人所担任。比如守城门的活儿原本应该是各军轮换的,然而现在却几乎都是亚当斯人在担任,而这也是司徒晓和明月得以轻易进入庆良的原因之一。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受,若非是对王子哈塞尔忠心耿耿,恐怕亚当斯人早已经叛变了。这些日益加深的矛盾成了司徒晓的突破口,也成了她将哈塞尔推向不得不与无欢门结盟的武器。

司徒晓得知,在亚当斯人中,除了王子哈塞尔以外,最有威望的人应是一直跟随着王子的亲信克蒙。克蒙虽并非将领,却与亚当斯将士们往来密切,由于其一直以来都跟随在哈塞尔王子身边,故而在将士们看来,他是仅次于哈塞尔王子的最有威望的人。

虽然如此,但克蒙并没有什么大架子,相反地,他秉承了亚当斯人不拘小节、耿直热情的天性,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情便是与一群将士们到一个东北角的小馆子里饮上一场,听听小曲。

这几日来,司徒晓和明月辗转各处小店里唱曲卖艺,却又刻意地避开了大齐的将士时常出没的地方,一时之间,关于一个美艳绝伦的异国卖唱女子的传闻不胫而走,尤其是让大齐那些只听得其名却一直不见其人的将士们心痒痒。

这一日,克蒙和几个亚当斯的将领相约到了老地方喝酒,几个将领满脸愁云地抱怨着大齐的军士们趾高气扬的样子。虽然克蒙也和众将士一般,对大齐人心存不满,但由于王子的指示,克蒙也不便说什么,只能好言相劝着。正喝着的时候,店外头突然走进来一名女子,艳若桃李,曼妙绝伦,尤其是她身上所穿着的亚当斯的服饰,引起了克蒙等人的注意。

"各位大爷,可有兴致听听曲子?"

司徒晓挨桌询问着,酒馆里的人并不多,不一会儿便到了克蒙跟前。

"莫非她就是这几日市井之中传闻的那个女子?"

一个将士看着司徒晓的装备,顿时想起了众人一直议论纷纷的亚当斯姑娘。

"你是。亚当斯人?"

克蒙略有些惊讶,正值战事之秋,亚当斯的姑娘怎么跑到庆良来谋生了?

"我是从锤头镇来的。"

"锤头镇?听说那里发生了疫病和叛变,你是逃出来的?"

"这位小哥,你误会了吧!锤头镇确实发生了疫病没有错,可是才没有什么叛变。是哈那玛伊,哈那玛伊降临在锤头镇,救了我们!我本就是游走各地的卖艺人,一路走的,便走到这处来了。"

"哈那玛伊。小姑娘,在这里可不能提这个,会惹麻烦的!"

"哈那玛伊是亚当斯的太阳,是庇佑亚当斯人的女神,怎么就不能提了呢!"

司徒晓一跺脚,扭过头,佯装有些恼怒,不再答理克蒙,作势便要走去问别桌。

"诶,小姑娘,别走啊,我们要听曲,我们要听曲!你也别恼,咱也是亚当斯人,不让你提,是为你好,怕你在庆良惹了麻烦!"

坐在克蒙对面的一个粗犷汉子急忙站起身来解释着。

"你们是亚当斯人?"

司徒晓满是怀疑地盯着这些穿着大齐人服饰的男人。

"好了好了,小姑娘,有些事儿,跟你说你也不懂!就给咱唱个曲,解解闷吧!"

"好吧,看这位大哥倒也亲切。"

司徒晓说着,这才露出了一个娇憨的笑容,开始引吭高歌。

司徒晓唱的是亚当斯的歌,是她在锤头镇的时候学的,高亢明亮,宛如将众人带回到了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带回到了那些纵情马上的自由奔放的日子。一曲毕,就见那名挽留司徒晓的汉子眼中竟泛着泪光,蓦然把头别向了一旁。

另一头,明月公子故意在一群大齐将士旁和别人谈论起了那个卖艺女在小酒馆卖唱的事情,早已经心痒痒的几个大齐将士便呼朋唤友地也朝着平日里他们不会踏足的那家小酒馆去了。

几个人还在酒馆外,就听得一阵美妙的声音在高歌着,然而唱的却是亚当斯的歌。刚踏进酒馆,几个大齐将士就看到了在克蒙等一桌人旁高唱的司徒晓。美人如斯,怎么不让人心动。

"真没想到,亚当斯那穷乡僻壤的,还能出这等水灵灵的姑娘呀!"

为首的一个大齐将士嬉笑着,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司徒晓。

那亚当斯汉子顿时一阵怒气,刚要起身却被克蒙拉住了,在克蒙的示意下,汉子只得又重重地坐回了凳子上,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怎么,小姑娘,快来这边,给爷们唱上一曲儿,爷的赏钱可是比那些穷酸相的多多了!"

几个大齐将士调笑着,故意坐在了克蒙等人的对面,一副挑衅的样子。

"那我就给几位大爷唱一曲我家乡的曲子吧。"

"听什么你家乡的曲子!大爷要听,自然是要听大齐那温柔乡里头的靡靡之音。小姑娘声音这个脆,唱出来别有一番风味啊!"

