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的,若是真能成,李德就是大英雄、大功臣了!快些随我去查看吧!"
。
在李德带领下,司徒晓和百里琯到了后村,村口的牌子已经掉落在了地上,蒙上了厚厚的黄土,司徒晓扶起了牌子,用帕子拭去牌匾上的尘土,"水家村"3个字在牌子上显得煞是有些苍凉。
水家村是最先遭到疫病侵袭的村庄,村里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大多也都离开了,一时之间看上去竟阴森得有些可怕,明明是大白天,艳阳高照,却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
到了水秀才的屋子,3人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司徒晓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屋子里几乎没什么摆设,四面墙也破旧得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坍塌,墙角处却是一堆有些潮湿的稻草。在这样恶劣的地方生活,却竟然未曾染上疫病,这更加坚定了司徒晓的猜测。
"小琯,你查看一下,他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为何竟能挡住疫病。"
司徒晓吩咐着,也开始四处查探,但其实这屋子哪需要查探什么,几乎是一眼便可窥见全部了,可以说和荒郊野外的并无多少差别。
"我以前当差的时候,听说这个水秀才家以前是开医馆的,他疯了以后,也总是会上山去采药。还有人传说他疯疯癫癫的,多半跟乱吃药有关系。"
听了李德的话,司徒晓和百里琯对望了一眼,顿时有些丧气,这不是与大海捞针无异吗。这山上千百种药草,总不能让林思远神农尝百草一般吧,恐怕不等他尝试完,就一命呜呼了!
外头忽然一阵响动,便推门一看,门口站了一个衣衫褴褛、满脸脏兮兮的男人,嘴角还沾着黄色的地瓜,乍一看上去,有些恶心,不免让人联想到一些比较恶心的事情。
"水秀才,他就是水秀才。"
李德指着水秀才喊道。
水秀才看见3个陌生的人站在自己屋里,先是愣了愣,听到李德这么一吆喝,随即把左手捏着的一把植物塞到了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不给你们。不给你们。"
"诶诶诶。你干什么啊。快吐出来,吃死了怎么办!"
司徒晓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企图阻止水秀才,但只是转眼之间,那水秀才硬生生地把那把没看清楚是什么的植物给吞了下去,嘴角还残留着一瓣黄色的花瓣。
"你你你。你这个吃货!"
司徒晓顿时有些恼怒,真想给这个水秀才一耳光。
"这是。"
百里琯轻轻把沾在水秀才嘴边的黄色花瓣捻在手上,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这是黄芽子嘛。这东西好像是有毒的啊,这疯子没事吧。"
李德伸过头来看了看,不免皱眉瞄了一眼水秀才,顿时觉得村里人的谣传可能是对的,这家伙变成这样,大约真和他四处乱吃东西有关系了。
"黄芽子?"
"我们这儿以前可多黄芽子了,小的时候玩过不少。不过听说这东西是有毒的,后来为了种地都给铲了,现在倒是不常见了。"
"小琯,这黄芽子难道就是。"
"我不知道,从它的气味来判断,它确实有一定弱的毒性和药性。若是能找到完整的,也许就能知道它究竟是不是我们在寻找的关键了!"
听到百里琯的话,司徒晓更恼怒眼前这个疯男人了,若他再晚那么一时半刻的,不就可以节约不少时间了!
"李德,你说以前这黄芽子到处都是,如今知道在哪里能找着吗?"
"这。以前是挺多,我也多年未见着了。"
李德挠了挠头,有些无可奈何。
3个人的目光同时射向了呆呆站在一旁的水秀才。
"决定了,小琯,你先回去,好好看着林思远,他现在病情很反复,随时可能有危险。我和李德押着秀才去找黄芽子!"
司徒晓吩咐着,把手搭在了水秀才肩上,眯着眼睛盯着他。水秀才缩了缩脖子,惊恐地看着司徒晓,咽了口唾沫,大约虽然是疯了,但也还是能够敏锐察觉到威胁的吧。
百里琯回到林府的时候,林府里头一阵安静,一个说话的声音都没有,这可是难得的情况,带着些许疑惑,百里琯刚踏进门,就被一把杀猪刀横在了脖子上,刀上还残余着生猪肉的腥味儿,让百里琯不觉有些恶心。
"你们做什么?"
