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死后,二世派往三川郡调查李由的使者方归。使者向赵高报告说三川郡失守,李由已被楚国的义军杀死。赵高向二世说,李由死于与义军的分赃不均,二世对此深信不疑,更加痛恨李斯父子,改封赵高为中丞相,至此赵高终于迈入了大秦朝的政治中心,更加游刃有余的施展他的政治抱负。
赵高得到加封的第一日,即来到太史令府,希望从这里找到多年来盘旋在他心头的一个疑惑,那就是当年长平之战向秦军出卖赵军进攻机密的人到底是谁?如果此事确如括堂兄猜测的那样,作为战胜方的秦国,一定会记录于史册。赵高从秦昭襄王即位开始,一直翻到昭襄王薨,关于长平之战的记录只有寥寥数笔,根本没有提及何人向秦国泄密,不由大失所望,于心中暗叹:“看来括堂兄要永远背负犬子的骂名矣!”
公元前208年9月,秦将王离兵围钜鹿。次年,章邯修筑市道连到黄河,通过市道给王离运送军粮,王离的部队粮食充足,便加紧攻势攻打钜鹿。钜鹿城内粮食耗尽,士兵人数大幅度减员,张耳多次派人向陈余求援,陈余畏惧秦军攻势,不敢前去救援。这时,又一位重要的历史人物登上舞台,他就是项羽。项羽是楚国名将项梁之侄,目生双朣,自幼习读兵书,有举鼎拔山之力,万夫不挡之勇。
项梁兵败定陶,死于章邯之手以后,楚怀王封项羽为上将军,命其统军前往钜鹿救援张耳。项羽率兵一渡过黄河,便凿沉所有船只,砸破所有炊具,焚毁营房,每个士兵只带三天的干粮与王离所率的秦军决战。经过九次的殊死交锋,义军大破秦军,俘获秦军主将王离,杀死苏角,又把章邯的部队打得节节败退。项羽声名鹊声,成为关东义军中的核心首领。与此同时,沛公刘邦的起义队伍也壮大到十万人,刘邦挥师西指,逼近武关。
在这种形势下,赵高最担心的是章邯撤回自己的部队,弃关东之地而退守关中,那样一来,秦军使可凭借崤山之险阻止义军西进,秦国便可守住祖宗基业,天下又将回到七足鼎立的局面,自己的诛秦计划就会全部落空。为了给关东义军足够的进攻时间,赵高一面扣留章邯报给二世的告急文书,一面迷惑二世说:“章邯的部队在前线奋勇杀敌,收复关东诸多失地,反贼再难以形成气候矣。”二世闻之,心情大悦,每日留于宫中,与后妃们宴饮为乐。
赵高怕朝中大臣泄露秦军战败机密,向二世献退守关中之策,想出一个绝佳的计策,以使群臣缄口,不敢向二世进言。
一日早朝,赵高从家中牵出昔日在湘山所救白鹿,来到朝堂,毕恭毕敬的对二世言:“陛下,老臣昨日得一骏马,不敢私自享用,特贡献与陛下。”
二世纵然昏庸,然马和鹿还是分得清的,他笑着对赵高说:“卿差矣,此明明是鹿,何来是马?”
赵高也笑道:“是陛下错矣,这是匹马,哪里是鹿?鹿哪有白色的?”
二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问站在身边的太监,太监晓得赵高的用意,便对二世说:“陛下,这的确是匹马,不是鹿。”
二世这时有些发懵,用征询的目光望着其他的大臣。大臣中有耿直的,说这是鹿,不是马,也有聪明伶俐的,站在赵高的一边,说是马,不是鹿。一刹时把朝堂上搞得如菜市场一般。
“是马。”
“是鹿!”
众人闹闹轰轰,把二世吵得头脑发胀,也没分出个究竟,二世只好下令退朝。赵高牵着白鹿独自走出朝廷,这时一个太监拿着一块绢出来,追上赵高,说:“丞相,名单在此!”
赵高:“此些人均说是鹿?”
太监:“喏,一个不差!”