"哈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

在大齐人的调笑里,司徒晓嘴角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便开了嗓子,放声高歌。但她并未唱大齐的曲子,依旧唱的是亚当斯的曲子,这一次,她唱的是在赫玛城和瑠俅镇的时候所听到的,百姓们见到她的时候所唱的歌,这是一首亚当斯古老的民谣,歌颂太阳女神哈那玛伊的歌,哈那玛伊就如同亚当斯的灵魂一般。

大齐人听不懂司徒晓所唱的是什么,但这个异国女子完全放肆地无视他们,这不免让这些趾高气扬的家伙有些愤怒,一个大齐将士有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径直朝着司徒晓走了过去。

"你是听不懂大爷的话是不是!"

扬起的手眼看就要打在司徒晓脸上,司徒晓目光锐利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却没有停下歌声的意思。

亚当斯大汉再也无法忍受,一把甩开了克蒙的手,"噌"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走上来的大齐人的手腕,用力一甩,那人摔了出去。

"亚当斯的人,不由得你们这些大齐人任意欺凌!"

汉子怒目睁圆地吼着,将司徒晓护在了身后。在不久以后,司徒晓知道了这名汉子的名字,他叫扎姆赫齐,是哈塞尔手下的首席大将,同时更有渊源的是,他是扎木那的兄长。

那一晚,酒馆里的两伙人打了起来,这是亚当斯的军人第一次公开与大齐的军人发生冲突,大齐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司徒晓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大齐人被打跑了,亚当斯人开始各自举杯痛饮狂歌,仿佛又回到了大草原上,没有任何顾忌的日子。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几个酩酊大醉的汉子从桌子上爬了起来,睁开眼睛看着各自脸上的伤痕,不由得苦笑起来。司徒晓已经不知去向了,但昨夜她的歌声却一直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那是故乡的呼唤,是太阳女神的声音,是亚当斯最原始的自由与渴望。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们却完全没想到,一回到军营,等待着他们的竟是整装以待的大齐军队,庆良作战的最高统帅是大齐的一名大将,他显然并不打算听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解释,直接把众人捆了起来,绑在军营门口示众,克蒙也未能幸免于难。

"竟让老子受到这等耻辱!"

扎姆赫齐咬牙切齿地说着,整个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可是亚当斯的大将,是亚当斯受人尊崇的英雄啊!

这一刻,克蒙也无法再说出什么好语来相劝了,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目光直直地盯着周遭看热闹的、满堂哄笑的大齐人。

从日出一直到日落,再到月亮静静地升起,悬挂在天边,他们被捆了整整一天,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地垂着头。在不远处,是亚当斯的战士们整齐地呈队列站在一块儿,自愿陪同着他们的将领被"处罚",每一个人心中都燃烧着愤恨的火焰。

"你们是亚当斯的英雄,是哈那玛伊都该敬佩的男人。你们不该受到如此的待遇,然而却怎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亚当斯人不该受任何人的驱使,我们顶天立地,自由有力,不受束缚地驰骋天地。"

一个清脆却透着坚毅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宛如清泉一般,有节奏地流淌着,在这夜里煞是好听。

众人朝着声源的地方看过去,一个披着头巾的女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头巾滑落在肩上,女人光洁的面容在月光下仿佛笼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显得煞是柔媚。

"你是卖唱的那个姑娘?!"

扎姆赫齐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半天才说道。

"多谢将军在酒馆中出手相助。将军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正气凛然,雄才伟略,却为何要受到大齐此等羞辱?!"

"哼。你这个小姑娘懂什么?!快些走开,别在这里看兄弟的笑话!"

"诸位将军就不曾想过,让这些大齐人沦为阶下囚,我们亚当斯占领庆良吗?"

"少说这种话,我们是不会背叛王子的!"

克蒙愤愤地嚷着,司徒晓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是不会背叛王子,还是怕了这些大齐人呀!"

"你究竟是何人?来此地有什么目的?"

一直没开口的一个白脸男子突然冷冷地问道。

司徒晓扫视了众人一眼,这才说道:"我自锤头镇而来,锤头镇的人们,他们是你们血肉相连的同胞,和你们同为亚当斯人。他们愿投身于哈塞尔王子手下,但他们却不愿意受制于大齐。在亚当斯,还有像锤头镇居民这样的千千万万的亚当斯人。比起大齐的军人,难道他们不应该是你们更为亲近的同胞吗?他们是为你们而来,你们却会为了大齐人而和他们一同互相伤害,让大齐人捡便宜吗?"

不等众人回答,司徒晓拉起头巾,盖在如墨的发上,随即转身一步步离去,没入了黑暗里,她唱着亚当斯的歌,歌声愈来愈远,却一直回响在每一个亚当斯军人的心中,那个时候,无论是受辱的亚当斯将领,还是那些燃烧着怒火的亚当斯士兵,每一个人心里都苏醒了一些从前一直逃避、一直沉睡的东西。

司徒晓离去之后不久,果然传来了亚当斯人前来攻城的消息,然而这一次不同的是,来攻城的并非驻守瑠俅镇或者赫玛城的人,而是离这里还有几个市镇的锤头镇的人。

收到敌人来袭的消息,亚当斯的将领们被从柱子上松了绑,和以往一样,他们被安排在最前锋,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心中都产生了一股犹豫,亚当斯的歌声回荡在胸口,司徒晓的话语犹在耳旁,那死在他们刀下的可是他们血肉相连的同胞,他们屠杀同胞,却是为这些大齐人做军功。

"。他们是为你们而来,你们却会为了大齐人,而和他们一同,互相伤害,让大齐人捡便宜吗?"

"不--!!为什么我们要听大齐人的?为什么要屠杀我们的同胞--!!"