看到围在自己周围的一群满脸杀气的村民,以及被控制住的同伴,百里琯心里一阵不安。
"你们都跟妖后是一伙的!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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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之前不是都说了,是误会。"
不等百里琯说完,一张略有些旧了的告示出现在了他眼前,这是当初赵无琦昭告天下册封皇后时候的告示,上面有司徒晓的画像,栩栩如生。这告示已是许久前的事情了,差不多也都被人们淡忘了,现在突然出现在此,却不像是个巧合。
"把他们关起来!等找到妖后,就把他们一起烧死!"
在领头人的号召下,村人们把百里琯五花大绑,和众人一起关进了柴房。门外窸窸窣窣了一阵之后,突然腰间别着刚才用来指着百里琯的那把屠刀的主人走了进来。
"说!你们都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原来这些人是想找他们存放物资的仓库啊,为了避免物资被哄抢的局面,司徒晓把林府里的一处暗仓作为了存放物资的仓库,若是找不到机关,是很难找出这个地方的。
"只有皇后娘娘知道。所以,你们还是等娘娘来告诉你们吧。"
百里琯冷冷地说着,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们至少会先把司徒晓活着带到宅子里吧,至于怎么脱身,到时候再说了。
在后山上走了许久,天都已经见黑了,这水秀才却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似乎带着他们游山一般,从东蹭到西,从南晃到北,却始终未曾见到半株黄芽子。
"你你你!这个水疯子!你再不好好带路,我就把你一块块撕碎吃掉!!"
司徒晓几乎是咆哮着,揪着水秀才的衣领不断地摇晃着。生平她最怕和疯子打交道了,思维上完全无法沟通,偏偏你又不能拿他怎么样,你就算怎么样了他,不能沟通,还是不能沟通。
"好像有火光冲着我们这里来了。"
李德眺望着山下,讪讪地说道。
司徒晓看了过去,确实隐隐可见一些火光,心里总觉得有些蹊跷。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司徒晓努力分辨出了两个字--妖后。
"看来有人已经开始行动,要借刀杀人了。快点走!"
司徒晓沉吟着,一把揪住了水秀才的衣领,示意李德跟紧自己,朝着一处丛林里快步走了进去,虽然丛林里危险多,但也是较为容易隐藏的地方。
刚走了没几步,水秀才突然扭动着身子,挣脱了司徒晓,朝着一处小道一跳一跳地跑了过去。司徒晓暗自咒骂了一句,急忙追了上去,李德也紧紧跟在了身后。
水秀才蹦蹦跳跳地到了一处很陡的山坡,在山坡前傻笑着,指着一处蹦蹦跳跳,看着这一幕,司徒晓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由得吼道:"你傻啊你!还不赶紧过来,很危险。"
话还没说完,只见在清冷的月光下,一株开着金黄色小巧花瓣的花颤巍巍地合拢着,在清冷的风中摇曳着身躯。
"黄。黄芽子?快!李德你快看,这是黄芽子吗?"
司徒晓兴奋地扯着李德的袖子,指着那株不起眼的小植物。
"是啊!黄芽子!总算找到了!"
李德兴奋地喊着,急忙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这株黄芽子连根拔起,从怀里拿出一条帕子,小心地包着。
听得村民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司徒晓眺望了四周一圈,下山的路只有那一条,若是再和这些人纠缠,却不知那林思远还等不等得到。
"听着,李德,你拿着黄芽子赶紧下山去林府,不管行不行,只能搏一搏了,希望林思远福大命大。你带着水秀才一块儿走,把他带下山就行,村民见了他也不会为难他,先赶去林府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李德点着头,却似乎觉出哪里不对,这才问道:"那。耀华姑娘,你呢?"
"我?自然是得为你开一条路了!"
