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耘看南宫烨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不豫,偏头对着凉欢,冷笑道,“我从来不知道西夜第一杀手是这样奴性十足的人。只是阁下若想报仇,将我杀死你主的消息送回去报信,才是最聪明的。凭你,还不够。”言毕,他两指夹住剑身,轻松将那柄剑抽离自己,也不管凉欢是否还有动作,一步跃至绾婳身前,捧起她进来瘦削得厉害的下巴,柔声道,“绾婳......你知道的,开始的时候我不得不那么做.....你不怪我对吗?”
绾婳就着他的手扬起小脸,勉强一笑,“当然不怪你。你知道,我始终.....我毕竟是爱你的.....”南宫耘一瞬间欣喜若狂,捧着她如杏的小脸,有些失措地笑道,“真的吗?你这句话......”
“当真。”绾婳低头,长睫轻颤,“但是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初在棋子上做手脚,要娶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不动声色地拿下南宫耘抓在她两臂的手,说话时,声音有一丝黯哑和颤抖。却仍是抬头,充满希冀与热情地看着南宫耘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南宫耘落空的双手渐渐握紧,深沉如海的凤眸平静不再,暗暗翻滚的都是陌生而异样的眸彩。便如无星之夜的深海,光影错乱。
他的薄唇轻轻抿起,垂眸,长睫覆下。
一瞬间,人没有微笑,天没有颜色,水没有浪花,所有的呼吸波涛凄号怒骂指责讽刺都不再有声音,所有长剑和人心劈开的沟壑都失去垂钓者。
苍茫水底,天日尽头,在这个一切神佛天灵都无法作证照拂,在这个背叛被视为常规,而誓言永远不可能生效的地方,他说,“我爱你。”
惊心动魄的三个字,这是最像谎言的真话。
“我爱你?真是可笑。连面都没有见过便可以说爱求赐侧妃了?那么锦年二哥你可是把人家都上了,可不是爱到骨子离去了?”南宫烨冷哼。
说利用是过错,说爱则是无耻。是谁的错,亦或是谁的情不由衷。让最无可奈何的呢喃成为了最顺理成章的戏弄和狎玩。
这三个字,乱了谁的镇定,惊了谁的心跳。
对方最需要的爱语,此刻却也是最惶恐的深渊。他放纵了,埋在心里十年之久不曾的话,此夕言落,却如此的不合时宜。或许他想过很多种的情不自禁,却不曾料到一出口,便成最后一根稻草,诠释了利用和背叛。是天意弄人,还是惟妙惟肖。
绾婳浑身微微颤抖,讶然地看着南宫耘认真而近在咫尺的脸庞,俊美高贵却是最渴望的虔诚。她菱唇微微张了张,一颗晶莹砸在南宫耘的手背,艰难地问,“你说你.....爱我......”
南宫烨不敢相信那是她的声音,哽咽颤抖沙哑,完全不是她被抓在自己手里时的张牙舞爪。
“是的。”南宫耘俯低身子,侧脸贴着绾婳的鬓角,在她耳边轻轻道,“是的....我说我.....”
侧脸冰冷而细腻的触感,让绾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想要贴近去温暖他,听到锦年二字,浑身猛地一僵。垂眸,长睫蓦地覆下,被氤氲湿润,然后伸手推开南宫耘的身子,眼中的犹豫和质疑如此明显,“你爱我?”
南宫耘俊颜渐冷,凤眸飞快地闪过丝不豫,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绾婳却颓颓后退两步,惨然笑道,“你爱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十六年来没有离开过虞域一步,请问安亲王是怎么爱上我,以至于一见面便要迎娶我?还做那些及犬偷盗之事?”
“绾婳。”南宫耘语间已有丝怒意。
“那么请问安亲王,既然爱我,为何娶了我又不碰我,却上了纳兰锦年那小丫头?!”绾婳猛地捋起袖子,守宫砂一点处鲜红残忍——得利于南宫烨烙铁尖刀的狠狠一剜,那红处竟比她离开太庙时更艳丽。她的声音沙哑而近乎咆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跟这个男子说话。
南宫耘看着她手臂上触目的伤痕,瞳孔微缩,冷言道,“绾婳,闹够了吗?你平日里不这样。”
“你还是介意是吗.......”绾婳低头喃喃,眸光有几分柔软,“我跟五弟真的没有什么.....我承认我先前是喜欢他,但是后来......我终究是爱你的。”
“明姑娘!”南宫烨突然打断二人,见好就收,他的目的只是想离间二人。杀母仇,选秀手脚,移情锦年。家仇,夺爱,别恋。这三条,足够打败任何一对感情甚笃的情侣,何况是让绾婳相信自己从始至终被利用的事实呢?他不想二人在此叙旧念情,也不想南宫耘那么快死,他见识了他二哥的实力,路上还用得上。
他安抚着绾婳的肩膀,“指婚一事,二哥想来也只是一时被权宜熏昏了头脑,后来,锦儿美艳,对二哥耳鬓厮磨,二哥难保做出些孟浪之举。这也不怪他。”这话明着劝慰,实际上却更如利刀伤人。
绾婳果然一震,推开他的手,怒道,“惺惺作态。一时昏头?一时昏头他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赖着不走?”
南宫烨佯有些尴尬地回头,“二哥现在不好走吧。”
“我说过要陪着你。”南宫耘转过身,不再看绾婳,声音淡凉如初春新融的雪水。
“我不要你陪,你现在不是看到了吗?我好得很。耘,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骗我?”绾婳低头看着指甲,不怒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