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不能爱她
王母摇着羽扇，颔首微笑：“魔龙敖昌若不灰飞烟灭，不得停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母，我敖昌令你害怕了么？我敖昌叫你恐惧了么？我既不想做玉帝，也不想做上仙，就这么一个魔龙敖昌，竟叫你怕到了如此地步。王母，莫非你在上一个轮回对我做过亏心事，今日便一并讲来，也好叫我乐上一乐。”敖昌大笑连连，双目渐渐泛起金黄，魔血升腾的黑雾在周身缭绕，脚下的引魂花极力伸展着身躯，在诸神的眼中看来，既是妖娆，又是魔像。
“王母，其实千年来，龙太子向来配合天庭，一直尽力克制魔性，天庭也一向以招安为主，不知娘娘……”太白金星侧目看了敖昌一眼，上前来向着王母躬身作揖。
“爱卿有些事不明白，还是明哲保身为好。”王母冷冷地瞥了一眼，示意将他带下去。
“还请王母三思！”太白金星挣扎着，企图能改变些什么，却最终仍是无能为力。
天雷滚滚，闪电不断地击穿敖昌的身躯，他的肉身却不停地瞬间治愈，而一身魔灵却悄然苏醒，争抢着在他皮下游走。
“吼！”敖昌忍不住魔灵的啃噬，不由吼叫出声，斩仙台的边角竟被震得破碎，悉悉索索地掉下些许碎石。
“王母，大事不好，天雷似乎对敖昌不起作用，反而把他的魔性激发出来了。”仆人靠上前来，附在王母耳边轻声地提醒。
王母一双浅黛皱在了一处，咬牙恨道：“本宫好不容易才能抓了他的把柄，将他困在这斩仙台受罚，岂能功亏一篑！”
正要招手命人上前来，敖昌却先她一步魔化，只见墨黑的龙身腾空跃起，将捆住他的两根石柱击了个粉碎，一双眼中金光四射，耀眼地遮住了太阳的光芒。
“吼！”魔龙的眼中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只有一片无尽的战场，仰天长啸一声，随即向着诸神飞去，那巨大的龙尾扫过，诸神竟连避让都是来不及，纷纷倒了一地。
龙爪犹如钢铸的一般，尖锐的指甲划过，直接刺穿了一个上仙的头部，沾了魔血的上仙瞬间灰飞烟灭。
“你们还在等什么！”王母痛斥着，狠狠地看向身后的诸神。
哪吒、杨戬、托塔李天王等人慌忙领命上前，却根本奈何不得，龙身翻滚着，整个九天之上满是腥风，引魂花仿佛依附在他身上一般，竟也飞升起来，将诸神团团围住，触须般的花瓣刺入他们的皮肤，欢快地吸着鲜甜的血液。
“吼！”魔龙怒吼一声，巨爪伸向王母飞扑过去，王母惊得转身掩面，却在敖昌的利爪将要刺穿她身体的一瞬间，又蓦地转过头来，出现在敖昌面前的，赫然是苏焰的脸。
魔龙的爪子硬生生收在半空中，扭着头看着这张瞬间变化的脸，眼中的金光缓缓黯淡下去，却转瞬又强烈地耀目起来。随即一个转身，魔龙向着天际飞去，只一个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望不见的地方。
“哼，敖昌，你以为，机会真的仅此一次么？”王母懒懒地招手，命人靠上前来，然后吩咐道：“等敖昌清醒之后，截断子母河。”
“陛下，你醒啦？”莫离跑向苏焰的床头，她正扶着额头想要起身。
“朕睡了多久？”苏焰揉了揉眉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已经睡了两个昼夜了。”莫离拿了丝帕来替她擦拭嘴角，然后服侍她坐起来靠在床边。
“这么久？”苏焰皱了皱眉，“难怪朕觉着……长的好像一场梦。”
“梦？陛下做了什么梦？”莫离在床边坐下了，轻手轻脚地替她捏着额角、“朕也看不清楚，好像有星星点点的绿光，又好像是霹雳一样的闪电，黑色的花，还有虎视眈眈的眼睛瞪着，很可怕，仿佛会有人死去一样。”苏焰的眉皱的更紧了。
“陛下也许是累了，所以才会梦见些奇怪的东西。”莫离傻傻地笑了笑，转了转眼珠问道：“陛下跟斯年殿下出去……有没有遇见什么好玩的事可以跟奴婢说说呀？”
苏焰闻言，只觉得头更痛了：“他现在在哪里？”
莫离的脸上愣了一愣，他在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从那天催她回到苏焰身边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敖昌，难道是因为确定了苏焰不会爱上韶斯年，所以敖昌离开了女儿国，去处理韶斯年的后事了？
心里这么想着，莫离的面上便舒展开来，笑着回道：“陛下回来之后，斯年殿下对奴婢说，他对陛下做了不好的事，照奴婢看来呀，斯年殿下一定是不好意思了，所以回国了。”
苏焰的脸上红了一红，把茶杯递过去，低声说道：“他怎么会不辞而别呢？现在回国……他国中的形势，还能容得下他么？”
莫离接了过来，一面回着话，一面想要把杯子交给身后的宫女：“这可难说，斯年殿下没有说做了什么坏事，看他的表情，肯定是很坏很坏的，要是这样的话，他才不管君子国怎么样呢，准定先逃跑了再说。”