司徒晓笑了笑,李德一愣,顿时明白,原来她想自己去做诱饵,引开那些村民,好让自己下山。
"那怎么可以!要去也是我去!耀华姑娘你不可以有事!"
"不是我不可以有事,是我们大家都不可以有事。在来之初我便说过,大家一块儿来,就要一块儿回去。李德,你虽然并非与我们同来的人,你也并非自愿加入我们,但是这些日子里,我们大家都把你当成了自己人,与我们是一个整体。是我带你们来的,自然要保你们回去。再说了,我也很珍视自己的性命,我也有。一定要回去见到的人。所以,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一定要保证,尽快把东西送到小琯手上。林大人在河内是个好官,林思远怎么也算是有几分威望的,若是能救活他,他也许能够安抚这些村民。时间不多了,快些,不要有任何的犹豫!明白吗?!"
司徒晓严肃地说着,拍了拍李德的肩膀,随即便在月光下轻灵地跃入了树丛里,一阵悠扬的歌声响起,在树林里回荡,往另一个方向越飘越远。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后面的歌声却再也听不清晰了,那清脆嘹亮,又透着丝丝哀婉愁绪的歌声,将一群愤怒的村民引向了相反的方向。李德呆呆地站在月光之下,他从未听过这么美妙的歌声,正如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过过像这一阵所过的,这样的日子--不能耍威风,不能欺压良善。却也不用溜须拍马,不用挂着不像自己的面具。
"水秀才,快走。"
李德下定了决心一般,一把抓住了水秀才的手,急匆匆往山下跑去。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尽快将黄芽子送到百里琯手中,无论如何,这是她的嘱托,他一定要完成!
"快,抓住妖后--抓住妖后--"
村民们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已经跑了这么远,李德应该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脱身了。为了引开村民,司徒晓故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还以歌声为引路,生怕这些家伙走错了方向,和李德撞个正着。可是却没想到,在差不多想到要脱身的时候,司徒晓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处"走投无路"的陡坡旁,不由得心里感慨着,自己和悬崖绝壁什么的,怎么那么有缘分啊。或者应该说,这些古人到底是怎么搞的,会不会城市建设啊,留这么多高山悬崖不开发,难道专门让人坠的不成!
正郁闷地想着,村民已经点着火把围了上来。司徒晓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这些面带杀气的老百姓,心中甚是郁闷。
"各位。"
"妖后!你不要再狡辩了!我们已经识穿了你的真面目!"
"你受死吧!"
听着村民唧唧喳喳,不给自己有说话的机会,司徒晓只觉得头一阵疼痛,她又不是什么妖精,犯得着火把锄头的扛着围上来吗!
"啊!!那是什么?!"
司徒晓突然尖声叫道,众村民一愣,纷纷回过头,司徒晓急忙提着裙子,打算趁机迅速从人群中穿过去,却刚冲了过去,就见一个人似乎被人推了一下,整个往前撞了过来,一柄锄头重重地撞到了司徒晓腹部,一阵冲击力使得司徒晓往后飞了出去。
"小心--!!"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麻布衣的身影从人群中飞了出来,朝着司徒晓的方向一跃,紧紧抱住了司徒晓,两人顺势滚下了山坡。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司徒晓眼前一黑,昏倒之前,似乎看到赵无琦出现在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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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带着水秀才狂奔了许久,本想在水家村放下他,但一想到他住的那破房子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有些同情,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带他一同到林府,寻思着到时候能给他找个住处,或者能有时间帮他修缮一下住所也是好的。
可没想到的是,刚一踏入林府,李德和水秀才就被众村民给抓起来了,直接给扔到了柴房。
见到只李德一个人回来,还带着个疯子,百里琯有些急了,忙问道:"娘娘呢?"
李德紧紧皱着眉,一副痛苦的样子,抿着嘴,从袖子里掏出了帕子包裹着的黄芽子。
"一些村民去山上找我们,耀华姑娘说林思远不能等,让我把这个带来给你。耀华姑娘她。"
"做诱饵去了吧。"
不等李德说完,百里琯便接口道,声音甚是平静,似乎早已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般。自然,他跟随了司徒晓这么久,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我们有治疫病的方法了!快放我们出去!"
