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等地相继失守,南宋朝野震动,群臣纷纷上疏,要求贾似道亲自出兵抗元。贾似道被迫无奈,只好勉强出兵。但他畏元如虎,没有出战,就故伎重演,又派遣宋京使元,企图用奉币称臣的办法,再次同蒙古议和,被伯颜严辞拒绝。没有办法,贾似道只好装腔作势,布置起军队来。他令泰州观察使孙虎臣以精兵七万驻在池州附近的丁家洲,令淮西制置使夏贵以战船两千五百艘停在长江拦阻元军,自己则带一部分军队驻在芜湖以南的鲁港。明令建立都督府,号称雄兵百万。表面上威力十足,实际上宋军内部矛盾重重。夏贵因在阳逻堡被元军打败,害怕别的将领打胜仗治他的罪,又担心孙虎臣抢功,所以没有斗志。而元军乘胜而来,士气旺盛。伯颜令元军造大船十余艘,船上放满干柴,扬言要烧宋人战船,以威吓宋军,然后率军猛攻丁家洲。阿术和孙虎臣对阵激战,用炮火猛轰宋军,宋军顿时大乱。战未多时,宋朝大将夏贵先逃,贾似道仓惶失措,急忙鸣金收兵,元军乘势冲杀过去,宋朝十三万大军顷刻溃散,主力全部瓦解。
元军乘胜追击,三月,攻下建康(今江苏南京)。伯颜以行中书省驻建康,阿塔海、董文炳以行枢密院驻于镇江,巩固了长江防线,为元军最后灭宋奠定了基础。
伯颜在建康,有人告诉他宋朝大臣汪立信曾向贾似道献过上、中、下三策,如今自杀而死。伯颜听后,非常惊讶地说:“宋有是人,有是言哉!使果用,我安得至此。”宋朝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以贾似道为首的统治集团太腐朽了。
伯颜率军打响灭宋战役以后,忽必烈一直关心战事的发展,当他听到前线不断传来捷报,心情无比激动和喜悦,仍然像往常一样,对战事的发展不断做出布置和指示。但他由于未能亲人宋境,不知道宋朝腐朽的速度会那么快,以为宋朝还有一定势力,再加上西北诸王在北边不断骚扰,忽必烈对伯颜进军如此神速有些担心,曾几次以“士卒不习水土,遣使令缓师”,“以北边未靖”,命令“勿轻入敌境”等。至元十二年(1275年)五月,又因为西北诸王骚扰,将伯颜从南方前线召回上都(今内蒙古正蓝旗东闪电河北岸),特意商议是否继续进攻南宋的问题。
伯颜攻宋,连连获胜,正欲率军直取临安,忽接回都命令,遂打马飞行,很快赶回上都。这时,西北诸王海都等人乘元军攻宋之机,对忽必烈发动了新的攻势,忽必烈有意暂时停止攻宋,令伯颜北上平定海都叛乱。伯颜向忽必烈详细汇报了攻宋情况,并说,宋朝现在十分腐朽,正是灭宋的大好时机,建议继续进兵,一举灭宋。忽必烈听了伯颜的话,对宋廷的腐朽有了新的了解,当即批准了伯颜的请求,令其领兵迅速攻克临安,灭亡宋朝。同时,为了不让西北诸王占到便宜,忽必烈又令右丞相安童行中书省、枢密院事,辅佐皇子那木罕率大军北征海都。
诸事安排妥当以后,南北两支大军同时向对手发动了进攻。
伯颜昼夜兼程,迅速赶回建康。十一月,伯颜从建康、镇江一线分兵三路直攻临安。以行省参政阿剌罕等为右军,从建康出四安攻余杭县西北的独松关;以董文炳、张弘范等为左军,自江阴取海道经澉浦、华亭攻入临安;伯颜与行省右丞阿塔海为中军,从建康出发经常州进攻临安。一声令下,三路大军水陆并进,气势汹汹地杀向临安。
这时,临安城内,慌作一团。贾似道因为丁家洲战役不战而逃,以及鄂州城下私订和约和扣留郝经等事暴露,群情激愤,被贬往循州,途中被押送人员郑虎臣杀死。贾似道虽然被杀,但他把宋朝搞得混乱不堪,流毒甚广,已经无法挽回了。朝中大小官员,听说元军三路来攻,纷纷离职逃走;外地守臣,也纷纷丢印弃城而去。辅佐幼帝的谢太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忙写了一张诏令,贴到朝堂上,全文曰:
“我国家三百年,待士大夫不薄。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小大臣不能出一策以救时艰,内则畔(叛)官离次,外则委印弃城,避难偷生,尚何人为?亦何以见先帝于地下乎?天命未改,国法尚存。凡在官守者,尚书省即与转一资,负国逃者,御史觉察以闻。”虽然谢太后苦苦哀求,既有对未逃者晋升一级的奖赏,又有对逃者进行惩罚的恫吓,仍然无济于事,弃官而逃者不见其少,日见其多。
这期间,谢太后知道形势危急,没有办法,只好下了一道哀痛诏,令各地赶快起兵勤王。谢太后在这道哀痛诏里,承认“田里有愁叹之声,而莫之省忧;介胄有饥寒之色,而莫之抚慰”。要求“文经武纬之臣,忠肝义胆之士”大起义兵,来挽救垂死的宋王朝,并答应将来“不吝爵赏”,重重酬报。
诏书发到各地,那些平时“食宋君之禄”的大小官员和将领连理都不理,只想逃跑或投降元朝,去食新主子的俸禄了。只有赣州(今江西赣州)知州文天祥和郢州守将张世杰率兵人卫临安。文天祥是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宝祐四年(1256年)考中状元,后被任为赣州知州。他接到谢太后勤王诏书,不顾一切,拿出家财招募一支军队星夜赶往临安保卫王室,却遭到宰相陈宜中的拒绝,派他到平江(今江苏苏州)去作知府,又让他去守余杭附近的独松关,然而,还未等文天祥去上任,两地均已失守,陈宜中只好同意文天祥去临安。这时,宋朝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陈宜中和谢太后没有办法,只好派出使者向忽必烈摇尾乞怜,请求退兵修好,表示可以称侄纳币,称侄不许,可以称侄孙,最后愿意称臣,求封为小国。然而,事到如今,再摇尾乞怜也没有用,毫无疑问,每次都遭到了拒绝。不过,伯颜受忽必烈之命,并不拒绝宋使前来谈判,他怕把宋人逼急了,宋人或战或逃,使临安的公私财富在战火混乱中焚毁散失,因此,利用宋人委曲求全的心理,假意谈判,缓缓进兵。
和议不成,文天祥主张让谢太后、全太后(宋度宗后)、恭帝人海,留下自己背城一战。陈宜中不许,但又拿不出任何办法,后来干脆撒手不管,逃到温州去了。
伯颜三路大军进展顺利,至元十三年(1276年)年初会师临安。谢、全两太后手足无措,只好任命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派他去元营谈判。文天祥到达元营,不顾伯颜的威胁利诱,始终坚持先撤军后谈判的立场。伯颜见文天祥临危不惧,知为难得人才,遂打破元军从不扣留使者的惯例,将其拘留营中,意欲使其投降。
文天祥被留,谢太后、全太后、宋恭帝无可奈何,只好捧着传国玺和降表向伯颜投降。伯颜接受降表,入临安巡视,观潮于浙江,而后驻于湖州。接着,伯颜在临安设立两浙大都督府,命忙兀台、范文虎管令大都督府事宜。又命张惠、阿剌罕、董文炳等人入城点核仓廪及军民钱谷簿册,收缴百官诰命官印等。又命人收取御用器物、符玺、宫中图籍和珍宝等。
