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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轻车简从—尹凡暑期访山庄

对于尹凡来说,这两年在他眼中变化最大的无非是两样事物:一是省城的面貌,另一个就是女儿尹菲的成长。

自打离开省城回河阳工作以来,他的工作是不分平时还是周末的。平时尤其是年初岁末,不断有会议要参加,很可能一个星期里连着上两次省城;而许多个周末,他又因为政府里须经他处理的事情太多,同样有许多会议等待他参加,许多活动要他到场,因此,连续一两个月不能回家的现象对他来说是很常见的。

隔了一段时间没去省城,再去时就发现不是这儿添了一幢建筑物,就是那儿又拆平了。省城里高楼越来越多,车辆越来越多,店铺越来越多,花圃和休闲的场所也越来越多。有些路改了名,有些路改了道,以前走得少些的地方,再经过时竟然就有些蒙头转向了。而已经读初中的女儿菲菲,更是几天不见,就觉得她的个头像春天的竹笋,嗖嗖地又往上蹿了,她的容貌如含苞的花蕾,于悄无声息中更绽放了几分。

小时候,旁人都说菲菲漂亮,尹凡听着并不觉得稀奇。菲菲小时候眼睛大大的,乌溜溜的,圆脸上长着两个酒窝,浑圆小巧的鼻子像哈巴狗的鼻子,挺好玩。在尹凡眼里,她就像个洋娃娃,洋娃娃嘛,谁不觉得好看、好玩?在尹凡看来,同事家里的孩子们,好些都和尹菲一样,看上去有洋娃娃的感觉,都挺可爱、挺好玩的。祖国的花朵嘛,是花朵哪有不好看的?但现在不一样了。菲菲的个子开始抽条了,身材苗条起来,身型也显露出凸凹有致的特征。她的脸上同样是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但眼睛里包含的不再是单纯的清澈,还有几分妩媚和几分羞涩。她说话的声音里增添了一股娇柔,她走路的姿态像早春杨柳的枝条,款款地摆动,她柔软的头发和晕红的脸蛋透出光泽,那光泽有一股神奇的吸引力,让经过她身边的人忍不住要多看一眼……当然,这些变化是逐渐产生的,你未必能每天感觉到这种变化,但只要隔上不长的时间不见,就会发现这种变化在不断来临。

女儿在长大,尹凡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知不觉中,他对女儿的态度也起了变化。跟女儿说话的时候,他不再用对待小孩子的口气,而是用一种近乎面对成年人的语气了。比如,询问女儿的学习情况,他不再直截了当地问她最近考了多少分,在班上排名如何,而是用迂回的方式,从学校环境、老师性格等等问题开始,绕上一个大圈,摸一摸女儿对学习的态度和功课的兴趣。他知道,女儿读小学时,成绩在班上总是位于前列,每次考完试,她都希望父亲能问自己考了多少分,这样便可获得在父母和外公外婆面前炫耀的机会。

自从进入初中以后,女儿似乎有了一种隐私观念,家里人要问她考试的分数,她再不肯痛痛快快地讲,总是别别扭扭,到实在被娄虹逼急了才讲出来。读初中的女儿对于学校里课本以外的东西更加关注了,她精神世界的兴奋点也呈现多元化的迹象,但她却不再对家里人有什么说什么了—对于这些,尹凡都注意到了,偏偏妻子娄虹却没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而不加理会。娄虹对待女儿依旧像以前那样,不仅吃喝拉撒全包,而且对女儿的学习和所有的业余生活乃至心理活动都企图负全责。她严密关注着女儿的一切,希望把她的每一分钟都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由自己安排。也许正因为此,女儿菲菲与娄虹的关系不时会发生一些意外的冲突,这导致了娄虹的抱怨:这孩子小时候一向挺乖,怎么越大却越变得不懂事了呢?