百里琯冲着屋外喊着,却久久听不到回应。众人纷纷一起帮忙,喊了许久,才有一个人缓缓地打开了门。
"你们耍什么花样都没用了。看着大家在眼前就这么一个个去了。我们也快了。"
看着来人虚弱的样子,似乎也感染上了疫病,李德不由得捂住了口鼻,往后稍微挪了挪。
"我们真有法子了。若是你们不信,放我们出去,把药给林思远吃了。有没有效果,一试便知。若是不让我们出去,林思远怕是也挺不过今夜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林大人的独子,听闻林大人在河内,对各位都是有恩德的人,各位应该不至于连恩人的儿子都不肯高抬贵手,救一救吧!"
百里琯说得诚恳,来人却依然有些犹豫,满是不信任地看着百里琯。
"我觉得这位小哥说得颇有道理,死马也该当活马医一医,不是吗?况且,听闻各位在找寻藏在林府的仓库,这林府可是林公子的家,若是这林公子得以侥幸活下来了,各位不仅有活的希望,还有找到物资的希望啊。倘若是诸位执意不从,要与他们同归于尽。那老朽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虽然是一名老者,但声音却是苍劲有力,透着一股让人不容置疑的威信。
百里琯从打开一半的门里看出去,心下一惊,来人竟是赵舍?!虽然是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但此人的面容,百里琯决不会认错。既然赵舍来了,那是不是说明皇上也在附近?!
那人听完赵舍的话以后,把门合上了,似乎是去找人商量了,过了不久,柴房的门被打开了,腰间别着杀猪刀的屠户走了进来,粗鲁地解开了捆着百里琯的绳子,沉声说了一句:"你快点儿去瞧瞧林公子,要是敢耍什么花样,老子就砍了这里这些个人!"
百里琯本想顶撞几句,却似乎隐隐听到了林思远的呻吟声,当下也顾不得跟这个屠户斗嘴,急忙地冲了出去。这可是司徒晓拼了命换来的,不管它究竟是否真的是那个关键,时间紧急,也只能搏一搏了!
天刚微微露出一抹鱼肚白,司徒晓眼皮动了动,只觉得脑袋有些疼,似乎肿了个大包似的。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身上有些微凉,像是被露水打湿了衣衫。头动了动,司徒晓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压着什么,偏过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的男子。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这个男子是和村民一起上山的,但是却似乎是扑出来救她的。带着一丝疑惑,司徒晓侧过了身子,赵无琦的脸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无琦。"
司徒晓用力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死死盯着赵无琦的脸,伸出手摸了摸,直到触到他冰凉的皮肤,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无琦!无琦!你没事吧?快醒醒!"
"唔。我没事。只是有点痛。"
赵无琦闷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张开了眼睛,微笑着看着司徒晓。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接到骚乱的消息以后就赶来了。还好我赶来了。"
"可是你怎么会和村民们在一起?"
"昨夜,我和赵舍乔装来到此地,到山脚下就听一群人说什么要去杀妖后,我担心便跟过来了,让赵舍先去寻小琯他们。想不到这群愚民竟如此无礼!真是不能纵容!"
"不是他们的错。这件事是有人煽动的。况且,对于百姓们而言,若是连命都朝不保夕了,又怎么还去理会'礼'呢。还有你!你可是皇帝啊,不是应该好好在安都管理朝政!怎么可以为了一个。"
话音未落,赵无琦的嘴已经堵了上来,疯狂地吻着司徒晓。
"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每天为你担惊受怕。我是无琦,在你面前我只是赵无琦,要我说多少遍。你是我的妻,在你成为我的妻的那天,我便担负起了保护你的责任。我不该让你独自犯险的,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赵无琦紧紧地把司徒晓抱在怀里,总算能够安心地闭上眼睛休息片刻了。当他听说了此次骚乱,便猜到定是有人暗中指使,从那时起,便陷入了日夜的担忧里,生怕失去了她。关于谁是幕后指使者,赵无琦心中也猜出了几分,只是,那几分却是他不愿承认也不愿面对的几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除了亲自到她的身边,确保她的安全,他真的不知还能怎么做。
两人相拥了许久,天边的红霞让天地开始走向白昼,司徒晓这才突然发现,这处深谷之中,竟然遍地都开满了黄芽子,在阳光和露水的洗礼下含羞待放,怀抱着晶莹的露珠,似在等待着最完美的绽放。
"无琦,黄芽子,黄芽子!"
