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一生有十八个儿子,他们性格各异,惟小儿子胡亥性格有与自己相似之处,自己也最喜欢他,可是胡亥太纵情于声色犬马,把偌大的秦朝江山交给他,委实放心不下,其次是公子扶苏,扶苏性格虽有些懦弱、仁慈,却是深明大义,勤政务实,况且自己这些年滥用民力,逼的百姓已有反心,也需要有一个受百姓爱戴的人去收拾民心。”想到这里,秦始皇写下诏书给扶苏,云:“回咸阳为我治丧,汝为二世。”然后盖上玺印,交给赵高,令赵高发往扶苏所在北疆。
是夜,秦始皇吐血数升,薨于帐中,卒年五十岁。是日距玉漱投毒之日刚好百日。
此刻远在数千里外的咸阳,玉漱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躺在祈年宫的榻上,大口大口的向外呕血。十几名宫女围在她的榻前,惊慌失措的看着她,谁也帮不上忙,只能任她把血向外狂喷,哭叫着:“玉漱娘娘、玉漱娘娘。”
终于,玉漱把胸腔内的最后一滴血喷尽了,她面色惨白,如同窗外夜空中的那一轮寒月。但是她没有一丝恐惧,还微笑着对那些宫女们说:“妹妹们别怕,我要离开这个世界,去找我的蒙毅哥哥了,你们,你们要好好的活。”
宫女们哭着说:“玉漱娘娘,您好人有好报,一定会没事的。”
玉漱凄然一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玉漱,你为你的蒙毅哥哥报了仇,你该走了,蒙毅哥哥还在另一个世界等你呢,他等了你那么多年,他一个人好孤独、好寂寞啊。”
玉漱念着念着,她的眼前就出现了蒙毅,他身材欣长,俊俏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正风度翩翩的向她走来,她奋力向蒙毅奔去……
“蒙……毅”玉漱叫了最后一声,头一歪,死于榻上。宫女们大放悲声。
秦始皇死后,老谋深算的李斯担心秦始皇驾崩的消息传回咸阳,引起朝中政变,遂对此消息进行严格封锁,除了他本人、赵高、胡亥等几个人知晓外,其他人一概不知,每天照常给这个“秦死皇”送茶送饭,请示问安。
看自己这步计划落实,赵高紧锣密鼓的进入到下一步,他找到公子胡亥,对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的胡亥说:“小公子,机会来矣!”
胡亥此时还如一只雪后的呆鸟,懵懂的问:“什么机会?”
赵高举着手中的秦始皇遗诏说:“当皇帝呀!先帝的遗诏就在于此,只要改动一下,称帝者将是公子您,而非扶苏。”
胡亥顿时明白过来,眼放贼光,望赵高而拜曰:“恩师若能使学生登临皇位,必让先生位列三公。”
赵高正色道:“吾使公子登位,非为自己,乃为公子耳!”
胡亥再拜道:“如此再谢恩师。”
胡亥也落入自己彀中,赵高感到有几分欣喜了,下一个,他要征服的人是李斯,因为李斯是当朝丞相,更是秦始皇遗诏的见证者,不征服他,遗诏篡改也是没有用。对于如何征服李斯,赵高还是颇费一些脑筋的,李斯这个人精明狡诈,又有几分古板之气,他受过秦始皇大恩,对秦始皇死心塌地,忠诚不渝,让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会同意么?如果他不同意,自己就暴露了,授人以柄,势必会被判为谋逆之罪,祸灭九族的,这是一步险棋,一步走不好,就会满盘皆输,丢掉身家性命。
如何能使李斯乖乖就范,使他成为自己阵营中的骨干分子,顺利的完成自己计划,把胡亥推上皇帝宝座,赵高开始对李斯进行一番全面的剖析。李斯本为楚国上蔡县一名看管粮仓的小吏,因入厕看鼠食人粪而改向志向,投入荀子门下学法,后经吕不韦推荐入朝,深受嬴政倚重,成为嬴政的股肱大臣,三十多年来一直居于高位,位到三公。他这样的人,钱不缺,物不缺,美女也不缺,权利也不缺,怎么能把他拉下水?赵高想来想去,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他越是不缺什么,就越怕失去什么,只要自己换个说话方式,变更一个话题角度,把许诺拉拢变成威胁,这事儿准成!”
