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英有些犯难,肖家是买过一片坟地,但是墓中修院子的事,都是明城有钱的大户们,就连山子镇上都还没有过呢!更何况是胡家庄了!
肖英和肖达面面相觑,其实对于墓中修院子的事儿也有些不支持。
与其把钱花在死人身上,哪如跟肖文要些钱攥到手里踏实!
况且现在正是麦收的大忙季节,忙人们谁家没有麦子待收?人家能顾及着乡邻脸面来帮忙就不错了,按照娘和大姐的想法,如果在墓中修建院落,可不是十天八天能完事的!
再说了,娘和大姐在此事上想要拿捏肖文,让肖文出钱,谁还看不出来?
肖文和赵秀丽两口子也不是傻瓜,哪里那么容易就拿出一大笔钱来!再说,本来就是已经断绝关系的两家人了!因为死的是亲爹,肖文才过来守灵,娘和大姐还真把肖文当冤大头呢!
肖瑶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肖英,警告道:“不要欺人太甚!我说过,我是个冷心冷面的,说难听些,我可不是个好惹的,惹急了我,一把火烧了这灵堂,也不是干不出来!”
肖英、肖达和肖竣都打了个寒颤。
特别是肖英,简直有些不寒而栗。肖瑶说过的话肖英可是牢牢记着呢,要是再敢欺负他们家,就把肖琴卖到窑子里去!
肖英不是不知道众人都在盯着自己,爹死了,自己就是一家之主!
“咳咳……”肖英清了清嗓子,“爹是个秀才,我们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和商贾之家不同,讲究个诗书传家。修墓之事,花费巨大、奢靡铺张,爹也不一定喜欢。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肖瑶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胡大领点点头,转头看肖达:“肖达,你也说说。”
“我看……”肖达有些心虚地看了肖老太一眼,“我听大哥的!”
好小子,把皮球踢给肖英了。
肖达悄悄推了推身边的肖竣,肖竣心中一颤,偷偷地瞄了丁元春一眼,嗫喏道:“我看也……也不用吧?”
肖英、肖达和肖竣的心思是一样的,干嘛往土坑里扔钱啊,留着银子干什么不好!墓葬再好,都是虚的,留着钱给子孙后代干点儿实际的才是正经!
见众人都不支持,肖老太和肖玉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没有一丝办法。
肖老太眼泪汪汪地又哭开了:“老头子,你走得冤啊……一天福没享到啊……”
肖玉拍着地大哭起来:“爹啊,你都看见了,兄弟们都这个样儿,你身子没凉心也凉啊……”
胡大领说:“老嫂子,事定了,我这就派人去墓地了!”
逝者入土为安,地里还有一大堆活儿呢!
肖文和赵秀丽相互看了一眼,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肖瑶也放了心。
并不是心疼那些银子,只是这种事真的是个无底洞啊!要是任由老太太和肖玉折腾,真不知道她们还会想出啥幺蛾子来!
果然,晚上守灵时,肖玉又出馊主意了。
“肖文啊,你一个人这里坐着也不像回事儿!把你老婆、孩子都喊过来!”肖玉撇撇嘴,“天还没黑,赵秀丽就领着阿瑶、阿靖走了,现在正在床上睡得舒舒服服的吧?这哪像儿媳妇、孙子、孙女干得事儿啊!也不怕邻居们笑话!”
“咱们家被乡邻们笑话得还少吗?”肖文冷冷地看着肖玉:“再说,我们两家早就断绝关系了,今天一天她们能在这里,我就很感激了。凭什么还要让她们在这里守灵?”
苗云打着哈欠,一边捶着酸疼的腰,一边酸溜溜地说:“大姐,她们是因为二哥在这里才来的,你还真以为她们是孝顺爹呀?”
肖老太冷哼了一声:“要是她们真为了老头子来的,老头子还不稀罕咧!”
守灵嘛,孝子们一晚上不能睡觉,有的是时间拌嘴,于是几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挤兑肖文。
肖文只当没听到,眼睛微微闭着,靠在棺材边,状似老僧入定。
熬吧,不就是三天吗?况且今天已经过了一天了,再忍两天就好了。
肖文想到这里,从怀里掏出荷包,“啪”地一声扔到地上!
见肖文掏钱,众人都眼前一亮。
肖老太猛地一把抓到手里,急切地打开一看,黑了脸,怒道:“才一两银子!”
肖玉啧啧有声:“啧啧啧,看来人的话真不能信,那房子别是借钱盖得吧?说什么大地主、大财主的……”
肖文厉声问:“大姐,你出了多少?”
肖玉立即闭嘴不吭了。
肖文冷着脸,上前就抓,“就这些,不要拉倒!”
肖老太忙揣到了怀里,“给了还想拿回去,哪有那好事儿!”
肖文看着众人,恶狠狠地说:“都给我闭嘴!再说一句,一个子也没有!”
这一两银子在农村,完全可以办个体面的丧事了。再敢贪心,自己起身就走!
肖达张了张嘴,本来想嘟噜两句的,见肖文凶神恶煞似的,闭嘴不吭声了。
肖英和肖竣父子俩相互看了一眼,聪明地选择了置身事外。
肖端已经睡着了,苗云哈欠连天地抱着肖端,求救一般地看着肖达。
肖达假装没看到,转过脸去了苗云心中暗骂了两句,给肖老太陪着笑脸道:“娘,小宝儿睡着了,我给他送屋里去。”
肖老太翻了个白眼,“都滚吧,看着就碍眼!”