也许正是因为母亲对自己的变化不了解、不理会,菲菲对爸爸的亲近感比小时候更加深了。尹凡每次回来,最大的喜悦就是和菲菲两人一起聊天,他通过这种聊天看见女儿精神世界的成长,看见女儿对生活的观察和理解在一天天走向成熟。而菲菲当然也愿意和爸爸做这样的聊天,她发现爸爸原来在很多问题上与自己有着相通或至少也是相接近的认识,而且往往很随意地,爸爸一两句话就能把自己看见而不能领会或不好理解的事情点透,让自己的一些想法忽然间敞亮了。

可是,娄虹对父女俩这类谈话偏不感冒,很多次,只要看见父女俩坐在客厅里聊天,忍不住就要来干涉:

死丫头,你作业做完了没有,还有闲工夫在这里磨牙呀?

学校作业做完了,不可以去背英语单词呀?还有,你小学的时候奥数做得那么好,现在虽然不上课了,也可以自己练呀。那都是偏题怪题?那做也比不做好,你能担保高考不出偏题怪题?

强中更有强中手,死丫头!你别骄傲我告诉你。你们老师告诉我了,上回的考试年级排名你降下来了,你知道降了多少名吗?降了整整五名,从第二降到第七,连前五名都没进,你还不抓紧,还不自觉。

千事万事,高考考上重点大学是头等大事。邓小平说要从娃娃抓起,一点没有错,你现在已经都不是娃娃了,再不抓紧还得了?

见菲菲还赖在沙发上,黏在尹凡身边不肯动身,她就不悦了:尹凡,你看看你,你不回来倒好,菲菲做作业从来没有这么偷懒过,你一回来她就像找到了靠山,可以偷懒了呢。

尹凡也很想跟女儿再多交流一会儿,可是娄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当着女儿的面,他不好驳斥,只能劝菲菲:听你妈的话,去看看还有作业落下没有。

菲菲无奈,只好扛起偌大的书包,撅着嘴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尹凡其实很反对这种教育方法,用题海战术、用填鸭方式把孩子们的时间完全占用,不留一点喘息的空间。他自己是过来人,他读书从来没有感到这么被动、这么沉重过。那时候,读书全是凭着一股兴趣甚至一股激情,所以能从中体验到不小的乐趣。考试时虽然也感受到压力,但那压力也大半被快乐给冲抵了。

而现在的孩子不知为什么,读书的目的和动力越来越简单,就是两个字:考试!

考完初中考高中,考完高中考大学,考完大学还要接着考,漫漫人生路,简直就成了一场无休无止的考试竞赛,人生仿佛就是为考试而存在的,其余的意义和色彩几乎全部被遮蔽和掩盖了—这样的人生,想想都觉得枯燥和单调。

有时菲菲不在身边的时候,尹凡会和娄虹讨论这个话题,但两个人的看法总是拧着的。菲菲小时候,娄虹把她送去各种训练班培训,尹凡就不大赞成,说要多留点时间给孩子玩。后来,钢琴老师和舞蹈老师都夸她在艺术方面有天赋,尹凡说就让她继续学吧,这样有助于她的审美精神的发育,可娄虹说,那有什么用?那得耽误多少学习时间?现在不比小学,现在上初中了,别的孩子都铆足了劲在拼,我们可不能让菲菲落了后!自从菲菲上初中后,尹凡对于她的考试分数几乎不再过问,总是和她聊一些女儿有兴趣的话题,娄虹就说,老尹啊,你别这么不关心菲菲的学习。你说这样读书没必要?那你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你要是不读那么多书你能考上研究生?能当上市长?我们女儿要是不像你那样读个博士,那不是一代不如一代?!

娄虹说的话看似沿着一条清晰的逻辑线发展,但却让尹凡感到异常地不舒服。娄虹的工作表现一直不错,总是获得区教育局和学校的表扬,现在她已经是学校的副校长了,可是,在尹凡看来,她的教育理念就像沿着一条模式化的轨迹一去不返,生生步入死胡同里了。

你要跟她讲人的全面发展,她会说,考不上好的大学,什么发展都别提了。

你要跟她讲素质教育,她会说,我们家菲菲的素质已经够高了,钢琴已经过了八级,舞蹈也得过奖什么的,作文还上过报纸呢,有这么高的素质还要怎么提高?