趁着黑夜,赵高拿着秦始皇的遗诏来找李斯,李斯正坐在帐蓬里,对着一盏跳跃的烛火发呆。秦始皇死了,他失去了世界上最信任他的君主,这个君主不仅给他自己熏天的权势,同时也把荣誉给了他的后人。他的长子李由不到三十岁就被秦始皇封为三川郡守,是整个大秦帝国三十六个郡守中最年轻的一位,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极有可能会成为李氏家族中的第二个自己。如果秦始皇不死,身居相位的自己一定会帮助儿子一点一点的完成从封疆大吏到朝廷要员的过渡。可是在这节骨眼上,秦始皇死了,下一个继任者将是扶苏,扶苏是儒家思想的倾向者,当年正是自己向秦始皇进言,秦始皇才下令坑杀儒生,其中还有扶苏的老师淳于越,扶苏会不会因此忌恨自己,剥夺自己的相位?这一切都很难说。
李斯正想到胆颤心惊时,卫士来报:“中车府令赵高求见丞相大人。”
李斯一愣,心想:“赵高这么晚了来见自己干什么?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对卫士说:“快让他进来。”
赵高推门而入,只见昏暗灯光下的李斯面容憔悴,眼袋下垂,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一半,乃高举秦始皇遗诏,说:“下官来为丞相分忧。”
李斯不悦道:“本相有何忧虑?用汝一个区区中车府令来分。”
赵高轻声道:“焚书、坑儒。”
李斯不语。赵高复举起秦始皇遗诏,曰:“皇帝薨前,留诏在此,嘱立大公子扶苏为帝,下官未及发出,皇帝便驾鹤西游,今是立大公子扶苏,还是立小公子胡亥,皆由丞相大人决定。”
李斯一听,吓了一跳,厉声喝道:“赵高,此乃亡国之言,汝不畏死乎?”
赵高镇定自若的答道:“下官畏死,下官是为丞相计耳。”
李斯问:“此话怎讲?”
赵高说:“丞相若以扶苏为帝,扶苏重蒙氏,奉儒家,昔年丞相以儒生惑乱百姓为名,进谏始皇,始皇坑杀儒生四百六十有余,扶苏死谏不从,被发漠北,若其为帝,定报此仇,其时大人不仅相位被蒙恬所代,恐一家性命亦难保全。”
赵高之言可谓一针见血,正中李斯要害,李斯身躯颤抖一下,从座上站起,悲凉的叹息:“吾事秦王三十余载,为秦扫平天下,鞠躬尽瘁,如已苍颜皓首,竟不能得善终乎?”
赵高看李斯思想已经动摇,马上趁热打铁,进言说:“丞相大人勿忧,皇十八子胡亥敦厚笃诚,堪载万物,立之为帝,可保大人安居相位,荫及子孙万世。”
李斯尤是不决,赵高立即找来胡亥,胡亥在赵高的授意下,向李斯盟誓曰:“若立为帝,永不负拥立之恩。”
李斯这才下定决心,当着胡亥的面焚掉秦始皇遗诏,由李斯执笔再写一张诏书,改立胡亥为太子,赵高盖上玺印。然后,李、赵二人商议,如何除掉扶苏。
“扶苏与蒙恬拥兵三十万,雄踞漠北,堪为大患,不可不除。”李斯捻须道。
“欲除扶苏,勿用干戈,其师袭儒家,至忠至义,至纯至孝,只须以皇帝名义再发一纸诏令,便可大功告成。”赵高说。
“中车府令大人所言甚是,本相这就起诏!”李斯站起,刚要去拿笔墨,一阵风吹来,吹得烛光摇曳,闪烁不定,赵高连忙伸手去捂,烛火却已经熄灭。蜡烛释放出的最后一缕浓烟呛得李斯咳嗽起来。李斯心中不禁一颤,“此时烛火熄灭,是否上天昭示着某种不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