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的空气又一瞬间的凝结,慕容离说道:“刘依诺,你想一直病下去,对吗?这样就可以逃避你不敢面对的一切,噩梦!现实!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句句直击内心,眨眼间泪水已在眸中打转,她多么渴望那日聚侠山庄上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她没有杀了任清远,也没有伤了竹梓潇。
更或者,她就是在一场梦里,一场漫长的噩梦里,只要梦醒了,她还是那个刘依诺,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的刘依诺,他还是那个竹梓潇,总是带着傻笑的竹梓潇,最美的初识,最纯真的谈笑。
什么情伤,什么大火,什么真相,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初识的样子,孤儿院还在,院长妈妈还在,依依还在,亲人还在,朋友也还在。
如果说人生也是一场梦,那么要怎么才算梦醒?
她多想回到当初,让时光停止,不前进一步,不后退半分,就停留在那最美的时候。
“如果……真的能够逃避,一直逃下去也好,可是……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从来没有,过去,谁也回不去。”
“所以?”
她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有了光彩:“所以,人生这场梦,没有苏醒那天。”
“茵茵,再端一碗药来。”慕容离朝门外喊了一声。
清脆的女声在门外应了一声:“是。”
“不换药的话,我是不会喝的。”现在的她不需要动脑子去对付谁,她实在不想喝茶。
“你发烧的不是身体,不适合用猛药,刚才的药很适合。”
刘依诺瞥过眼来看慕容离:“慕容离,你是大夫吗?”
“我不是。”慕容离说道,“看过几本杂书,上面说茶水可用于治疗肠道疾病,如霍乱、伤寒、痢疾、肠炎等。皮肤生疮、溃烂流脓,外伤破了皮,用浓茶冲洗患处,有消炎杀菌作用。口腔发炎、溃烂、咽喉肿痛,用茶叶来治疗,也有一定疗效!我相信银为你找的大夫。”
刘依诺无语的质问道:“我是得了霍乱?伤寒?痢疾?受了伤破了皮还是口腔溃炎?啊?我不会喝的!”
见她不再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慕容离笑了:“为什么那么讨厌喝茶?”
“与你无关。”
慕容离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又是这句话,她一定要这样拒人千里吗?冷漠的像是一片谁也无法靠近的雪原。
就在这时,刘依诺开口问了一个几乎说是很白痴的问题:“你说花落了会再开吗?”
慕容离顺着刘依诺的目光望去,看到了窗外那落尽了花朵的梧桐,他似乎明白了刘依诺的弦外之音,他也听过梧桐树的传说,而且也很喜欢梧桐树,只不过他喜欢的是梧桐高贵清洁的品质。
“会!”
刘依诺凄然一笑,会吗?花落了会再开,人去了呢?会不会再来?有些事呢?又是否可以重来?
“但是,花落一次再开时需要一年的轮回。”刘依诺是他慕容离生命中的一次花开,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朵,如果有,他也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才遇得到。
曾经他选择错过沈凝芷,他从未后悔过,如今,他选择留她在生命里,也不会后悔。
刘依诺怔了一下,花落到再开需要一年的轮回,那人呢?一世的轮回吗?想要追逐他的身影她已经轮回了一世了,可是这一世……她们之间的距离却比以前更远。
见刘依诺沉思不语慕容离又加了一句:“即使下一年花又开了,却也不是去年那朵了。”
每一次花开,都是独一无二,他不想错过她这一朵。
慕容离这句话一下让刘依诺想起了王国维的一句词:君看今年树上花,不是去年枝上朵。这让刘依诺有一股莫名的伤感与烦躁,时间的流永远不会停下,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最终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时间带走,但她偏偏想要一份永恒。
刘依诺不再说话,茵茵重新将药端了进来交给慕容离后又出去了。
慕容离说道:“把药喝了吧!”
“不喝!”刘依诺一口回绝。
“真的不喝?”慕容离又问了一句。
“不……”刘依诺刚刚开口说不就被一个吻堵了回去,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药和茶的味道,刘依诺立刻苦的皱了眉头。
慕容离松开她扬了扬手中的药碗笑道:“你真的不喝?”
看着慕容离那因为占了便宜而笑开花的脸,刘依诺却没力气骂他,因为刚才那带了茶味的药已经苦到了心里,现在整颗心除了苦涩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依诺?”