司徒晓激动地指着遍地不起眼的小黄花,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
"这些花怎么了吗?"
"它们也许就是对付疫病的关键啊!"
"只是也许,还不确定,你就高兴成这样?"
"总之我们先赶快回去,如果林思远还活着,说明这一次,上天都在帮我们!"
司徒晓兴奋地嚷着,这才发现赵无琦身上许多细细碎碎的伤口,道道血痕有些触目惊心,想是滚落下来之际,他一直护着自己的缘故。
"不用担心,这种伤只是小意思。"
看出了司徒晓的担忧,赵无琦安慰道,其实也是实话,想想自己脸上这些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伤痕,这些血都出不了多少的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司徒晓和赵无琦一身狼狈样地回到了镇上,四周是一阵出奇的死静,也不知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在到林府的一路上,司徒晓一直都十分忐忑,赵无琦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才让她稍微安下心来。
刚一踏入林府,就听到一阵哭声,司徒晓和赵无琦相互对望了一眼,大惊失色,想来大概是林思远出了事情。两人冲了进去,却见林思远脸色苍白地被高大强壮的何书"驾"着,站在房间门口,一大群的民众围在周围,哭声震天。
"大家。看到了。我们真的。有救了。有救了。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天恩浩荡。"
林思远的声音很虚弱,在众人的哭声之中几乎是细不可闻。
"黄芽子真的有用?!是真的吗?小琯!"
看着林思远的样子,虽然依旧十分虚弱,但俨然是一副好转的迹象,司徒晓不禁欢喜地喊了出来。
听到司徒晓的声音,众人齐刷刷回过了头,村民们如同见了鬼魅一般,急速后退,缩成了一团,喊着:"妈呀!鬼呀!"
百里琯一行人见到了司徒晓,皆是惊喜之色,尤其是那李德,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过来的。
"耀华姑娘,你没事。太。太。太好了。"
李德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引来了众人一阵调笑。
"还叫什么耀华姑娘呢!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叫皇后娘娘了!"
何书憨厚地笑着,要不是现在搀着林思远这个大病初愈的家伙,他也想一同围过来,确定下司徒晓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
百里琯率先见到了站在司徒晓身后的赵无琦,顿时一愣,刚想要行礼,却被赵无琦制止了。
"黄大人怎么也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竟认出了赵无琦。实际上认出他来并非什么难事,毕竟他脸上那些与俊秀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的疤痕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自然是奉了圣上之命,前来护娘娘周全。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对娘娘无礼。"
赵无琦说着,目光冷冽地射向了一众村民。
"没有人对我无礼,我也很周全,现在最重要的是配制治疗疫病的汤药,配送给百姓,还有那些救援物资,近日来天气有好转的迹象,也该催催他们尽快运来了。为了安全起见,依然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运送。"
司徒晓挡住了赵无琦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分配着每个人的任务。
"黄芽子。以前山上很多。可是全都给人铲了。此后就十分少见了。"
一个胆子稍大的村民结结巴巴地发了话,众人顿时心头又觉得一阵寒凉。
"放心吧,我找到黄芽子了。这还要感谢各位了,要不是各位逼得我滚下山,恐怕就算是找到了配方,也要为主要的一味药发愁了呢!"