不经意的，莫离的眼睛扫过杯中的茶水，却正见到敖昌受刑的一幕，随即黑色的魔龙在茶水里翻滚着，血盆大口呼之欲出，莫离不由惊的怔在了原地。
苏焰却全然没有发觉她的异样，低了头看着被他握过的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余温，可是她的心里却掀不起一点波澜，唇边也还残存着他火热的气息，可是为什么，这么清晰的感觉就在脑中，自己却始终都是无动于衷，心如死水？
莫离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替苏焰掖了掖被角，轻声说道：“陛下，您再好好歇一会儿，吃些东西别饿着了。奴婢再去找找看斯年殿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倘若他真的离开了，奴婢也好问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好叫陛下放心。”
“去吧，去御马所领一匹好马。”苏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记得吩咐他，不论如何，都要好好的，若在外面过不下去实在艰辛，这里还是可以回来的。”
“是。”莫离起身施礼，恨不能立刻扑出宫去，可是她的心里却又飞快闪过一张脸。
蛇姬！对，既然她是女娲弟子，那么敖昌受罚的事，她应该能帮上些什么忙。
这样想着，莫离便加快了脚步直往灵蟒宫奔去。
“什么？敖昌殿下受了神罚！”蛇姬大惊失色，不顾仪态就拍桌站起，焦躁地在宫内走来走去，“他一直循规蹈矩，纵使王母对他百般刁难，却也从来不出一言，从未跟谁顶撞过，也一直努力克制着魔性，怎么就忽然得罪了诸神，受这魂飞魄散的神罚？”
“主人眼里的金光是我从没见过的耀眼，那身墨色夹杂着雾气，可怕的很，会不会是天雷无意中加重了魔性，将他变成了这么可怕的模样？”莫离跟在她身后来回地走着，虽然不喜欢蛇姬，可是蛇姬对敖昌的心意却是真切的，仙魔界里，这是莫离看见的唯一对敖昌好的人，此刻的蛇姬，再也不是叫她厌恶的人，而是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对象。
“女娲出去云游还没回来，就凭我们两个，只怕……”蛇姬回头看了一眼紧跟着自己的莫离，她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看着自己，这样的一个小妖，能有用么？
莫离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我原本是一只已经死掉的狼，连妖都算不上，后来主人取出自己的一点灵识给我，又渡了一口他的仙气，这才叫我起死回生。前几次他魔性大发的时候，我的鲜血还能起到作用，只是这一次……情况这么恶劣，我不确定。”
“原来你和他，是这样的关系？”蛇姬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虽然之前莫离提起过，她却一直不肯相信，如今这么危急的状况，她依然这么说，也许……
“怎样？有什么办法吗？我的血还管用吗？我没见过主人彻底入魔的样子，不知道行不行。”莫离满怀期待地看着蛇姬，只等她一个点头，给自己一个希望。
蛇姬牵起她的手，微微一笑：“去试试吧。”
莫离咬着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忽然也笑了：“我一直都准备着，随时准备着，为了主人献出我这条命……”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蛇姬的眼睛，恳求道：“国师大人，如果我真的不能活下来，你能不能施法让宫里所有的人都忘记我的存在？”
“忘记你？”蛇姬有些不明白。
“我不想让陛下将来问起我的时候，被告知我死了，或者是不告而别了。”莫离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里是一片雾蒙蒙的水汽，“还有斯年殿下……其实，我和主人赶到的时候，斯年殿下已经死了，主人便施了小计，俯身在他的身上回到女儿国。陛下一直以为主人就是斯年殿下，如今主人不见了，陛下肯定会心中记挂。所以我替斯年殿下写了一封信，还请国师……转交陛下。”
“韶斯年，死了？”蛇姬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先前那个一脸温和笑容的男人，真的死了？眼前似乎又看见自己纠缠他的样子，那个人，红着脸再三躲避，甚至不惜得罪她而将她打晕，这样一个君子，居然死了？
过了一会儿，蛇姬微微地颔首：“好，我答应你。”