董文炳等人入城之后,将南宋的职官全部罢免,解散了南宋的军队,封存南宋政府的国库,收集了所有的礼乐器皿及图籍等。又向翰林学士李槃提出了续写历史的建议。于是文官们便开始收集宋史及诸注纪多达五千余册,将所有的文献资料都完好地保存起来,送到了国史院,这样就将宋朝的大量典籍都保存了下来,为后来修撰《宋史》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由于伯颜牢记着忽必烈出征前“以曹彬为榜样,不嗜杀人”的教诲,因此入城之后便“奉扬宽大,抚戢吏民”的政策,这就致使宋朝都城内风平浪静,形成了“宋民不知易主”,“九衢之市肆不移,一代之繁华如故”的情形。当临安市民得知易主的消息后,感恩与蒙古帝国的额宽大政策,并没有过多地反抗,人民很快便又安定下来。
至元十三年(1276年)三月,伯颜留下董文炳、阿刺罕等人在浙闽未下州郡进行管理,命令阿塔海等人进入宋宫,向恭帝赵潋及两房太后宣旨下诏,免除了他们系颈牵羊的礼节,跟随着大军北上。五月的时候宋恭帝等人便到达了上都,忽必烈亲自召见,将原宋帝的封号废除,重新封为瀛国公。
元军能够如此迅速地攻占南宋的首都临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忽必烈精细的战争策略,以及他运筹帷幄、不失时机发动进攻的结果;忽必烈本身就是一个善于用人、能够虚心听取别人建议的人,这样就使忽必烈在整顿内政、发展经济,如何确保前线物资宗族的问题上得到了更多人的帮助,这就使得忽必烈在攻打南宋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当然忽必烈改变了蒙古人入侵汉地后的政策,安抚百姓、不嗜杀人让他得到了更多汉人的支持,再加上南宋政权本就腐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所有的这一切都为忽必烈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就在伯颜进围临安、宋恭帝准备投降之际,宋度宗之子益王赵禾焦、卫王赵罡等从临安出走,经婺州抵达温州,张世杰和陆秀夫等人,后来也越城逃走,听说二王在温州,赶来相会,并辗转来到福州。
文天祥出使元营被扣留,元人押解北上,行至镇江,文天祥与随从人员设法逃出,历尽艰险,也来到福州,与张世杰、陆秀夫等人共同拥立年仅九岁的赵罡即位,是为宋端宗。然后传檄远近,号召恢复,在江南西路、福建路和广南东路一带继续坚持抗元斗争。
至元十三年(1276年)十月,忽必烈命塔出、吕师夔等以江西行都元帅府兵自江西进入广东,阿刺罕、董文炳、唆都以行省兵出浙东进入福建,分道追击张世杰等。十一月,张世杰等人奉帝是逃走泉州,结果,提举泉州市舶司官员蒲寿庚也投降了元朝,张世杰、陆秀夫只好护卫帝昱逃往潮州。这时,西北诸王海都等人的叛乱不但没有解决,相反,忽必烈派遣平叛的宗王蒙哥之子昔里吉等人又发动了叛乱,劫持皇子那木罕和丞相安童,分送至术赤后王忙哥帖木儿和海都处,并回师攻掠和林。形势顿时紧张起来。忽必烈统观全局,明确认识到当时的主要危险来自北方,遂将平南大军陆续抽调北上,江南新附之地,守备顿时空虚。文天祥抓住这一有利时机,积极进行恢复活动。文天祥从镇江逃脱,来到福州以后,“使吕武招豪杰于江淮,杜浒募兵于温州”,很快又组织了一支抗元武装,转战于赣南、闽西、粤东一带,乘元朝大军北调之机,联络各路豪杰,相继收复梅州、广州、湖州、邵武、兴化等地,曾取得“雩都大捷”,攻克兴国,赣州所属各县全部恢复,元军只守住了赣州一城。吉州所属八县地也恢复了四县。各地闻讯,纷纷起兵响应,赣南、粤东的形势出现了转机。从伯颜攻宋以来,元军到处如入无人之境,少数地方和少数军队虽曾进行过抵抗,给元军以严重打击。但范围多限于一城一地,性质也仅限于消极防守,从来没有进行过积极的反攻。文天祥这次大规模的军事恢复活动,在抗元斗争史上是少见的,不但鼓舞了各地抗元斗争的士气,也震动了元朝统治者。