你要跟她讲人要有精神追求,她会说,物质变精神嘛,先有物质才会有精神,没有物质,你还谈什么精神?那不是空中楼阁嘛!你要跟她讲人生的意义,她会说,人生的意义不就是出人头地?你看那些歌星影星,那些政治家科学家,不都是出了名才获得意义的吗?小小老百姓根本就没有资格谈意义。

娄虹这些话,很多并不是来自她自己的思考,而是来自环境的影响,这点尹凡深深了解,她以前谈到类似话题,总觉得自己读书不多,了解不深,不肯多讲。但现在却似乎理直气壮,全然一副成竹在胸真理在手的模样了。但实际上她讲的这些观点,用的尽是移花接木说东道西偷换概念暗度陈仓的方式,但站在现实的立场上你还真无法驳倒它。尹凡无奈,只能在心里深深叹息:唉,我们的教育到底怎么了,怎么把一个从事教育工作多年的老师变成这样一副样子,这和教育的初衷相去何其远啊!

有一次,尹凡和娄虹就这类问题又起了争执,娄虹一席话把他说得再也不好意思开口。那回不知怎么谈到学历对一个人的意义,娄虹有些激动地说道,你能说学历对人生不重要吗?比尔·盖茨那是在美国,他要到中国来混的话,敢不把大学读完试试?就是那些有背景的官员子弟(直到现在,在潜意识里,娄虹还一直没把自己列入有背景的一族里面去)也不敢让孩子就那么瞎混。当年河阳市委书记王启贤他老婆,那个危局长危雅琴,为了孩子能考上大学,不是还托人上玉笏山烧香许愿吗?后来听说孩子还是没考上大学,她当着人的面还痛哭流涕呢!

对于危雅琴替孩子烧香许愿的事,尹凡几乎可以算半个当事人了。那次危雅琴委托妹妹雅箫去玉笏山的梵音寺替儿子王滔求佛,正是尹凡陪着去的,没想到这样一件纯粹的家事,居然也流传到社会上去了。这席话触到了尹凡的软处,他生怕娄虹还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弄得两人尴尬。还好,娄虹只说到这儿,并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意思。尹凡偷偷观察娄虹的表情,发现她知道的似乎也就到这里为止了。危雅琴替儿子许愿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但她托的谁却似乎没有被人知道—如果知道,娄虹也不会到现在才提起这个话头。

尹凡放下一颗心来,却没有情绪再与娄虹争执,只好像大多数时候一样,采取避战原则,挂免战牌,免得搞坏心情。

暑假,尹凡让人把菲菲接到河阳,这次没让她直接回老家,而是像事先承诺的那样,把她先带到栖凤岭去玩一趟,在那儿的避暑山庄先住上个两三天—当然,这是因为菲菲兑现了当初与娄虹的承诺,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把名次提高,重新回到年级前三名去。尽管娄虹觉得菲菲去栖凤岭玩,可惜了时间,但既然承诺中母女双方有约定,女儿已经兑现了承诺,自己也不好食言。不过,菲菲走的时候,她还是在菲菲的行李里夹带了一大堆的复习资料啊、英语磁带啊等等,还要求菲菲在回来的时候,保证把下学期课本中的英语单词至少背一半下来。

菲菲虽然爷爷奶奶和叔叔家都在农村,但她自从上小学后就再没去过。不仅奶奶家没去过,就连在县城里的外婆家也去得不多,这主要是娄虹的理念。娄虹说,小孩子从小要培养她的眼界,要看也得让她多看看大地方的风景,别让河阳尤其是阳谷县那样的小地方影响了她。因此,菲菲还在读小学时,娄虹自己学校暑假里安排教职员工去厦门呀深圳呀那些地方度假旅游,娄虹一定要带女儿去;