“嗯。”莫离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笑的格外轻松，她的宫装瞬间脱去，露出了原本的样子，粉红色的纱衣，长及脚踝的银发，还有额间那一点闪烁的红色印记。
忽然间，那枚印记发出耀眼的红光，笼罩了整个灵蟒宫，随后一道光束射出宫门，指引着两人前行的方向。
东海的海底深处，有一座冰熔洞。那里长年燃烧着黑色的岩浆，温度却寒冷彻骨。整个冰熔洞陷在黑色的绝望之中，却是敖昌修炼的所在。
“他带你来过这里？”蛇姬皱着眉打量着冰熔洞，幸亏她们都不是凡人，就算不借助光亮，也能在洞里行动自如。
“来过一次，主人一般不叫我来，说这里对我不好。”莫离抱着胳膊跟在她身后，这里的温度过低，她不是冷血类动物，体温也跟着不断下降，着实有些难熬。
蛇姬冷冷说道：“他对你，还真是少见的关心。”
莫离张了张嘴，知道她又不高兴了，怕她转身就走，忙上前去牵着她的手：“主人也许是想留着我的命好取用鲜血。”
蛇姬忽然出手把她狠狠地推开，撞在一边的熔岩上，与此同时，一道泛着黑色幽光的火焰呼啸着扑过，冲出了洞口。
莫离疼得直抽搐，背上被尖锐的石块划破，却仍坚持着爬起：“多谢国师救命之恩。”
蛇姬不搭理，兀自说道：“看来殿下就在附近。”
莫离额间的红光再次耀眼起来，借着红光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条巨大的墨龙蜷缩在岩浆里，张着嘴声音嘶哑地轻声叫唤，岩浆从熔石上滴落在他背上，哧哧地冒着眼。
“主人！”莫离低呼一声想要扑过去，蛇姬匆忙伸手将她拉住。
“找死，他身上的魔气能把你烫的魂飞魄散。”蛇姬狠狠瞥了她一眼，拉着她不许靠近。
墨龙痛苦地张合着巨口，嘶鸣声一直都难以停歇，眼中的金光将他面前的熔石投射出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似乎闻到了莫离伤口处的血腥味，他抬头张望过来，眼中一片茫然。
蛇姬伸手将莫离背上的血凝成一只小小的血球，然后丢进敖昌的嘴里，随即拉着莫离躲去一边。
血球从咽喉冲入腹中，魔龙忽然更为痛苦地在岩浆里翻滚嘶吼着，龙爪用力地蹬着，似乎努力想要摆脱什么。
“主人，求求你让我过去，我想陪着他。”莫离掩着嘴哭出声来，拉着蛇姬的衣袖求着她。
“闭嘴。”蛇姬低促地喝斥了一声，然后又捏了一只血球喂他吃下。
“吼！”魔龙嘶吼着，用力地在洞里撞击着四壁，挣扎着，也不知是疼痛还是逃离。
“主人……”莫离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没有办法，只好你去了。”蛇姬转头看向她，“你的血都被他排出了，我会把你炼成一颗丹珠，然后再把你送进去，你在他体内慢慢地交换灵力。”
“多谢国师。”莫离低下头咬着嘴唇答应着。
见她眼里都是不舍，蛇姬又说道：“你在他身体里待着，不会死。记住用他给你的修为将魔灵吞噬，若能斩草除根，殿下从此就能不再遭受这样的苦楚。”
莫离转头看了一眼敖昌，问道：“若我能力不够，做不到呢？”
“等他恢复平静了，你就自己出来吧。”蛇姬伸手推出一团赤色的火焰，一面炼化莫离，一面说道：“放心，你不会死。”
莫离的身体渐渐消失，凝聚成一颗闪烁着红色光芒的丹珠，轻轻落在了蛇姬的手里。
像似有感应一般，敖昌痛苦地甩动着龙尾，一面嘶吼翻腾着，一面掉落一滴硕大的眼泪。
蛇姬勾指一弹，丹珠落入了敖昌的口中，只见敖昌拼命扭动这身躯，似乎想要拒绝吞咽，却最终无可奈何。
红色的光芒从敖昌的体内透出，将他渐渐包裹在其中，暴躁的魔龙终于慢慢地沉寂下来，最终安静地躺在岩浆里，无力地张合着巨嘴。
蛇姬慢慢地走上前去，蹲下来轻轻抚摸着龙身，轻声说道：“敖昌殿下，你回来了。”
魔龙轻瞥她一眼，随即蜷缩在一起，幻化出人形来。
敖昌的脸上满是汗，因为心力交瘁而有些站不稳，却一面甩开了她的搀扶，一面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蛇姬微微一笑，固执地伸手扶着他：“我？我是来救你的。”
“不必。”敖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转身扶着冰熔洞的石壁缓缓向着外面走去。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救你的？”蛇姬紧追几步，然后停在他身后站住了。
“不想。”敖昌头也不回，伸手按上了胸膛，那里滚烫的很，然后渐渐地一片清凉，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一切化空。
“那你也不想知道莫离去了哪里？”蛇姬冷笑着，再也不去看他，疾步从他身旁走过，却被狠狠地拉扯住。
“你把她怎么了？”敖昌愤怒着看向她，面目狰狞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