消息传到上都,忽必烈十分震惊。他本以为宋都失陷,其余各地可随手而拾,哪知又杀出来个文天祥,一时把元军打得落花流水。对于文天祥的胆识和勇气:忽必烈既佩服又愤怒。佩服的是,在首都陷落、皇帝被掳、大小官员纷纷投降的形势下,文天祥还能组织一支不小的军队,“驱群羊而搏猛虎”,坚持抗元斗争,这在腐朽的宋王朝当中,简直是个奇迹。愤怒的是,忽必烈这时正忙于平定西北诸王的叛乱,弄得焦头烂额,偏偏在这个时候,文天祥把他的江南部署打乱了。
然而,忽必烈毕竟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他在形势极度复杂的情况下,仍然镇定自若,统观全局,进行新的部署。他仍然将主力放在北方,令伯颜、阿术等率军北征海都、昔里吉等人的叛乱,同时,加强了南方的军事部署,特设江西行省,以塔出、麦术丁、彻里帖木儿、张荣实、李恒、也的迷失、失里门、程鹏飞、蒲寿庚等人行江西行中书省事,分水陆两路进攻闽广。后来,又命张弘范、李恒为蒙古汉军都元帅,水陆并进,扫荡残宋势力。又命塔出、吕师夔、贾居贞行中书省事于赣州,兼辖江西、福建、广州诸道,既要保证当地的稳定,又要保证前线的后勤供应。
忽必烈部署已定,各支大军遵命而行。
这时,小皇帝赵星在元军的追击下,东躲西藏,受尽了惊吓,一时得病死了。张世杰、陆秀夫等人又立八岁的赵呙为帝,然后逃到崖山(今广东新会海中),坚持抗元。
在元军的进击下,文天祥连连失败,就连自己的妻子欧阳夫人、女儿柳小娘等也落入元军手中。至元十五年(1278年)十二月,文天祥撤出潮阳,转移海丰,准备进入南岭山中,结营固守。行至海丰以北的五坡岭时,文天祥估计元军一时追不上来,便停下来埋锅做饭。哪知陈懿投降了元军,为其担任向导,带领轻装骑兵,兼程追袭,很快就追到了五坡岭。
这时,文天祥和幕僚们正在岭上吃饭,毫无准备,仓促应战,很快就败下阵来,文天祥等人全都成了元军的俘虏。
当文天祥被押至张弘范面前时,张弘范劝他投降。文天祥严辞拒绝。张弘范没有办法,只好把文天祥押在军中,与李恒合兵进攻南宋的最后据点崖山。当文天祥随军经过珠江口外的伶仃洋(今广东中山南)时,想起当年在赣水皇恐滩应诏起兵勤王的情景,感慨万千,面对伶仃洋,抱定必死的决心,写下了悲壮的千古绝唱《过伶仃洋》诗: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抛絮,身世飘摇雨打萍。
皇恐滩头说皇恐,伶仃洋里叹伶仃。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至元十六年(1279年)二月,张弘范率军到达崖山,要求文天祥写信劝张世杰投降,文天祥说:“吾不能扦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坚决不答应。后来,张弘范强迫文天祥写信劝降,文天祥大义凛然,写出他的《过伶仃洋》诗作为回答。
张弘范看着没有办法,只好下令军中,向崖山猛攻。
张世杰把一千条大船结成一字阵,阵中的船与外面的船用绳索联结起来,四周加筑楼栅战栅,看上去像城墙一般。