多数暑假都是让她上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培训班,搞得娄虹的父亲娄老师都挺心疼外孙女,却又奈何不了娄虹的意志。这次,菲菲能去栖凤岭玩,同时也回阳谷去看看,是尹凡、娄老师和菲菲三个人共同努力说服的结果,娄虹不得不让一回步,尽管允诺的时间不过短短的半个月,菲菲的心里也别提多高兴了。

小罗来社科院替尹凡送交博士论文和领取答辩须知,顺便将菲菲接了过去。

不知为什么,娄虹对于罗旭东这个小伙子挺有好感,也挺放心,见小罗来接菲菲,她很是满意,说:菲菲呀,你好好听你小罗叔叔的话,千万别给人家惹麻烦,知道吗?

小罗说,阿姨,看您说的,菲菲多乖巧一个女孩子,哪儿会给人惹麻烦呢?

还有,山里面野兽多,草里刺也多,你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听见没有?

菲菲说,哎呀你放心吧老妈,我不是去旅游的吗,我没事乱跑干啥?

你的衣服脏了,换下来要你爸爸洗,不要随便扔在那里,都沤臭了。

看你说得多恶心呀老妈!我都这么大了,换下来的衣服我自己不会洗呀?

你会洗衣服?娄虹“嘿”地一笑:你会洗衣服,那鸭子还会爬树呢!

看你,不相信人,不理你了。菲菲故意把嘴一撇,做出生气的样子。

好了好了,我的小公主,小格格,看你那副模样,比那个演格格的大眼睛演员,叫赵什么薇的还神气呢。

听妈妈把她比作格格,尹菲又好笑又高兴,这才转嗔为喜了。

娄虹又叮嘱小罗:小罗,我这个宝贝女儿交给你,你可给我看好了,别事事都依着她。玩嘛也要玩,那只是次要的,她还有学习任务呢,你得督促她。她那个爸爸,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我怕到了河阳,他照样把女儿丢在一边,菲菲这半个月可就荒废了。

小罗说,阿姨,您说的我都会记住的,该怎么做我都知道,不会耽搁的。

娄虹这才挥手向已经坐进车内的女儿告别,女儿菲菲在车内给了妈妈一个飞吻,那个动作不再是孩子气的,而是有了电影演员的派头。

尹凡的的确确很忙,事情多得似乎怎么也干不完。不说别的,只说一个文件,上级党委和政府乃至各个部门发下来的正式文件每天至少以数十份计,还不包括各种内部通报、参考、简报等等,而市里呈报上来的文件不会少于上面下来的文件,光这些东西要认真看,不花上整整半天是看不完的。但要每天拿出半天时间看文件,谁也拿不出那么多时间,因此多数文件尹凡只是走马观花,匆匆浏览而过,看个大概而已,有些文件甚至只瞄一下标题就搁到一边去了。需要签字的,也只在文件呈阅单上自己的名字上用铅笔圈一下,然后写个圈阅的日期。过去听说前任市长史朝义基本不亲自看文件,除了特别重要的以外,所有文件都交由秘书代为处理,尹凡对此曾很感不值,但等到自己当了市长才知道,如果对每份文件都认真对付,一天到晚几乎就无法干别的事情了—更何况,文件中有大量属于文牍主义的官样文章,看了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把时间腾出来干点别的。

另外就是会议。虽说仅是市一级,会议已经多得不可应付。现在的会议还不比从前仅仅是党政机关召开的工作会之类,各种经济组织、群众团体、社会组织都有自己的会议,这些会议也经常邀请市政府的领导参加,还有各种研讨会、协调会、论证会以及各种开幕式、剪彩仪式等等,主办者想着法子邀请地方行政长官出席,邀请到的官员级别越高就越高兴。而且,不少会议和仪式,只要尹凡出席,几乎就少不了要讲话,起初,他参加一些会议不大愿意用主办方事先准备好的讲稿,而愿意即席发挥,讲些经过自己思考过的东西。可是到了后来,参加的会议次数越来越多,门类也越来越多,有些会议的内容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却也要讲话,无奈,只好照本宣科地拿人家准备好的稿子念,念来念去,竟然也成了习惯。尹凡现在是越来越觉得身陷一种事务的怪圈,几乎没有脱身的可能。