冲在最前锋的队伍中,突然有人大声叫道,一时之间,这句话仿佛点燃了亚当斯人心中的信仰和骄傲,他们原本就不是被人驯服的狗!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冲到前方的亚当斯人突然倒戈相向,和前来攻城的"敌人"一起,回身打向了庆良镇,大齐的军队一时之间无法应付此等状况,被打得措手不及。亚当斯人一阵酣战,一直打到了庆良镇中,占领了庆良镇。

当哈塞尔与零陵郡王商讨完事情归来庆良镇之际,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了,一切事情都已经不再有回头的余地。

"王子陛下。您不要生气,真的是这些大齐人,实在太可恶了。"

看着哈塞尔王子一直铁青的脸,克蒙意图解释点什么。哈塞尔没有说话,凝眉深思了片刻,随即沉声问道:"你方才说,来攻城的是锤头镇的人?他们要来投奔我?"

"嗯嗯,是的,锤头镇的人都是来归顺王子的!"

克蒙点头如捣蒜般。

"锤头镇。哈那玛伊。呵。果然又是她,这次是非要逼我走投无路吗。"

哈塞尔王子喃喃着,脸上却悄然爬上了一丝笑容。

"克蒙,让锤头镇的头儿来见我。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也该会会那人。"

出乎哈塞尔预料的是,所谓锤头镇的头儿,竟是扎姆赫齐的兄弟扎木那。看到扎姆赫齐勾肩搭背地、亲昵地和扎木那一同进来,哈塞尔的脸色顿时凝住了。

"王子,我可真不知道领导锤头镇来的是我兄弟,我们也是木已成舟之后才知道的!这可是真的,不是我做的。况且,也是因为兄弟们早就对大齐人。"

看到王子脸色的扎姆赫齐也不笨,自然明白王子在担忧什么,虽然解释没什么用,但这种时候,还是要为自己努力辩解一下的吧。

"还真是缘分。不过,我想锤头镇的'头儿'应该不止你一人吧。"

哈塞尔微笑着,突然对扎木那说道。

"王子好眼力。还有另一个人要见王子,并且为王子带来了一份大礼。"

扎木那恭敬地说着,退到了一侧。

一个戴着褐色头巾的女人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戴着白玉面具的男子。随即,一群人被押了进来,仔细一看,这些衣衫凌乱容颜憔悴的人,都是大齐的将领。

"这些人是在混战中意图逃出庆良的家伙,被我们抓住了。庆良一只苍蝇也没有飞出去,所以王子大可放心,大齐朝廷暂时是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的。"

司徒晓边走向前边将头巾拿下,看着哈塞尔王子笑道。

"果然是你--哈那玛伊--耀眼的女神。"

哈塞尔的话让扎姆赫齐一愣,克蒙也呆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此前还在他们面前卖唱的小姑娘。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却有永远的利益。您说对吗?王子陛下。"

司徒晓走到了离哈塞尔很近的地方,单膝下跪。

"你能为我带来什么?"

"我能为你带来的,远比大齐能为你做得多。我将会为你带来一个哈那玛伊,一个能够让你拥有无数个'锤头镇'的哈那玛伊--亚当斯需要一个明主,而只有那抹耀眼的光辉能引导着他们看向最正确的方向!"

"哈那玛伊。"

哈塞尔王子起身走到了司徒晓跟前,向司徒晓伸出了手。

11

她从天而降,美艳绝伦,手引太阳之火,照亮黑夜之殇,她如同太阳,恰似希望,让亚当斯人得以看见正确的方向,勇敢向前。

正如司徒晓所说,她为哈塞尔王子带来一个哈那玛伊,一个引导着亚当斯人前行的灯塔。无数个如锤头镇一般被压榨、被迫害的小镇兴起了革命,一时之间,娜美吉拉的势力竟有土崩瓦解之势,哈塞尔的力量迅速在亚当斯壮大起来。为了不让大齐朝廷成为妨碍,哈塞尔安排了人源源不断地向大齐朝廷送回去战场上的假消息。

当初,为了夺取皇权,除去哈塞尔,娜美吉拉软禁了亚当斯王,自此独揽朝政。所谓擒贼先擒王,司徒晓等人趁着各地相继兴起革命之际,组织了一支精锐部队,偷偷潜藏行走,不日便能抵达亚当斯的都城。

原本众人打算趁着娜美吉拉在应付外战的情况下偷偷进攻皇城,直接救出亚当斯王的,但娜美吉拉公主却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也即刻起程,命俾留山护驾,急匆匆地赶回了皇城。

"哥哥,许久不见,你依然如同从前那般啊。"

金銮大殿之上,这对为了争权夺利而反目成仇的兄妹终于相聚。

"是吗?你却似乎已经不似从前了。"

哈塞尔看着娜美吉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冽。

"我真后悔,那天居然没有多指派一些人,让那个装神弄鬼的女人得以逃脱。她若是不逃,或许也不至于到了这般地步。哈哈哈。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会成为我的克星。"

娜美吉拉笑得很美丽,边说着,边看向了站在哈塞尔身旁满脸寒霜的司徒晓。

"你最大的错误在于你害死了他。你可以杀死我,你却怎么可以杀死他?"

司徒晓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任何一丝的感情。

殿外隐约传来了打打杀杀的声音,哈塞尔凝眉看着娜美吉拉,叹息了一声道:"你已经失去这些了,我的人已经来了,他们很快会救出父王,到时候。"

"哥哥,你听到了吗?风的声音,它在说你很快就回来了。它还说,没关系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不再是草原的礼物,肆意送人的礼物。"

娜美吉拉忽然悲伤地说着,捂住了肚子,嘴里喷出了一口血。

"娜美吉拉!"

