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长歌的感觉没有错,她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她没听到王总管说什么,只听见秦远暴怒地说道,“不可能。”
安平敲响了门,打断了里面的话,很快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这是李长歌第一次来秦远的房间,和李长歌的房间不同,秦远的房间并没什么贵重物品,倒是摆放着不少兵器和书籍,床上用的也不是锦缎,而是一种细棉。
秦远受了伤靠坐在床上,脸上苍白见到李长歌进来就说道,“谁让你来的,回去。”
王管家倒是没有说话,李长歌看着秦远的样子并没有生气,她其实觉得这个少年人很不错,柔声问道,“我那还有不少补药,我让人拿了一些来,总管看看还差点什么,直接和我说。”
“谢夫人。”王管家开口说道。
秦远眼睛一红忽然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晚上我让人送你走。”
王管家眼中露出几分不赞同,却没有说话。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长歌的心猛地动了一下,她很想答应,因为她相信秦远说话算话的,可是答应下来她又能去哪里?如果回京城的瑞王府,恐怕瑞王不管是为了名声还是不得罪镇南王,不是把她重新送回来,就是直接病逝了……瑞王可不会管边城是在打仗还是别的什么。
所有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外人并没有看出分毫,李长歌只是说道,“我不会走的,让王管家安排人先把你送走吧。”
王管家闻言神色缓和了不少,对李长歌也高看了一眼。
秦远直接说道,“我秦家没有不战而逃的。”
“你还是个孩子,而且受伤了。”李长歌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她在边城后吃的好玩的开心,倒是长高了一些,前段时间也瘦下来了,不过现在又圆润了起来,因为骨头架子小倒是不显胖,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脸色红润,眼睛水水的,看起来很可爱,“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李长歌知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叫自己过来,等别人开口,她被动同意,还不如主动开口。
王管家和秦远对视了一眼,只是把边城的情况说了一遍,和李长歌预料的一样,现在的情况很不好,秦钰本身早就该带人回来了,可是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情耽误了至今没有归来,而前段时间蛮族攻城,谁知道城里面竟然出了奸细,留在边城的将领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了奸细手里。
提到奸细的时候,不管是王管家还是秦远的脸色都很难看,李长歌不懂战争,可是她对人心揣测的很多,有一瞬间李长歌都怀疑,这些奸细并不是那些蛮族安排的,而是……
李长歌因为这个猜测出了一身冷汗,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不过王管家还有秦远只以为李长歌是被他们的话吓住了,倒是没有在意。
“我已经派人求援了,不过援军至今没到。”王管家沉声说道。
李长歌已经猜到王管家找她来做什么了,可是又觉得不可思议,看了看受伤的秦远又看了看王管家,王管家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见李长歌猜到自己的意思,心中也有些愧疚,不过在王总管心中,除了将军和二少爷,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包括他自己,他必须替将军守好边城。
边城的风俗和京城不一样,这里全民皆兵,不仅是男人,就连女人也能拿起武器战斗,在没有将领的边城,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带领着这里的人对抗那些蛮族。
而凭借着镇南王在边城人心中的地位,所有人都愿意听秦远的话,可是如今秦远重伤,就算李长歌没看见当时多危机,可是如今也能看出,他伤得很重,屋子里是掩不去的血腥味,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现在必须有人代替秦远站出来,边城的情况,和镇南王相关的,身份能让所有人听命令的,也就剩下了镇南王这个刚过门没多久的王妃。
李长歌郡主的身份用处不大,但是镇南王妃的身份是足够了。
“我会派人专门保护夫人的。”王管家说道。
李长歌动了动唇,如果保护真的有用,那么秦远怎么会伤的这么重,看着李长歌的眼神,王管家也有些心虚了,想到他们对待李长歌的态度,软了态度说道,“而且不用夫人真的上战场的,只是一个象征。”
