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嫁到贾家已经五六年了,掌握了荣国府的家政大权,但以凤姐的能力,远远没有发挥到极限,便有一种才能不得舒展的感觉。可巧,贾瑞出现在凤姐面前。
贾瑞根本算不得一个角色,要地位没地位,要财富没财富,要才情没才情,要相貌没相貌,去骗骗地位低下的小丫鬟或许还可能,但他偏偏敢太岁头上动土,去招惹别人都不敢碰的角色。就在凤姐留恋着如诗如画的秋景时他突然出现了,以至惊了凤姐的大驾。凤姐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只这第一印象,便注定了贾瑞的失败。但贾瑞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天赐的艳遇机会让他遇上了。殊不知,太好的事往往不是好事。
贾瑞的殷勤朝向女人的寂寞,他说:“嫂子天天也闷得很。”凤姐顺水推舟:“正是呢。只盼个人来说话解解闷儿。”贾瑞毛遂自荐:“我倒天天闲着。若天天过来替嫂子解解闷儿,可好么?”贾瑞的勇气实是惊人,他的最大资本除了色胆包天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勾引者不看对象不看条件,全凭自己是一名异性就以为会勾引成功,便完全是一种莽撞与不自量力。何况他这种直来直去的勾引也缺乏一种情调。凤姐虽然不酸文假醋,但女人天生喜欢朦胧的感觉,凤姐说的那句“果然你是个明白人,比蓉儿兄弟两个强远了。我看他那样清秀,只当他们心里明白,谁知竟是两个糊涂虫,一点不知人心。”也不完全是信口雌黄,不讨厌与蓉哥这样的美少年偶尔调剂出一点气氛,给自己制造一点轻松与浪漫的心理享受,但对贾瑞再怎么降低标准,也觉得是对自己的冒犯与唐突。何况凤姐凭什么要降低标准呢?
尤氏无意中夸凤姐“那里都象你这么个正经人”的话,在刚被冒犯了的凤姐听来怎么都像是讽刺。但这话是在事情发生后说的,却也只是起着杀机发酵的作用。事情虽然不大,那贾瑞在宁府花园中遇到凤姐不过说了几句不大合礼的话和露出露骨的好色神情,不理他就是了。但凤姐却不是吃哑巴亏的主儿,凤姐瞬间便决定了向左向右的问题。于是说出的话分明有着让人想象的余地,难怪贾瑞不知死活地赶上去。
凤姐轻轻巧巧就设置了一个接一个的局,先是贾瑞不时来给嫂子请安扑了空,后是一个“空头约会”把他关在“穿堂儿”里冻了一晚上,一夜不曾冻死,回家又被祖父打了三四十板子,还不许吃饭,又跪在院里读文章。这一顿罚够苦的了,这贾瑞却还不醒悟,于是这一次去了过道的空屋子里“约会”时,被贾蓉贾蔷假借凤姐告发了他,各讹了五十两银子,又被浇了一头一身的屎尿,终于一病不起,要了小命。
凤姐玩了一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自己只是动动嘴皮子,就指挥着搞定。贾瑞自是活该,谁让他心怀不轨呢。让他出丑,让他做不成人,让他从此不敢小觑,让他……似乎怎么也到不了要人命的份儿上。弄死他,凤姐既得不着银子,也不能升职,凤姐的理由只有一个:“几时叫他死在我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凤姐虽然管家好几年了,可是手段还基本没用。在贾瑞这件事上,小试牛刀一下,也可验证自己到底有多大本领,让人见识一下自己的才能,虽然搞这种东西没多大用途,只能算练练身手。一个有才能的人,最得意的便是才能被发现,被使用。凤姐又不能到社会上施展手脚,也只能找机会在小圈子内发挥了。但圈子小了,机会少,所以贾瑞这个机会难得,必要在此尽兴。
贾瑞完全进了凤姐的圈套,直到死还要“让我拿了镜子再走——”。镜花水月的诱人并不与俗世的真实有多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