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顾倾城眼中不悦之色更浓,浓密如碟翼般的眼睫掩去她眸中危险的意味。
“书寓虽说是卖艺不卖身的艺妓,但到底是妓子,那背地里与人暗通款曲私自苟且,谁又能知?表小姐与这些人过从甚密,到底于顾家的体面有碍呀。”烟儿话如倒豆,她也不知今日是哪里来的冲动,竟让她说出这些平日里害怕自家小姐烦心,而缄口不提的话,那模样竟像是被欺负的小孩子渴望大人为她出气般。
顾倾城静静地喝着咖啡,眸中有凌厉的光芒一闪即逝,待杯中的咖啡饮完,她纤白的手指轻扣杯盏:“待会儿去找二姑奶奶,让她着人把这套汝瓷送来我冷香阁保管。”
“是。”烟儿欣然同意,虽然只是收回一套瓷器,但这至少表示小姐不打算一直不闻不问了。
“附近有洗手间么?”
“嗯,二楼就有。”
顾倾城抬头看看一旁旋转直上的楼梯:“楼上不会有人吧?今日我还不想让人撞见。”
“不会,楼上都是私人场所,外人不会上去。”烟儿说着便赶紧过来扶住顾倾城,像是生怕这区区十几级的台阶把顾倾城累得跌下来一般。
顾倾城有些好笑地拍拍烟儿的手:“你家小姐哪有这么柔弱。”
两人上了二楼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身旁每隔几米便有一个欧式案几,上面陈列着鎏金珐琅牺尊,金镇花嵌松石鎏金壶等摆件,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宫廷器物,墙上的欧式墙纸又搭配着精美的油画……各种装潢果然是华贵别致。
缓步走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却由远及近传来,二人放轻脚步往前走了走,那声音渐渐清晰,竟是****的**之音!
“哥哥……好哥哥,你可慢点,可要弄死我了,嗯~”
“你这小妖精,看我今日不好好收拾你!”那男人低低一笑,许是加大了动作,弄得女子又是一阵娇喘连连。
**的声音透过那扇沉重的胡桃木门传出来,让两人瞬间制住脚步!
顾倾城倒还好,虽是惊诧,却也只是心神一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只可怜了烟儿,这个年代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听见这样的响动,一张小脸儿早已涨得通红,目光也不知该放在哪儿,只羞骇得想钻进地缝里。
这个年代的人思想是何其保守,哪个正经女子敢随便在外行苟且之事?!难不成是哪位书寓跟相好的忍不住了在这里暗自苟合?!在顾公馆就敢行这样的事,胆子特忒大了些,这见王玉芬把顾家搅得怎样乌烟瘴气了!
顾倾城想着,但下一秒她的推测便被打破。
“玉芬,你这小妖精,我快来了,玉芬……”
“是……是表小姐……”烟儿早已僵在原地。
顾倾城现下当然知道里面的“女主角”是王玉芬了,除了她还有哪个“玉芬”敢在顾公馆做这种事?!只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浑浊了起来。
“脏。”顾倾城冷笑着吐出一个字,带着烟儿转身离去。
王玉芬?还真是好样儿的!未出嫁的女子竟将**那套学了个全。一个寄居之人嚣张得如此不知死活,可别怪我容不下你!
回到冷香院,小院里两株红梅在寒风中幽香扑鼻,风骨傲然,顾倾城适才觉得空气清新了起来。
挑开厚重的毡帘,顾倾城前脚刚迈进阁中,才喝了几口热茶身子暖了些,却忽觉得一阵寒风袭来,抬头看去,便看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含笑着打了帘子,紧接着一位穿月白色绣银色百合花暗纹的****人迈入房中。
美妇人发髻高挽,保养得宜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容,既风韵美丽又端庄得体,一身月白色暗纹旗袍更是显得她高贵出尘,只是……发髻上两朵硕大的并蒂芙蓉金花簪破坏了她原本素雅的美,倒显出些俗气来。
果然是暴发户的本质怎么盖都盖不住!
“我的好侄女儿,身体可好些了?”还未等顾倾城开口,顾云珍已含笑着关切道,在亲昵地扶住顾倾城的手臂时,又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问道,“如今虽入了春,天气却冷着,你这边衣被可还厚实?炭火可够用?”
先在顾倾城面前讨了巧,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接着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宣誓主权,顾云珍软硬兼施的手段还真是不错。
顾倾城轻笑了笑:“以我顾家的家底,倒还不缺这些东西,只是顾家家大业大,劳烦姑母一个外人打理,我倒忙里偷闲,私下想来,总是心有愧疚。”
顾倾城三言两语把顾云珍划了出去,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顾云珍那个娘又偏是依靠卑鄙手段爬床的姨娘,后来那个姨娘有了顾云珍,当时的顾夫人也就是顾倾城的奶奶念着顾云珍也算顾家的骨血,便不忍发落,但顾老夫人与丈夫到底是有了个一辈子的心结。
顾云珍显然从未见过顾倾城如此尖锐的样子,愣了半晌,却又装作没事儿人一般转移了话题:“这套汝窑瓷杯,姑母给你送来了,你表姐不懂事,以为是寻常杯盏,便弄去摆在了她的小宴上。”
顾云珍身后的丫鬟碰出一个雕工精致的紫檀玻璃匣子,那匣子里便摆放着那套汝窑瓷杯。
顾倾城命烟儿接了匣子,坐到上首的梨木交椅上笑盈盈道:“这样珍贵的东西,也能随意挪动了,看来这库房的确得好好把把门儿了,姑母拿时得空,便把账簿和库房记档拿过来我看看吧。”
顾倾城言下之意昭然若揭,但顾云珍也不急,她浸淫内宅多年,怎会不知道准备假账?
“好,我这就回去命人把账簿给侄女送来。”
她的假账天衣无缝,顾倾城看了抓不住把柄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况且这顾公馆早已是她的天下,顾倾城一个孤女还能掀起大浪不成?
可顾倾城也不急,今日只想敲打一番罢了,反正她闲来无聊,也不怕陪这对母女玩玩练练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