他实在不想这样当市长,在潜意识里,甚至觉得市长不应该这样当,可是,不这样当又该怎样当,他心里却没有个明确的图景。每次接到下属单位的关于召开某项会议的报告,人家报告里事先就写了:参加会议的人员名单和领导讲话内容,是参照上级部门的规格来做的,省里召开的会议就是省长亲自出席并讲话的,言下之意,市里难道不应该和省里保持一致吗?市里难道对这个部门的这项工作就要轻视一点吗?于是乎尹凡就不能不去参加这些会议。类似这些会议、剪彩和仪式占去了尹凡相当多的时间。

还有就是陪客。经济越活跃、越发展,来来往往的客人也就越多,上级下来指导、检查、考核也越多。官场的规矩,送往迎来都讲究对等,同样级别,你不能厚此薄彼,否则就会被认做“狗眼睛”。尹凡在河阳是一市之长,除了高前没人能在职位上与他相抗,但是,一个州府级干部对于中央和省里就算不得什么了。光省直这一块,正厅级干部就好几百,每天来一个,你这个市长就没有一天能闲下来。有时,一天会遇到好几个厅局长来这里考察考核,尹凡便得同时出席几桌酒宴,走马灯似的轮流转。不仅厅局长,一些重要部门的处长来了,市长甚至市委书记也得出面。比如省纪检委的、省委组织部干部口的、省发改委管项目的、省财政厅管拨款的等等,这些处长别看级别低一些,但手中的能量和影响力比一些厅局长还大,那是得罪不起的。当然,有时朋友来了,不管级别高低也得陪着,那是面子,是友情,如果还讲级别对等就说不过去了。当然,也有实在抽不出空而不能奉陪的,市里两办一般也会安排恰当的官员去代替。上面来人里,有理解的好说,也有不理解的便骂娘。曾经有一次,一位在省委当过副秘书长,现在在人大任职的官员去了河阳,没见到尹凡,听说尹凡并没出差,而是正陪国务院林业部的司长去看原始森林,心里很不痛快,酒桌上当着齐欢的面就骂起来:他妈的什么东西!当初他调省委办公厅还是老子手里办的调令呢,这才当几天市长就成白眼狼了。尹凡回来后听说这件事,去省里开会时忍着气上门道歉,那个人心里面得意了,面子上却还要端一端架子,用教导的口气说,小尹呀,你们的进步,哪个离得开我们老同志?我们当年可都是甘当人梯的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老话一直都这么说呢!尹凡口里唯唯诺诺,心里却格外不舒服。

当然,除非是中央和省里领导来了,一个地方的主要官员有心要回避某些会议、某些应酬甚至某些日常工作还是容易办到的,只要他做好保密工作或者抱着不怕议论、无所谓的态度。这次,尹凡让小罗匡算了一下,恰是炎热的季节,没有重要人物来河阳,也没有重要会议召开,于是决心好好陪女儿几天,以弥补多年来对女儿关照不足的遗憾。当然,把女儿安排到栖凤岭,固然因那里是风景名胜区,连省里都有了名声了,同时还有一个隐藏在他内心的原因,就是去看一看许青青即许倩许董事长。

这段时间,市委书记高前被国务院点名去北京参与起草关于农村土地问题的一份重要文件,省委远征书记通知高前的时候,语气很重地讲道:这份文件可不是一般性的文件,据国务院秘书长告诉我,它关系到国家土地政策的一个变迁,对中国农村和中国经济的发展都会起到牵引作用,你可得给我好好工作,不要三心二意的啊。等你回来,我这儿可能有新的工作等着你。

远征书记的话里,潜台词几乎很明了了,就是等高前回来,省委准备对他作新的职位安排,但潜台词不等于正式交底,更不同于正式谈话,高前对宋书记的话,回来只传达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就留在心里了。他走的时候跟尹凡只讲:

这回去北京,时间大约是半个月到个把月。国务院这份文件听说已经有专家在动笔了,现在是新的一稿,这一稿能不能定稿也很难说,总之,上面要集思广益,尽可能把下面有价值的东西汇集上去。咱们市的土地流转,上次得到了肯定—

哦,这项工作你也有功劳呢(尹凡说,我有什么功劳?事情都是在高书记你的领导下,由农业局和河东县的干部群众做的),至少港阳绿色蔬菜有限责任公司这个项目的引进,是你和省农业厅签署的意向嘛。我走这期间,家里的事就留给你一个人担了。

尹凡说,好在现在没有什么重要活动,也没有领导下来,日常工作我会处理好,重要的事项还是要向你请示的。

高前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对于一个市来说,班子主要成员出去一段时间已经是常事了,自己去年去欧洲考察,不也一走就是半个月吗,家里还不照样运转?其实用不着担心什么的。

高前不在家,河阳的重要决策实际上是无法作出的,因为一把手不在,任何重要问题甚至不便开会讨论,尹凡趁这个时机把菲菲接来,正好利用了河阳政界的权力空置期。他给许倩打电话,许倩当然十分高兴,她在电话里有些发嗲地说,哎哟,我的父母官,等了你多久的时间,你总算有了空当。你要再不来,我宁愿山庄再发生什么事情,又去找你!尹凡说,看你说的,人家都希望做生意风平浪静,哪有你这样希望出事的呢?两人都知道是在开玩笑,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就等着会面的那一刻了。

利用一个周末,尹凡轻车简从,只带了女儿菲菲、秘书小罗和司机,连东阳县委县政府都没事先告知,来到了栖凤岭温泉度假山庄。

山庄这儿的住宿条件在东阳全县是属于最高层次了。尹菲尽管居住在大城市里,对于这儿依照山势修建的豪华气派的园林式庄园也没见过,看见里面的景色就觉得心情特爽。人到了山庄里,外面一路上的炎炎热浪似乎被过滤了或被屏蔽了,身上连汗都不出了。再看看一座座造型各异的露天浴池里,澄碧的水波晃荡着斑斓的阳光,即使夏季,水面上还冒着丝丝缕缕的蒸气,更让菲菲感到新鲜与兴奋。她一下车就吵着要穿上自己的泳衣下水去游泳,尹凡说,看你这丫头,在家里挺稳重挺懂规矩的嘛,怎么一出来就又露出小孩子的本性啦?菲菲便不好意思再嚷。

董事长许倩早在大厅里迎候,尹凡他们到了后,许倩和值班经理把他们一行引到事先安排好的房间,尹凡和女儿两人住一个大套间,这个套间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还有一个会客室。两个房间各有小型的室内浴池和盥洗间,会客室则在中间,把两个房间的距离间隔开来。小罗和司机各自一个房间,也是配有室内浴池的。

套间是从会客室进门的。尹菲一走进去,见迎面是一面墙体那么大的落地窗,窗户用中式红木窗格隔成一个个不同的透明块面,外面一丛高大的芭蕉树和一片竹林遮蔽住落地窗的一角,给室内投进一股荫凉的绿意,嘴里就忍不住赞叹:好美哟!然后又回头瞧瞧父亲,脸上显示出高兴的神态。

许倩招呼客人先洗漱一下,同时张罗给客人上水果和茶点,会客室里的茶几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这边正忙着,就听值班经理腰带上的对讲机响了,经理一接听,说是门卫报告,东阳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双双赶过来了。

许倩马上指示:快,快出去迎接,他们一定是来看市长的,把他们迎到这里来!

果不其然,外面的停车场上,县委书记汪平和县长陈启德两人的座驾双双停在那儿,他们已经在门卫引导下进了客厅,一见到经理,汪书记问:你们许董呢?