说完,肖老太哭嚎开了:“大儿媳妇不来,二儿媳妇走了,三儿媳妇不守,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边哭边把脑袋往棺材上撞,棺材被肖老太撞得“砰砰”响!
苗云脸一黑,却没敢回嘴,抱着肖端,起身回了自己屋,把肖端放到床上,自己趁机躺了下来。没想到一下子竟然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肖老太冲到屋里,猛地朝苗云身上打了一巴掌,狠狠地骂道:“死女人,睡死你!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你撅腚睡觉的时候吗?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的?赶紧给我爬起来哭丧去!”
苗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猛地想到家里正发着丧呢,哪里敢回嘴,忙起身连滚带爬地去灵堂了。
自己的爹娘哥嫂明天都要来的,要是婆婆在爹娘面前告上一状,自己少不得挨骂!
匆匆地吃了早饭,众人正在棺材前坐着哭灵,屋里一暗,众人抬头,刘敏回来了。
肖竣脸色不太好看,嘟嘟囔囔:“娘,你也真是的,昨天我去接你,你不来。今天自己回来了!”
这样多没面子啊!真不会来事儿!
肖英扫了刘敏一眼,暗道:“这女人,还不是自己滚回来了?只怕是气消了,自己想明白了?纳妾的事早晚办,看你能如何!”
刘敏看着黑漆漆的棺材,再瞅瞅披麻戴孝的众人,冷笑一声,说道:“做那昧良心的事,遭报应了吧?”
敢往家娶小老婆,看我不给你弄死!
肖英立即黑了脸,冲着刘敏怒喝:“你给爹跪下!”
竟然敢当着爹的棺材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肖老太、肖达等脸上也有怒色。
刘敏虽然觉得自己委屈,但是也不敢犯了众怒,压抑着一口怨气,接过忙人递过来的孝服、麻衣,自己气呼呼地穿上,一屁股坐到棺材边,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肖英见刘敏进屋不给棺材磕头,坐在地上眼里没有一滴眼泪,恨得牙痒痒,心里真想马上休了这个女人!
再一想月华的千娇百媚,自己却想而不得,心里更是苦不堪言!暗暗下了决心,爹三周年一过,马上纳个妾!
只是从没想到,肖英后来纳的妾,竟然给家里带来那么多糟心事儿!此乃后话。
此时,众人若是知道衣冠楚楚、满口之乎者也的肖夫子在自己亲爹棺材前,脑子里想着纳妾的事,该会怎样的震惊和鄙夷啊!
肖瑶是快到午时才来的。
肖靖和肖瑶一起,两个人紧紧地围在赵秀丽的身边,来到堂屋,见肖文一脸憔悴地呆坐在地上,都心疼地不得了。
肖瑶走过来,“爹,你回家歇会儿吧。”
肖文摇摇头,“不要紧的。再说,亲友们都来了,我怎么能回去呢?”
赵秀丽不说话,紧紧地挨着肖文坐下来。
肖老太等几个女人都嫉妒羡慕恨地看着赵秀丽的衣服,那可是新崭崭、带绣花、细葛布的!头上戴着的可是镌着富贵牡丹的银簪子!
瞅瞅自己身上的烂棉布衣衫,几个女人恨不得把赵秀丽的衣服扒过来穿在自己身上!
摸摸头上戴着的竹木簪子,几个女人想立即起身把赵秀丽头上的银簪子拽过来!
肖玉看看肖靖,英俊挺拔、面如冠玉,出落得越发像个大家公子了。
肖靖家里良田上千亩、瓦房几十间,独子一个,正是佳婿。
转头看看自己的两个双胞胎女儿,肖玉动起了心思,“张美张丽比肖靖正好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姐妹花一齐嫁给肖靖,姑血倒流,也是一段佳话!只是,不知道事情成不成?”
肖琴、张美、张丽三个年轻些的女孩子,紧紧盯着肖瑶身上的淡蓝茧绸襦裙、发髻上镶嵌着珍珠的精美绢花,三双眼睛冒着嫉妒、恶毒的光,恨不得在肖瑶身上戳个窟窿!
肖瑶和赵秀丽很冤枉,这是自己家里最不好的衣服和首饰了!
肖瑶见一堆女人都看着自己和娘,下巴冲着棺材一扬,冷冷地问:“不哭吗?”
肖玉等人这才回神,或拍着大腿、或撞着棺材,“嗷嗷嗷”地大哭起来!
谁知道是哭老头子死了,还是哭自己没有新衣、没有首饰呢!
第三日,众亲友都来了。
苗家众人是第一批到的!因为苗家的三个男人都实在是太想亲眼看看肖瑶了!
更不要提刚才故意从肖瑶家新房子前路过时,受到的那种震撼了!
苗德众领着张氏,苗长山领着黄氏、儿子黄天培,一家五口都来了。
外面鞭炮一响,忙人高声报:“山子镇苗家到!孝子磕头见礼!”
屋内孝子们开始大声哭泣迎客。
苗德众领着一家人先进到堂屋烧纸,众孝子磕头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