哈塞尔王子不顾众人阻拦,急忙冲了出去,一把抱住了即将倒下的娜美吉拉。

"我恨死。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可以。可以呼风唤雨。无论我如何努力,我永远不是。男子。"

"娜美吉拉。为什么。我不会杀你的,我不会的。你为何却要选择这条路。"

哈塞尔王子抱着娜美吉拉,悲伤地喊着,然而,他怀里美丽的女子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怎么都没想到,娜美吉拉会选择这样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曾是草原上一朵灿烂美丽的玫瑰,她曾如此美好,如此温柔,哈塞尔还记得,当年纪尚小的他被派遣去大齐的那一天,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有去无回,唯有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后面做小尾巴的妹妹,哭得稀里哗啦地来为他送行,小小的她抱着他的腿哭喊着:"不要你去,不要你去。"

正是因为那抹小小的身影,原本充满了恐惧的他才能强打起精神,满是自信地告诉她:"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当你听到风的声音的时候,风便是在告诉你,哥哥一切都好,哥哥很快就要回来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温柔、那么美丽的她不见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愿意再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了呢?!

"公主。"

俾留山满身是血地冲进了大殿,他好不容易杀出了一条血路,他只是想带她走而已,哪怕她不愿意,他也要强行带她走,让她拥有新的生活,可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俾留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着娜美吉拉一步一步跪着"走"过去,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是我的错。若是我能早一些,不去顾忌什么君臣、什么伦常,如果我能鼓起勇气,在那天就带你离开。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如此了。娜美吉拉,是我。是我杀死了你。是我。是我杀死了你。"

俾留山一直喃喃着,一步一步朝着他心中的女神,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爬过去,只是,即使到了她的跟前又如何?她已经远去了,远到了一个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地方。

那一年,她14岁,一个美丽如花的年纪,那时候,亚当斯和拜安部族正值分裂时期,亚当斯王为了拉拢一直处于中立的厄多族长而答应将亚当斯最美丽的公主--耀眼的娜美吉拉嫁给他。那个时候的厄多族长已经年近半百。

那个雨夜,雨下得很大,轰隆隆的雷声一声接连一声,娜美吉拉浑身湿透,站在了他的门前,俾留山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娜美吉拉公主,脆弱得让人心痛。

"我听不到风的声音。我听不到哥哥要回来的消息。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充满哀求地看着他,她的眼里满是让人心碎的颜色。

"公主,你会受凉的。"

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即使他的心里一直呐喊着,我会保护你,我要带你走,我们远走高飞,一起离开这里,逃到天涯海角。可他毕竟没有说,他是臣子,是亚当斯帝国的臣民,他怎么可以做出背叛亚当斯的事情呢?

"俾留山,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去大齐,我们去找哥哥。只要找到哥哥,我就不用嫁给那个老头了,我就没事了。只要哥哥回来就好了。"

"公主。即使哈塞尔王子回来了。也不会改变什么的。我们不能贸然去大齐,若是我们去了。会引起两国。"

那一夜,俾留山的话还未说完,娜美吉拉便转身走了,没入了倾盆大雨之中,她的背影在黑夜里,那么孤独,那么无助。可是他甚至连追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他害怕,害怕自己一旦追出去,就再也无法放手了。

第二天,她出嫁了,穿上鲜红的嫁衣,红得如此刺目。

"父王,我希望俾留山将军能作为我的送嫁人,亲自护送我嫁到厄多部族。"

笑靥如花的她端正地跪在亚当斯王面前,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那一天,他骑马走在她的轿辇旁,亲自一步一步,将自己心中所爱,送到别人的营帐。

"俾留山,我要你记住这一天,你是如何送我来到这个地方的,你是如何让我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我再也听不到风的声音了,我再也盼不到哥哥回来了。"

这是娜美吉拉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鲜红的背影一步步走向黑暗的深渊,只留下一抹心碎的颜色,印在他的眼眸里。

当亚当斯部族一步步吞并了厄多部族之后,她回来了,依旧是那么美丽,依旧是亚当斯最为尊贵的公主,草原上最夺目的玫瑰。然而,他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她了,那个曾经如此美丽温柔的她已经被他一点点杀死了。她是娜美吉拉,是锋芒毕露的女将士,是雄才伟略的统治者。她疯狂地渴望着权力,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我永远不会再一次背叛你,永远都不会。哪怕你到了天涯海角,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了。"

俾留山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娜美吉拉苍白的容颜,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直直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俾留山!"

哈塞尔大惊,看着自己昔日的好友就这样软软地倒了下去。俾留山的目光中却似乎并没有看见哈塞尔王子,没有看见别的任何人,只有她--娜美吉拉。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雷声轰鸣,她站在雨中,悲痛凄然。

"我带你走,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他笑着,对她说出了这句藏在心里的,却迟了许多许多年的话。

被娜美吉拉软禁的亚当斯王终于获得自由,再次登上了王位,并再一次正式地宣布,哈塞尔王子将会成为他的继任人。举国欢庆,却似乎没有人再记得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千千万万的人,也没有人再记得,就在昨天,他们实际上的统治者,还是那个美丽强势的女人,那个消逝在黑夜中的娜美吉拉。

大殿上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得不留痕迹,哈塞尔却清楚地记得,他的妹妹,他曾经的兄弟,是在哪一块地方结束自己生命的。他呆呆地看着那里许久,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仿佛那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却留下了真真切切的伤痛。