许倩清朗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在这儿呢,书记大人。听说你们驾到,我敢不出来迎接吗?原来,经理前脚下楼,她后面也跟着出来了。

汪平笑着说,许董哎,你看看你们山庄,面子好大呀,市长来你们这儿,我们都不知道,不是别人告诉,我们都要犯错误了。

许倩也笑吟吟地:什么了不得的错误嘛,不就是见驾不及时嘛,照你这么说,我不也经常犯这样的错误吗?一边说笑着,一边领着书记县长往楼上房间走。许倩向两位领导解释:我也是今天上午接到市政府办一位主任的电话,说有市领导要来,我当时还不知道是市长亲自来呢。

来到尹凡房门口的时候,汪平和陈启德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门敞开着,尹凡、菲菲还有小罗和小谢四个人正吃着西瓜呢,一名服务生在一旁侍候着。尹凡看见站在门口的汪平和陈启德,马上招呼他们:来来来,你们来得正好,吃西瓜吃西瓜,你看,你们东阳这儿的瓜还真甜呢—过去,他在东阳挂职时提到这里总是说“我们东阳”,现在身份不同了,便说成了“你们东阳”。

两个人进得门来,汪平先开口笑道,市长啊,你这样我们有意见了。是不是我们工作不够努力,让你看不上了,给我们来个微服私访?

尹凡说,看你汪平,说哪里话?这不是周末吗?女儿期末考试考得不错,我和她妈妈答应了让她来栖凤岭玩,算给她个奖赏,纯属非组织活动,怎么敢劳你们俩的大驾呢!

汪平、陈启德和许倩都笑了。汪平又说,市长,你只要在我们东阳这儿,任何活动都是工作,我们都要看做是组织行为的,不然我们担当不起呢。

尹凡说,算了吧老汪,你这是不允许我有一点自由了?我到你这里来散个心解个闷,你非要给我汇报工作,你不是成心把我当牛使吗?

尹凡这话又引起满屋子笑声。

开着玩笑,尹凡说了:老汪、小陈啊,我就知道我的行踪逃不过你们的盯梢,不过今天话先说明白,我一年到头难得放松一下,这你们都知道,其实你们也一样,天天过的是紧张有余活泼不足的日子。我能够挤出时间来温泉山庄住上个把晚上,是沾了女儿的光。

他顽皮地对女儿挤挤眼睛。汪平不失时机地说,看尹市长和女儿的关系处得多好!

尹凡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是特意来看我,当然这也不违规。但是,你们手头上还有工作,如果有要求市政府帮助解决的问题和困难,你们可以提,如果暂时没有,在这儿一起吃个午饭,聊一聊,中午再休息一下,然后你们回县里去。不要耽搁你们的正事。

汪平和陈启德再三表示手头没有紧要的工作,陪好领导就是最重要的工作,并表示晚上要在这儿陪住。尹凡说,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住就千万不用了,我得好好陪陪女儿,不然她会有意见的。

菲菲恰到好处地说了句:就是,你们陪我爸爸,那谁来陪我呀?

陈启德说,找个阿姨陪你,行不行?

菲菲说,我不要什么阿姨陪,我就要我爸爸陪。

菲菲这么一说,汪平只好说,那好那好,既然你们父女俩一个意见,我们不敢影响你们的天伦之乐。要不这样,我打电话,让县委办主任来这儿陪着你们,让他安排好这儿的一切吃住行。万一有什么情况,他好及时向我和陈县长报告。