司徒晓半开玩笑地说着,语气中自然也不乏挖苦之意。
在百里琯的调配之下,很快便有了对付疫病的方子,原本处于绝望之中的百姓又看到了希望的光辉。在这一段时间里,司徒晓依然和从前一样,挽着袖子帮众人一起干活儿,一起照顾病患。随着曙光的到来,回想到此前是如何对待这位皇后娘娘的,众人也有一些悔恨,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只能偷偷表达自己的歉意。司徒晓几乎每个早晨醒来,都能在自己房间门口看到一堆东西,什么鸡蛋萝卜、白菜豆腐,应有尽有,倒是为林府省了不少伙食。
赵无琦虽是和司徒晓一同待在林府,却也不得与她过于亲近,毕竟他是以"黄大人"的身份而来,总不能和皇后过于亲密吧。
河内的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司徒晓带领众人为林思远的父亲建了一个纪念亭,并让林思远接替了其父的职位,为一众百姓重建家园。在河内日渐恢复繁荣景象的同时,李德却似乎越发的心事重重。
这日,李德刚吩咐完一众村民关于城西堤坝的修葺工作,一个穿着嫩黄色罗裙的姑娘羞答答地跑到了他身旁,塞给了他一个香囊,便红着脸跑了。这一幕正好被何书看到了,何书调笑着凑了过来,一把抢过了香囊。
"真香啊!我说那小姑娘怎么最近老往咱这儿张望,原来是看上你小子了。好福气,好福气啊!你呀,真要谢谢娘娘。"
"你喜欢,便送给你吧。"
李德淡淡地说着,转身欲走。
"喂喂,李德,你怎么了?开个玩笑嘛。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老是这副死样子,疫病过去了!咱都活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疫病过去了,耀华姑娘也该回去继续做皇后娘娘了。你们也该走了,我也该回去继续做我的狗官了。就好像做了一场梦,虽然是个美梦,但醒了之后。一切还是没有改变。"
李德笑了笑,眼里却满是落寞。
"你变了很多,怎么会没有改变呢?"
百里琯从回廊走了过来,笑着对李德说道。
"百里公子。正是因为某些东西变了,才会对某些永远不会变的东西感到痛苦。当一切又回到从前,谁能保证,我不会也回到从前那般呢。若是可以,我倒宁愿死得轰轰烈烈,为一个值得的人。"
"想到死,莫不如想着如何好好活。"
李德没有应声,有些落寞地走开了,何书手上还拿着那只绣工精致的香囊,一时之间到不知该怎么处置了。
河内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完了,在司徒晓和赵舍的苦劝之下,赵无琦总算答应暂且先与赵舍一同回安都。
"我在家里等你,快些回来。"
别离之际,赵无琦捧着司徒晓的脸,依依不舍。
司徒晓在赵无琦脸上亲了一口,柔声应道:"我很快就会回去。无琦。我爱你。"
赵无琦执起司徒晓的手,深情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正巧经过后院的李德看到了这一切,急忙躲了起来,看着司徒晓送别赵无琦离去,李德这才意识过来,原来这位黄大人就是当今的皇帝,也就是耀华姑娘的丈夫。李德突然感觉心中一阵难以压抑的痛楚,一瞬间,他才意识到,他的心里动了不该动的感情,起了不该起的念头。也许,从遇见这个女人的那一刻,他的一生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但不管终点是什么,他却都庆幸,有生之年能遇到她。
河内渐渐恢复到了往日的繁荣,百姓们也充满干劲地开始重建家园,在林思远的带领下,这个原本宛如地狱的地方再一次充满了阳光和笑容。水家村已经没什么人了,有人想把水秀才接出水家村,但水秀才却不肯走,河内的一个大员外便出了资,帮水秀才修建了房子,毕竟他现在可是河内的大英雄。司徒晓一行人离去之际,几乎全城的人都来送别了,何书不忘说着风凉话,感慨这些人是何等的现实,刘秀才反复吟着那几句他记得熟烂的诗。
李德一直跟随在队伍里,走了许久,似乎才有人想起来,他应该前往的地方是松平县,但他似乎已经走过头了。
"我。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去安都看看也好。"
这便是李德对众人疑问的回答,众人感叹他爱玩,却唯独只有百里琯一语不发,李德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隐约觉得,那就如同一个魔咒一般,总有一天,似乎李德总会如同他所说的一般,走向那条死亡的道路。这个担忧很快就被验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