"你听到风的声音了吗?哥哥回来了。"

哈塞尔王子俯下身,轻轻抚摸着那块地方,轻声说着。

亚当斯王决定要将娜美吉拉作为"叛国者"处理,永远载入史册。哈塞尔王子却公然在朝堂之上,在天下人面前宣布,娜美吉拉公主将会举行国葬,亚当斯所有臣民将要为她守孝。而娜美吉拉公主将会以保护亚当斯帝国,抵抗大齐的英雄身份,永远载入亚当斯的历史。

这是他的决定,而非询问。直至这一刻,亚当斯王才清楚地意识到,哈塞尔王子将他从软禁中解救了出来,但事实上,却是将他关入了另一个牢笼,他不过只是一个戴着王的桂冠的老人罢了,现在眼前的这个儿子,才是真正的亚当斯的王。

"这是你对你妹妹的补偿?因为内疚自己当年不能保护她?"

哈塞尔站在王城最高的地方,看着娜美吉拉出殡的队伍,司徒晓站在他的身旁,淡淡地问道。

"父王不过是个草包。这些年来,实际上真正统治亚当斯的人是娜美吉拉。这是她应得的。"

"若是如此,你当时为何不干脆成全了她,离开亚当斯。"

"因为皇权。最高的巅峰,那里风景独好。"

"皇权。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比任何东西都要好吗?"

"这东西真的好。却不是比任何东西都好。比如现在。得到的代价,却是失去了他们。小的时候,我们3人时常在一起。"

哈塞尔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打开秀丽的锦帕,里面是一只草编的,已经变成了黄色的蚱蜢,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裂。这是在战前,俾留山退回来时,他曾送给俾留山的礼物。在收到这东西的那一刻,哈塞尔其实很震惊,他未曾想到,他的好友竟会把这东西一直带在身边。

哈塞尔扬起手,一阵风过,蚱蜢随风逝去,碎裂在空中,一切,终于画下了句点。

"哈塞尔王子,既然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是否也该兑现对我们的诺言了?"

明月的声音陡然响起,一步步走到了哈塞尔王子跟前。

"放心,本王子绝对不会食言。况且,零陵郡王早晚都会知道这些事情,大齐也不会放过我们。帮助你们,同时也是助了亚当斯。"

"我要去一趟瑠俅。"

司徒晓突然开口道,从将士口中,她得知,在瑠俅事件之后,俾留山曾命人将所有无欢门遇难的人厚葬,并多番打听到了他们的姓名,立了墓碑,清阳也在其中。

众人被葬在瑠俅的一座山上,风景宜人,却是一处不错的地方。在青山绿水映衬下,倒是别有一番轻松自在的惬意。

司徒晓站在清阳的墓碑前,久久凝视着,仿佛他就站在自己的对面一般,看着自己,露出依然温柔的笑容。曾经的点点滴滴仿佛就在昨日,他的笑颜还留在眼前。

"姑娘。想带他回大齐吗?"

明月压抑着心中的悲痛,问道。

司徒晓摇了摇头:"不。这里很好。清阳会喜欢这里的。大齐,太多纷扰了,还是留在这里吧。安宁,平顺。"

在哈塞尔的掩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大齐都城--安都。

安都,这里就如同司徒晓的故乡一般,这是她在这个时代的人生开始的地方,重回安都,一切就仿佛一场梦境一般。缘分短暂的爹爹,她甚至没有见到他临死前的最后一面。天真烂漫的晴好,直至今日,也依然是生死未卜。还有他--她的夫君,那个和她有着月下之盟的男人。他真的死了吗?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12

安都,皇城之中,大殿之上,零陵郡王正襟危坐,看着殿中烛火闪动,夜色之中弥漫着危险的味道。

"王爷,今夜已经很晚了,回府吧。"

赵舍浑厚的声音在烛火闪动中响起。

自从皇帝处于病重之中,零陵郡王几乎每日都在皇城之中处理事务,直到入夜才离开皇城回郡王府。虽然赵舍已经多年未曾再参与王爷的事务,但多多少少也能猜测到一些,皇帝有病看似并不是真的。难道至高无上的权力,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吗。

"今夜,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赵彻淡淡地开了口,随即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报告郡王,哈塞尔王子前来求见。"

门外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进来传话。听到哈塞尔的名字,赵彻睁开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根据近来传来的消息,哈塞尔似乎已经借大齐军夺回了政权,虽然这些消息都是好消息,却让赵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怎么可能一切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顺利呢?莫非冰儿已经。不,不可能,若是如此,没有理由来人不报,这么重要的消息。

"宣。"

赵彻摆摆手,示意侍卫让哈塞尔王子进来。一切当面问他,大约就都能清楚了吧。

"都下去吧。"

赵彻随即对赵舍说道。每次凡是要谈什么事情的时候,赵彻必定都会让赵舍离开,赵舍曾是赵无琦的心腹,一直追随左右,若是突然之间打发他走,势必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正因为赵舍如此熟悉赵无琦,所以赵彻才不能让他参与到任何事情里面去,只要他一旦怀疑自己的身份,自己很可能陷入危险之中。一想到那日从自己手中逃脱的赵无琦,赵彻眼底就浮上一抹寒光。他究竟在何处?为何哪怕利用自己的情报网,也一直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正思索着,哈塞尔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戴着头巾的小随从。赵彻瞄了一眼哈塞尔身旁的随从,并未放在心上。空旷的大殿之中只有3个人,在烛火闪动中,弥漫着一股诡秘的气氛。

"王子如此着急要觐见本王,不知有何事?"

