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正在中车府衙伏案练习书写之术,忽从梁上落下一物,不倚不偏,正落于竹简之上,赵高用笔尖舔起一看,却是一只米粒大小的蜘蛛,在赵高蘸满浓墨的笔端挣扎。根据赵国人的风俗,蜘蛛是为嬉蛛,又称嬉子,蜘蛛从空而落,即有喜从天降之意。赵高抑郁的心情顿时好转,笑容浮上脸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笔尖的蜘蛛轻轻吹去。那小东西逃过一劫,拼命的向案头奔跑。赵高紧盯着它,看它爬下桌子,消失在地面上。他暗自思忖:“我赵高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大王答应封我却未曾封得,这喜从何来?”
赵高正思忖着,从门外进来一个老太监,勾肩驮背,目光混浊,喊:“中车府令大人,大王令你速去王宫,见玉漱娘娘的驾!”
赵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段时间他也一直牵挂着女儿玉漱。现在大王能让他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儿,比封他一个什么官都高兴。他放下笔,整整衣冠,立即和太监前往宫中。
中途,赵高路过一馍店,店内的馍馍大如婴儿,而且都涂上了色彩,有老虎、有牛、羊、狮子,个个栩栩如生。赵高知秦地有父亲看望新婚女儿不能空手的风俗,就停下车来,进入店中。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秦人妇女,长得人高马大,见赵高进来,满脸堆笑的问:“大人可要买馍?”
赵高说:“吾要看望女儿,不知买什么东西好,看汝此馍很好看,不知送馍对不对?”
女店主笑道:“大人买馍正对,送给女儿馍,一辈子不受饿,大人的女儿若是初婚,大人须得送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这十二生肖全套,可保你女儿岁岁平安,吉祥如意!子孙昌盛,永享富贵!”
赵高大喜,爽朗的说:“那就照汝所说,拿全十二生肖!”
女店主拿过十二只编织得十分精美的竹篮,分别把十二生肖装到篮子里,对赵高说:“馍每只五钱,共六十钱,花篮每个十钱,共一百二十钱,大人给一百八十钱就好!”
赵高从怀里掏出二百钱,扔给女店主,说:“这是二百钱,勿须找了,汝帮吾把这些东西搬到车上去。”
女店主十分高兴,恭维的说:“大人你大量,一定还能升官!”
赵高驾车来到宫门,停下马车,在几名太监的帮助下,把十二生肖馍拿到玉漱所住的祈年宫,玉漱见到父亲,顿时泪流满面,叫一声:“大”,便泣不成声。
赵高十分能理解玉漱的心情,一来这个孩子从小就没有离开过自己,想念他在情理之中,二来他知道玉漱爱上了蒙毅,让她一下子忘掉蒙毅,绝无可能。他按宫廷礼仪给玉漱行礼后,眼泪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赵高说:“女儿,汝的心大能理解,可是汝不能虐待自己,看,汝才入宫几天,这都瘦了。”
玉漱说:“大,你别为我操心,女儿能挺得过去。”
赵高指着那些他带过来的花馍,说:“玉漱,汝看这些馍,好看么?”
玉漱说:“好看!”
赵高意味深长的说:“其实在没有做成馍之前,它们只是普通的关中小麦,被人加工成普通的面粉,不过在那些心灵手巧的人手里面,它们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吾等人生也和它们相同,如果吾等在乡下种地,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吾等跟随大王,吾等就成了大王身边的臣子,尤其是汝,如今成了显贵的王妃,更不要自我轻贱,当初大为什么要教汝武艺、律法,就是希望汝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做些有意义的事,万不可因小失大。”
玉漱郑重地承诺:“放心吧!大,从明日起,我会完全忘记心里的那个人,一心一意的做个好王妃!”
赵高说:“好女儿,大相信汝。”
在赵高和玉漱父女二人谈话的这段时间里,丞相李斯和廷尉蒙毅正在李斯府上饮酒。蒙毅心里始终放不下玉漱,情绪故而十分低落,每饮一口酒,必将叹息一声。
“廷尉大人,心中可有块垒,不妨说与本相听听。”李斯看出蒙毅心中有事,便出言引诱。
蒙毅不敢说出他与玉漱那一段情缘,只恨恨地骂句:“赵高匹夫!”
“中车府令缘何得罪了蒙大人?”李斯探问。
蒙毅信口编造一个谎言:“那日本官驾车与赵高相遇,他竟不避让吾之车驾,还出口不逊,辱骂本官。”
“赵高大胆,廷尉大人位及三公九卿之列,他一个小小中车府令竟不避让大人车驾,尚出口不逊,当真该死,本相明日即上奏大王,惩他大不敬之罪。”李斯为蒙毅抱打不平。
蒙毅道:“罢了,赵高乃玉漱娘娘之父,即便丞相大人禀报大王,大王不过斥责他一顿而已,伤不及其皮毛,尚不如忍下罢了。”
李斯看出蒙毅恨极赵高,便笑道:“公不追究,也罢,若想追究,别说他一个赵高,即便是十个赵高,本相也叫他死无葬身之所。”
蒙毅:“公有何妙计?可说来与蒙毅一听。”
李斯道:“借大王之手……”
嬴政因其母助嫪毐反叛,将其母囚于蒷阳宫内,朝中二十七位大臣为其母求情,皆为嬴政所杀,从此再无人敢以此事谏嬴政。但毕竟母子连心,嬴政每想起与其母在赵国为人质时所受苦楚,必长吁短叹,痛哭流涕,宫中其他妃嫔皆不敢言,唯玉漱直言:“大王志在天下,若不能容己母,叫天下人岂能信任大王能容天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当晚,嬴政秘诏一个叫做茅焦的齐国人进宫,以玉漱之言秘授与他。次日茅焦至朝堂,求见嬴政,嬴政假做不识茅焦,准入。朝堂上,茅焦意气风发,慷慨陈词,把玉漱之词大加发挥。嬴政假作悔悟,重赏茅焦,乃释放其母赵太后于雍地蒷阳宫,回咸阳甘泉宫居住。
赵太后刚被释放不久,京师便出流言。流言称有人在齐地见到吕不韦,吕不韦对该人道出一个惊天秘密。吕不韦说,吾当年把爱妾赵姬送给秦庄襄王前,赵姬已经怀有吾之血脉,赵姬至秦庄襄王处所生的嬴政,非秦庄襄王血统,实乃是吾吕不韦之子,嬴政杀吾,即是杀父。
此流言经李斯、蒙毅之口传至嬴政耳中,嬴政大怒,下令把赵高投入大牢,交廷尉蒙毅审问,并四处寻找吕不韦及见到吕不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