赵高做了个杀头的动作,牵着鹿扬长而去。当晚,白天在朝堂上那些说鹿的人便全部被杀于家中,无一幸存者。
消除掉朝廷中的隐患,赵高又思谋着如何对付章邯。章邯与司马欣、董翳被项羽打败,陷入义军的包围圈中,粮草断绝,军中开始出现人吃人的现象。章邯数次派人突围入朝告急,均无回音,章邯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只好再派长史司马欣亲自回朝向二世求救。
司马欣在章邯的保护下,冒死突出义军重围,赶往咸阳。至咸阳后,被赵高派人安置到馆驿,说明日才能面君。司马欣在馆驿内心急如火,如坐针毡,期盼着黑夜早些过去,面见到二世,报告前线军情,救援章邯。至半夜时分,司马欣听到窗外有人叽叽哝哝的说话,觉得奇怪,便靠近窗户仔细听。
说话的是两个太监。一个太监说:“听说章邯已经投降义军,司马欣此番前来是欺骗陛下,让陛下……”
另一个太监:“嘘,丞相早就知道了,咱们只管看住司马欣,等他上朝,陛下保准把他咔嚓喽。”
司马欣一听,不由吓出一身冷汗,等到后半夜,他听窗外的两个太监发出浓重的鼾声,悄悄出门,从马厩内牵出自己的战马,连夜奔出咸阳,出函谷关,向章邯报告说:“朝廷不容吾辈,请将军定夺。”章邯垂泪道:“吾不负朝廷,朝廷负吾,大秦亡矣!”遂于次日向项羽请降,项羽谅章邯杀叔之仇,但将章邯手下十万降卒尽皆坑杀。
赵高剪灭章邯,大秦国再无将领可派,咸阳成为一座不堪一击的空壳。赵高没有了后顾之忧,于是派手下心腹田顺出函谷关,联络义军,让义军趁咸阳空虚,抓紧攻打。田顺出关后,正遇上刘邦攻取武关,他递上赵高书信,刘邦看后大喜,回函赵高曰:“汝杀掉秦朝皇帝,以防生变,吾军到日,封汝为关中之主。”
田顺带信回复赵高,赵高拿看刘邦的信,双手不由颤抖起来,自从他掌握朝政,为了顺利实施自己的诛秦计划,他的确杀了许多无辜的人,但是让他诛杀二世,他的确是有些不忍下手。不管怎么说,他与二世也有着十几年的师徒之谊,他是手把手的把二世教大的,况且二世这孩子对别人挺残忍,对自己还是蛮不错的,自己已经对不起他了,再杀了他,那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
赵高拿着刘邦的信,坐在榻上发呆,他的脑海中不时闪现出二世孩提时代的样子,举着他给他的木鸟,在园中奔跑,稚气的喊:“飞呀!快飞起来呀!”
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呀!如果他不生在帝王之家,如果自己不刻意的培养他残暴的性格,也许他会很善良,很懂人意,他会像许多贵族孩子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这一切都是自己给他造成的,自己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把人世间许多的不幸都嫁祸到他的身上,已经对不起他了,难道还要把更大的不幸降临到他的头上,让他连活下去的权利都给扼杀了么?这实在太残忍了,不能这么做,千万不能这么做。
赵高把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一夜没有出来,连饭都未曾吃。又一个黎明来临,楚娥端着一碗米粥敲响了赵高的房门。
“进来!”屋中传来赵高苍老的声音。
楚娥在打开门的一刹那,她惊呆了,连手下的粥碗也掉在了地上,金黄的黍米粥泼了一地。
眼前这个人是谁?他满头银发,形容枯槁,双目塌陷,仿佛是具死尸一般。
“夫人,如何这般看为夫?”赵高没有想到自己会变得这般模样,问楚娥。
楚娥连忙掩饰:“喔!无他,是粥太烫,吓到夫君耳。”
赵高叹息一声:“吾不饥饿,洒便洒了!”
楚娥道:“夫君是否遇到了困难?可说与为妻。”
赵高从身旁拿起刘邦的信,递给楚娥,哭道:“沛公使吾杀害陛下,吾于心不忍也。”
楚娥道:“妾深明夫君之心,夫君以师事陛下十余载,情同父子,固然不忍下手,然师徒之情再深,毕竟是私情,夫君不杀陛下,则秦人之心不死,拼死抵抗,则会有更多人亡于战火,以陛下一人之死,换取关中百万生灵免难,孰重孰轻,夫君应权衡。”
赵高道:“话虽如此,然让吾执刃面对陛下,终不忍也。”
楚娥凛然道:“夫君不忍,由妾代为行之!”
赵高摆手:“罢、罢、罢,既然吾赵高犯恶多矣,又何在乎多出一恶?让妻背负千古骂名,速去叫人唤赵成、阎乐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