赵彻懒懒地靠在龙椅上,斜睨着哈塞尔。

"自然是要答谢王爷,若没有王爷,本王子又如何能夺回政权?此次本王子前来,便是为王爷送上贺礼的。"

"哦?贺礼?"

"哈塞尔愿奉上亚当斯数座城池,以表对大齐的忠诚。"

哈塞尔王子说着,摆了摆手,身后瘦小的随从低眉顺目地连忙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卷轴,呈上前去。

赵彻冷冷的目光一直盯着小随从。小随从缓缓地打开了卷轴,是亚当斯的地图,卷轴之中一阵寒光,赵彻眯着眼睛,说时迟,那时快,小随从一把从卷轴中抽出了一柄匕首,直直地抵在了赵彻脖子上。

头巾滑落,司徒晓的脸在烛火映衬之下显得更为艳丽了。

"哈哈。果然是你,冰儿。这是当年我赠予你的匕首,如今你却用它来对付我。"

赵彻似乎并不意外,却是面带笑容地说着。

"彻哥哥。赵彻,明月公子已经去救皇帝了,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明月公子?"

听到这个名号,赵彻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突然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莫非真的不知?若是一切如我所想,那可真是有趣多了。"

赵彻话音未落,突然殿外火光冲天,司徒晓和哈塞尔都愣住了,随即就见一堆侍卫手执火把冲了进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怎么回事?!"

司徒晓一惊,这些都是大齐的侍卫,并非他们带来的无欢门的人。

"怎么,你们的伙伴似乎没有把他的计划告知你们啊。"

赵彻笑着,平静地扫视着众人的脸。

司徒晓满是迷茫,看来这些侍卫也并不是赵彻的人,难道是明月公子已经救出了皇帝。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外头敲响了钟声。

"新皇即位的钟声。"

哈塞尔喃喃着,紧紧地抿着嘴唇,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夜。

"新皇。"

司徒晓陡然一惊,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猜测,月下之盟,明月楼,明月公子。

"赵无琦。果然不好对付。"

赵彻的一句话彻底打乱了司徒晓的思绪。

一夜之间,皇城突然火光冲天,新皇即位才会敲响的钟声回荡在安都城内,众人都不明所以究竟出了什么事。

零陵郡王府内,苏烟正支着柔弱的身子从床上起来,看着不远处的皇城,一股不安的情愫涌上了心头。

"快。备车,我要进皇城!"

苏烟惴惴不安地吩咐着,急忙起身着了衣衫。

街上一片寂寥,不明所以的百姓们都闭门不出,生怕惹上了什么祸端,苏烟的马车一路奔驰到了皇城,守门的卫兵都认识她,但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否应该放她入皇城。

"我要去见王爷,你们也听见了,这是新皇即位的钟声,除了王爷,你们认为谁还有这样的资格?"

听了苏烟的话,守门的卫兵犹豫了片刻,便放行了,听着宫里的动静,倒像是零陵郡王终于逼宫了,反正这是郡王妃,即使放她进入,大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司徒晓、赵彻和哈塞尔3人被带上了金銮殿,站在大殿之上的人竟是戴着白玉面具的明月公子。明月公子身着龙袍,威风凛凛地站在大殿之上,看着被侍卫带进来的3人。

"明月。"

司徒晓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个救了自己无数次的男人。

"这。这。九龙佩。确实。确实是真的。"

一个大臣颤颤巍巍地捧着一枚玉佩,双手恭敬地呈了上去,递到了明月公子手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明月公子接过了九龙佩,众人齐齐下跪,高喊着。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冒充本王?你这张脸,是从哪里得来的!"

明月公子的声音冷如寒霜,直直地盯着赵彻的脸。

"这张脸?哈哈哈哈哈。这张脸的主人,有一个就够了,那就是我。"

赵彻的话顿时勾起了明月公子--赵无琦的回忆。那日,他便是这样对自己说的,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个人拿起利剑,一刀刀划在自己的脸上,那种痛楚,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若不是看守自己的人不留神,若不是在途中被百里琯所救,恐怕自己早已命丧,而且,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赵无琦已经遭遇那样的下场。

赵无琦缓缓抬起了手,拿下了脸上的白玉面具,触目惊心的伤痕遍布在原本俊俏非常的脸庞上,看着那张曾对自己许下承诺的脸,看着那张曾经魂牵梦萦的脸,司徒晓的心仿佛被揪住了一般,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哈塞尔及时扶住她,恐怕已经瘫软在地上。

对峙之中,一个身着白纱的女人在众宫女的簇拥之下缓缓走上了大殿,女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两鬓也已经见了霜雪,但依然能看出,她也曾是个绝代佳人。

司徒晓怔怔地看着这个女子,顿时想到了当初赵无琦曾与她一同进宫之时,到过一处宫苑。莫非她就是赵无琦的生母,兰舍绘颐?!

兰舍绘颐提着裙摆,一步一步,雍容华贵地走过司徒晓身旁,一股清冽的白梅香让司徒晓一个激灵,猛地看向了赵彻。赵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兰舍绘颐,眼中尽是痛苦的神色。赵彻、赵无琦、白梅香、兰舍绘颐。一切东西交织在司徒晓的脑海里。

"无琦。孩子。"

兰舍绘颐向赵无琦伸出了苍白的手。

"母妃。"

赵无琦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一直渴望见到的生母,终于肯走出深宫来见他了。

兰舍绘颐的手温柔地抚过赵无琦脸上的伤痕,随即转过脸来,锐利的目光看向了赵彻。

"是你让我的孩子变成这样的吗?"