“我知道了。”李长歌咽了咽口水才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送嫂子走。”秦远开口说道,“这是男人的事情。”
李长歌看着秦远,此时的她格外清醒,如果秦远能动,他们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来的,如果自己在众人面前吓晕,那才是致命的打击,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李长歌这辈子拿过最锋利的武器,可能就是剪刀了。
王管家说道,“夫人,只要撑到将军回来就好了。”
李长歌咬牙说道,“好,不过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嫂子……”秦远满脸愧色,他带兵出城本想偷袭敌军,可是被发现了,周围的护卫拼死把他救回来,可是他不仅肩上和腹部中箭,就连腿上也都是伤,根本动不了,他明白秦家必须有人站出去,他一直做得很好……否则边城不可能撑到现在还没破。
可是现在,秦远重伤要死都没有哭过,此时却红了眼睛,“嫂子你尽管说。”
“不管这件事后,我是死是活,镇南王要给我生母请封。”李长歌怕死,很怕很怕,更怕她死后母亲的日子难过,母亲就她一个人女儿,如果她死了,那么母亲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并想办法我生母名下养一个庶子。”
如果在平时,这样的要求提出来,王管家一定会怀疑李长歌居心叵测,可是现在却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秦远沉声说道,“好,我替我哥答应你。”
李长歌点了下头,“你好好养伤。”
说完看向了王管家,“需要我怎么做,你直接告诉我。”
王总管点头,和李长歌说起了边城的具体情况,李长歌当初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索性也大方了起来,直接带着王总管去了放她嫁妆的库房,把其中的药材都搬了出来,还有各种的料子,不过李长歌的陪嫁布料多是绸缎这类的,在现在这种环境下,还真是没什么用处,倒是那些香料被王总管要走了。
其实李长歌要做的并不难,就是站出来,领兵抗敌这些事情还真轮不到她去做,自然有王总管这样的谋士来,不过李长歌还是写了几封信发出去,有送到京城给瑞王的,有用郡主的名义上奏折说边城情况的……
这些都是王总管要求的,李长歌需要做的就是抄一遍以后,盖上郡主的印章。
说到底郡主也是皇亲国戚,和后来被封爵位的人家有区别的。
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李长歌是绝不会站出来的,因为瑞王府的情况,李长歌从小就养成了不争不抢容易满足的性子,可是今天,她却不得不站出来。
镇南王的威信在这一刻李长歌是真正认识到了,仅凭着王妃的身份,边城的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都对她很尊重,对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毫无意义的执行,哪怕是送死……
责任吗?李长歌不知道,她木然地把王总管让她背的东西说了出来,一道道的命令被执行,现在守城的已经不全是战士了,也有很多百姓,所有的男人都拿起了武器,所有的女人都自发的开始照顾伤者,家中的存粮好不保存的被他们拿了出来,供给需要战斗的人。
老人和年纪小的孩子生火做饭,年轻的女人把受伤的人背到后方,这里像是没有男女之别似得,如果不是安平在一旁扶着她,李长歌根本都站不住,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那些被堆积在一起的尸体,脚底上踩得路都被血染红了。
王总管并没有为难李长歌,起码没有要求李长歌站在城墙上,李长歌穿着一身骑马服,脸色惨白,安平甚至怀疑下一刻她就会晕过去。
可是李长歌撑了下来,战事越来越紧张,蛮族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似得,他们进攻的更加猛烈。
蛮族顶着木驴运送土袋修筑鱼梁道,用撞城车使劲撞击着城墙……
为了阻止蛮族,边城的仅剩的骑兵一次次出击,甚至到最后没有了骑兵,那些会骑马的汉子明知道是去送死,也主动牵着家中的马,沉默地组成了队伍冲了出去,他们都知道这是必死的,可是不能让蛮族撞破城墙,不能让蛮族修筑好鱼梁道,这个城墙后面有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婆娘他们的孩子……
边城里面的弓箭用完了,他们就用擂石来回的攻击,滚木上很多长钉,把敌方士兵碾成肉饼,就算只是碰一下,长钉也能扎出许多血窟窿,扔完以后他们再用辘轳拉回城头。
滚木很厉害也很有用,不过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下能用的很少,就算再装上,上面也来不及弄那么多长钉了。
战争的残酷,没有经历的人是不会真正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