这是一个折中方案,再不接受就等于给下属的一腔热情泼冷水了,尹凡只好同意下来。

午饭时间到了,尹凡和汪平、陈启德等在许倩的安排下,进入山庄餐厅。餐厅从天花板到墙壁采用全木料装修,既有野趣又古色古香。在这样的环境下吃饭,胃口不觉大开。汪平和陈启德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对山庄的情况很是熟悉,他们一边吃饭,一边给尹凡介绍山庄的设施、服务项目和经营情况,说自从山庄开办后,外来的客人从冬到夏都多了起来,冬天来的是泡温泉,夏季呢,也有愿意泡温泉的,只要兑上山泉水,温泉的水温同样让人感到舒服。也有来栖凤岭旅游专门挑这儿住的,毕竟这儿的住宿条件比县里盖的宾馆高档。尹凡看得出来,汪平和陈启德对山庄的经营状况很重视,也很关心,许倩看来和他们的关系处得不错。尹凡说,温泉山庄虽然是民营企业,但现在无论国营民营,只要能为地方经济作贡献就是好的。你们能通过招商把许董引过来,是双方坦诚合作的结果,我建议啊,你们要好好支持山庄的建设,将来可以把它打造成你们县里的品牌,作为地方党政领导,你们要有这个远见—尹凡这番话,表明了要县里全力支持许倩的意思,用的却是官场上的堂皇语言,让汪平他们感觉不出自己对许倩有任何特殊关照的意思,但这层用意,只有许倩能听出来。汪平和陈启德齐声说,既然尹市长有要求,我们一定会和许董加强合作,互赢互利嘛。

尹凡满意地点点头。小罗不失时机地在旁边插话道,汪书记,温泉山庄是你们县里的引资大户,你们早就应该重点保护了,可是听说山庄开业初期就让那个唐印来给搅了一场。你们也许不知道,我们在市里可是知道,听说发生了这件事,有好几家招商引资企业找市委市政府询问原因,并表示了他们的担心呢。

提起这件事,汪平和陈启德两人很不好意思,当即再度表示向市政府作检讨,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不良事件”了。同时陈启德还向许倩表达了歉意,说,你们当时要及时向我们反映了,我们当即便会制止,是绝对不会允许唐印来乱来的。

对这场事件,许倩固然很感到伤心,但她自己私下里其实还有几分庆幸,不是这件事,哪能和尹凡一下子走得那么近呢?尽管对唐印来最后的处理她感到不够满意,但尹凡亲自给自己作了解释,她必须理解市里的意图,不能给尹凡增添不必要的压力。后来,听说市公安局准备给全市重点招商引资企业授发实施重点保护的铜匾,禁止任何人借执法为名扰乱企业正常生产和经营,这个消息让相关企业的老总们十分满意,许倩也就借梯下台,对此事不再追究了。

汪平不知是忽然想起还是早有考虑,说,像许董这样的企业家,下次县里人大、政协换届时,我们有意想把他们吸收为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许董是我们的第一批人选,我们想给你个政协常委,只是不知许董看不看得上这个头衔?他笑嘻嘻地把脸朝向许倩,像是征求意见,许倩则只是颔笑作答,以示感谢。

见她同意了,汪平情绪忽然高了起来,他说,有了铜牌子,再戴上一顶红帽子,我们的企业家们就可以放开胆子干事业了,你说对不对呀市长?

对汪平这个问题,尹凡同样只是略示笑意,没有接话。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一个地方企业的发展,靠的应当是企业家的能力才干,同时靠法律制度。现在这二者都有了,再加上政府极力提倡,企业的发展仍然会遭遇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唐印来事件只不过是其中较为特殊的一个例子。只有挂上铜牌子,再戴上一顶红帽子,企业家们才有安全感,这能说招商引资环境已经真正让人满意了吗?不仅河阳如此,全省哪个市都是如此,这似乎形成了潜规则对明文条规进行掣肘和牵制的现象,这种现象的社会学意义究竟是什么?下回有机会,倒想请雷新宇就这个问题做个研究课题,自己给他当助手、提供素材都行。

酒桌上,许倩以东道主身份坐在下首,却有意不多说话。她知道,对于县里领导来说,这是一个和市长加强个人感情的极好机会,她要让他们充分利用好这点时间;另外,既然尹凡是第一次来山庄,她要是说多了话,汪平他们知道自己和尹凡有着特殊关系反而不好,因为在汪平他们的印象中,许倩和尹凡应该是不怎么熟悉的才对。于是她只是不住地关照菲菲,给她的碗里夹菜,和她小声地聊天,也顺便从侧面了解一些关于自己想知道的有关尹凡及其家庭的零碎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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