她的声音有些苍老,像极了一个母亲在质问伤害她孩子的人。

"你的孩子。"

赵彻喃喃着,突然凄然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回荡在大殿里,充满了痛苦。

我也是你的孩子,你亲手毁了的孩子,你投入了黑暗中的孩子。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怎会没有自己的人生。我痛恨这张脸,痛恨你,痛恨你竟然是我的母亲。

赵彻在心里呐喊着,却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忽然之间,赵彻迅速转身,从司徒晓手里夺过了那把匕首,在众人惊诧之中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心脏,鲜红的血顺着匕首的寒光点点滴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朵红艳艳的花。清冽的白梅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这种味道,仿佛将司徒冰凝再次带到了那个遇见他的夜晚。司徒晓的心脏一阵疼痛,仿佛插入赵彻胸口的那把匕首,同时也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一般。

"冰儿,我始终还是打不碎自己心中的枷锁。"

赵彻喃喃着,眼中一片迷离。

"彻哥哥,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司徒晓仿佛听见司徒冰凝这么说着,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部分东西仿佛被抽离了一般。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司徒冰凝伏在赵彻的身上,面容上挂着美丽的笑。

"王。爷。"

一阵怯怯的声音传来,苏烟面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己的夫君躺在血泊之中,紧紧闭着眼睛。

"苏烟。"

赵无琦看到苏烟,显然有些惊愕,他差点忘记了这个小妹妹,他曾许诺她,会给她找一个让她幸福的男人。

苏烟有些踉跄地走到了赵彻身旁,跪了下来,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这个男子,泪簌簌地掉落在他的脸上。

"苏烟,你。"

"王爷不必说了,我大概懂了是怎么回事。苏烟眼拙,未曾早些认出王爷。是苏烟的错。现在,应该称呼您皇上了吧。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烟平静地说着,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苏烟。这不是你的错,朕一定会补偿你的。"

"那就请皇上,准许苏烟领回夫君的尸首吧。"

"你。"

"苏烟别无他求。"

"。朕准了。"

"多谢吾皇开恩。"

苏烟的头一直深深地埋着,直至退出金銮殿,才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司徒晓的心。也许最初,苏烟一直爱的人是赵无琦,但这一刻,司徒晓却突然觉得,苏烟也许早已经知道他并非赵无琦了,可是她没有说,她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今后,直至永远,也许,她也依然会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吧。就如同司徒冰凝一样,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无法离去了。

一切事情都失控地顺利发展着,被赵彻软禁的皇帝不知为何在那一夜自愿退位,成了太上皇。久居深宫别院的兰舍绘颐终于肯与儿子相见,成了太后娘娘。零陵郡王赵无琦成了大齐的皇帝,而在那一夜,攻入皇城的无欢门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那些曾在洛水村熟悉的面容,如今却是面如死灰,无欢门彻底覆灭了,连同赵彻一起,原来从一开始,他们也便是赵无琦的目标。司徒晓看到了绿娆的尸首,一瞬间,她想起了那时与戴着面具的明月公子一同看着那个被处死的冒充娜美吉拉公主的女子时候的情形。她记得那个女子的名字--绿蔓。她是绿娆的妹妹。然而,没有人见到无欢公子,他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是生,还是死。

司徒晓被软禁在了皇城中的一处别院,她不愿意见任何人,只是呆呆地坐在房间里。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发生的一切。百里琯在她的门前跪了整整3天,直至体力不支昏倒,她也未曾开门。她并不怨百里琯,她不怨他未曾告诉她明月公子的身份,她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几天,她想得最多的人是清阳。老天总是喜欢开玩笑,总是喜欢在他们失去了珍贵东西的那一刻,才让他们意识到,那东西是有多么多么的重要。

"耀华姑娘,我就要回亚当斯了,想来同你作别一番,可愿见见我?"

哈塞尔王子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屋子里没有半分动静,过了许久,门缓缓地开了。

"王子一路走好。"

司徒晓的声音没有半点儿生气,说完正欲关门之际,哈塞尔王子突然抓住了司徒晓的手。

"在亚当斯,女子也是有自由选择夫君的权利的,不喜欢自己的丈夫,便可提出分离。哈那玛伊,可愿随我一同去那个自由的天堂!"

司徒晓一愣,甩开了哈塞尔的手,哈塞尔哈哈大笑着,依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随即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司徒晓关上了门,靠在门上,缓缓摊开了手,手心里有一张纸条,是方才哈塞尔递给她的。

烟雨蒙蒙,细碎的雨滴温柔地打落在地上,赵无琦凝望着窗外的雨丝,犹记得当年在王府里的时候,她最喜观雨。

不知不觉到了别院处,赵无琦呆立了片刻,这些天来,她都不愿意见他,他自然知晓,要她那么容易原谅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也有他的无奈啊。

"冰凝。见一见我,可好?"

赵无琦轻声说着,许久许久,屋里却无半点回应。赵无琦心下一惊,伸手推了推,门从里面上了闩。赵无琦用力敲了许久,屋子里却依然没有半点声响。

"冰凝?!冰凝!你没事吧?!"