慕容离的笑脸又贴了过来,刘依诺一把夺过来他手中的药,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本就已经苦涩到了极致,又怎怕它再苦一些?
刘依诺将空空的药碗塞到慕容离手中,脸色也降至冰点,指了一下门口说道:“出去。”说完就躺回到了被窝里。
无边的苦涩蔓延开来,让她觉得自己连指尖连发梢都是苦涩的,为什么身边的人和事统统都是苦的?为什么就没有一丝的甜味?
慕容离不知刘依诺是因为喝了味苦的药不开心还是因为他的吻不开心,慕容离放下药碗走到床边,双手撑着床面俯身看刘依诺。
刘依诺厌恶的说道:“你干什么?”
“你想让我干什么?”
“现在你就像个无赖!”刘依诺看着眼前的人那里有一点像初见时的那个离王殿下?
慕容离依旧是笑:“如果能赖住你,做无赖也很好啊!”虽然这么说慕容离还是站起了身。
“谁也赖不住我,除非我想。”刘依诺翻了个身不再理他。
脸上的笑换成了无奈,慕容离说道:“让茵茵出去走走吧,别总是闷在屋里,我先回去了,晚点儿再来看你。”
直到脚步声消失,屋中安静下来,刘依诺这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慕容离如此对她,说喜欢,是真的吗?
她还是没有出门,而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外面的丫鬟将梧桐树下的残花一点点儿扫干净。
下午的时候,大夫又来看了一次刘依诺,她的烧已经退了许多,大夫嘱咐她说再吃三天的药就完全没事了。
提起药,刘依诺一股气冲上来,就茶的药用医理和大夫争论了一下午。
傍晚慕容离来看她的时候,大夫正朝着刘依诺妥协,答应要去掉药中的老茶。
看到慕容离进来,大夫立刻收拾医箱离开了,刘依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么不想看到我?”慕容离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喉。
刘依诺冷着脸问道:“有事吗?”
“无影楼灭了聚侠山庄的事已经传开了。”慕容离顿了一下,问道,“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是你带人灭了聚侠山庄,可你又为何因为灭了聚侠山庄而这样痛苦?任逍遥是梓潇……这又是怎么回事?”
刘依诺惊讶的看向慕容离,他怎么会知道竹梓潇是任逍遥的?
慕容离解释道:“你在梦中说的,我都记得。”
心一沉,刘依诺蹙起了眉头,之前她太放肆了,竟那样糊里糊涂的病了大半个月,不知还说了多少不能说的。
“慕容离,我说过,我此生只求一人心,便是竹梓潇,他是我生的唯一意义,可是,我误将你口中的紫霄当做了梓潇,所以,我血洗聚侠山庄,我本想杀了任清远,然后自尽,可当任清远死在我手中了,我才发现,原来……任逍遥才是梓潇,但我却杀了他……杀了他的父亲。”
“任逍遥是竹梓潇?”慕容离仍旧不太明白,但有一件事,他清楚了,她的心她的情,全部都在那一个人身上。
刘依诺低下头,轻声叹道:“我不想撒谎骗你,所以,我不会解释这个问题。”
不想骗他,慕容离扬起嘴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忽然想起了什么,刘依诺问道:“对了,现在无影楼怎么样了?”
“你说呢?无影楼灭了聚侠山庄,侠义之士共讨之,已经有几个门派联合准备围剿无影楼了。”
刘依诺紧张地说道:“这是我一个人的错,不能让无影楼来替我承担结果。”
慕容离说道:“你是他们的楼主残影,你的错就是无影楼的错。”
“不能再死人了。”死的人越多,她的罪过就越多,竹梓潇就越不可能原谅她。她转向慕容离鞠了一躬,“替我谢谢银,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保重。”
“你要走?”她刚一动慕容离马上抓住了她的手,“你的烧还没退,不能走。”
“我已经没事了。”刘依诺想要挣开慕容离的手,可颓废了许久,烧还没有完全退去,身体有些无力。
“你现在出去很危险。”慕容离说道,“月底,武林大会就要在临县举行,推选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要继任武林盟主之位,任清远在江湖上名头也是很响的,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连聚侠山庄都灭了,一定会有一些正道中人为他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