赵无琦吼着,用力撞开了门,屋子里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司徒晓的身影。

赵无琦愣愣地走了进去,几乎把房里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未曾找到。赵无琦颓然地坐在床上,手抚到床的时候,有一种不平整的感觉。赵无琦一把掀开了被褥,用手轻轻地敲了敲,床板下竟是空的。

蓦然想起,这里曾是哈塞尔王子被囚大齐的时候所住的地方,在哈塞尔离去之际曾来拜访过司徒晓。

"哈塞尔。亚当斯。"

赵无琦攥紧了拳头,眼里迸发出愤怒的火焰。

细雨蒙蒙中,哈塞尔一队人乔装成了商人,在一处山坡上停留着。

"王子,我们已经在这里候了3日了,究竟在等什么呀?"

克蒙撑了把伞,站在哈塞尔身旁,全然不解,王子不是已经一一向安都所有认识的姑娘们都告别了吗?难道还有别的姑娘会来?

"我相信,她一定会来的。"

哈塞尔说着,脸上挂着玩味的笑,一直看着远处的丛林。

细雨中,一个撑着伞的身影从丛林中走了出来,轻盈如林中的精灵一般。

"啊--!!耀华姑娘!"

看清了来人,克蒙大惊,虽然大齐的皇帝赵无琦没有明说什么,但任谁都知晓,她与赵无琦之间的关系可不简单,王子这是想些什么啊?!

"哈那玛伊,让我们一起奔向自由吧!"

哈塞尔大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司徒晓脸上却无半点笑容,蒙着一层淡淡的清冷。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日敢在零陵郡王面前向你示爱,今日又会怕什么呢?"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

"哈那玛伊--我的太阳女神。"

"我只想。去瑠俅。"

"姑娘运气真是极好,我们的马车正好经过那里,可搭姑娘一程!"

哈塞尔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满面笑容。

"谢谢你。"

司徒晓淡淡地笑着,上了马车。

队伍起程,朝着远处的亚当斯驶去。

别了,大齐,别了,赵无琦。别了,司徒冰凝。

此生,只愿离去这一切的纷扰,走到遥远的彼岸,只求平顺、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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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一场伽马风暴席卷全球,80%的人类和他们的文明被摧毁,而残存下来的生物在辐射的影响下,开始产生最初的变种。几百年来,人类建起高耸入云的围城阻挡辐射怪兽,抵抗天灾,拥有变种基因“神选”的进化者统治围城圈养旧种,然而浩瀚的宇宙深处。血海滔天的战争之地,恶灵掩伏的燃烧国度,这里是荣耀和征服你争我夺。永恒大地之下,幽暗的地底迷宫深埋着贪婪和财富,那毁灭的季风航路上,恒星之主陨落,超新星登上王位。江南区围城,被检测出旧种的少年唐净打开远空的遗产,获得了进化史上从未有过的变种基因!——————你是否记得,第一次眺望星空时那浩瀚无垠的震撼?
  • 众生相一

    众生相一

    我做过两个梦,离奇,古怪。第一个梦,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那副身体以已经不属于我了,如被另一个莫名的又难以形容的意识控制着。第二个梦,我在爬山,身边有一只小狼。每当梦醒,心都会无由来的空虚纠痛,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原来冥冥中都自有定数……
  • 中国西部沙海戈壁探秘纪实:腾格里大沙漠奇观

    中国西部沙海戈壁探秘纪实:腾格里大沙漠奇观

    作者沿着沙坡头、白马拉缰、龙宫湖、古长城、中卫高庙、大麦地岩画、干塘镇、一碗泉等路线顺序探险采访。并用报告文学的形式记述了这次到腾格里大沙漠考察探秘的过程。
  • 打工人的故事

    打工人的故事

    好吧,首先是钱。然后是更多的钱。为了生活干杯。
  • 倾世凰妃,废材逆天三小姐

    倾世凰妃,废材逆天三小姐

    她,21世纪的金牌特工,阴差阳错,灵魂异转,穿越到了昭阳国人尽皆知的第一废材身上。一朝回归,她是十系天才,九天凤女,紫嫣神女,主神级丹药,主神级仙器,一抓一把,她是这里永恒的记录。白莲婊上门求安慰,她一脚踹飞。便宜老爹耍心机,阴谋诡计玩到他停不下来……他,昭阳国第一美男,绝世元素天才,是无数春闺女子的梦中情人,偏偏对废材庶女情有独钟,天涯海角,死缠烂打。“夫人,为夫发现一个新的修炼方法。”“什么?”“双修,既增长修为,又解了为夫的相思苦。”“呵呵,永远有多远,你就给本座滚多远。”“夫人,总不能让为夫憋死啊!”“憋死就憋死吧,大不了本座再找一个。”“嗤~全天下还有为夫这般完美的男子吗?”“……”
  • 情丝如雪

    情丝如雪

    谁!生性冷漠无情,视世间万物如草芥,苍生如蝼蚁……却终是为情三千青丝成雪亦无悔!
  • 网游之美女房东

    网游之美女房东

    现实:游戏宅男碰上了美女房东,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呢?游戏:左手青龙刀,右手白虎枪,神兽在前方,威势无人敌;《风云》争霸,上天赐我十虎将,天下其九,我独占其三;一怒为红颜,血染长刀,挥洒别样人生;天资遭人妒,红颜祸水?绝命山上,四面楚歌,这...才是人性!(绝对的爽文,大家不要错过!)
  • 迷奇身世

    迷奇身世

    只因生来冰雪聪明.冰清玉洁明艳动人.犹如仙女下凡.身在皇宫之中,却因奸诈小人挑拨导致自己成为一无所有的奴婢,并且率遭羞辱,后无意中闯入母亲生前所遗留的记忆陨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