张弘范见宋军把大船联在一起,便用轻舟满载茅草,浇上油,乘着风势,点上火,向宋军的船队漂去,希望收到赤壁火烧战船的功效。哪知张世杰早有准备,在战船上涂了厚厚的一层泥,使火不容易烧着。船上又备有长杆,一见火船逼近,便伸出长杆,顶住来船。张弘范的火船到了宋军船队面前,近不得前,只好停在那里,白白地烧掉了。
张弘范见火攻失败,遂调来大炮,利用炮石、火箭作掩护,南北夹击,突破宋朝水军阵角,跳上宋船。与宋军短兵相接。宋军虽然顽强抵抗,怎奈寡不敌众,哪里招架得住,眼看全军就要覆灭,陆秀夫抱起年仅九岁的小皇帝赵呙投海而死。张世杰力战突围而出,后遇风涛覆舟而死。南宋彻底灭亡。
张弘范攻破崖山,非常高兴,于军中置酒大会,大肆庆祝。席间,张弘范对文天祥说:“国亡,丞相忠孝尽矣,能改心以事宋者事皇上,将不失为宰相也。”文天祥丝毫不为所动,回答道:“国亡不能救,为人臣者死有余罪,况敢逃其死而二其心乎”,请求以死报国。张弘范又说,先生意欲留取丹心照汗青,今“国亡矣,即死,谁复书之。”文天祥回答说:“商亡,而夷齐不食周粟,亦自尽其心耳,岂论书与不书。”张弘范见文天祥死不投降,没有办法,只好遣使请示忽必烈如何处理。
元军攻占临安,宋人纷纷投降,忽必烈曾经召见宋朝降将,问道:“汝等降何容易?”那些降将回答道:“贾似道专国,每优礼文士而轻武臣。臣等久积不平,故望风送款。”忽必烈听了这话,觉得这些降将没有骨气,心里一阵恶心,轻蔑地说:“似道实轻尔曹,特似道一人之过,汝主何负焉。正如尔言,则似道轻尔也固宜。”忽必烈本想在南人中选拔一些才能之士,帮助他治理国家,结果在他所见到的降人当中,尽是些无耻之徒,他以为南宋不会有像样的人才了,大失所望。
就在忽必烈为南宋人才匮乏而愁叹、婉惜之际,张弘范所遣使者来到大都,向他报告了文天祥誓死不投降的情况,忽必烈听说南宋还有这样的人才,惊讶不已,“既壮其节,又惜其才”,令张弘范将文天祥护送京师,不准随意杀死。忽必烈决心劝降文天祥,以为其用。
至元十六年(1279年)十月,文天祥被押到大都,忽必烈吩咐大臣,想方设法劝降。于是,劝降使者一个个接踵而至。降元的留梦炎、王积翁先后来劝,文天祥痛骂叛徒,严辞拒绝。忽必烈又派宋恭帝赵显劝降,文天祥见宋朝皇帝亲来,立即跪到地上,痛哭流涕,连连说:“圣驾请回”,别的什么也不讲。伯颜手下的大将唆都也来劝降说:“丞相在大宋为状元宰相,今为大元宰相无疑。丞相常说国存与存,国亡与亡,这是男子心。天子一统,做大元宰相,是甚次第。国亡与亡四个字休道”,仍然想用高官厚禄来劝诱文天祥投降,文天祥丝毫不为所动。
多次劝降不成,丞相孛罗亲自出马,文天祥说:“自古有兴有废,帝王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无之,尽忠于宋,所以至此。今日不过死耳,有何言。”孛罗问:“自古常有宰相以宗庙城郭与人,又遁逃去者否?”文天祥回答说:“为宰相而奉国以与人者。卖国之臣也。卖国者必不去,去者必非卖国之臣。”孛罗又问:“汝立二王,竞成何事?”文天祥回答说:“立君以存宗社,臣子之责,若夫成功,则天也。”孛罗又说:“既知其不可,何必为?”文天祥说:“父母有疾,虽不可为,无不用医药之理,不用医药者,非人子也。天祥今日至此,惟有死,不在多言。”孛罗气得发疯,只好禀告忽必烈。忽必烈更加重视其气节,下令将文天祥关押起来,想用时间消磨他的意志。
后来,元军把文天祥的妻子欧阳夫人和两个女儿都押到大都,表示,只要文天祥一屈膝,家人立可团聚。文天祥确实想念妻子儿女,但他更重气节,宁可不见亲人,也不屈膝。
忽必烈听说文天祥誓死不屈,更加重视其骨气和为人,更想引为己用,于是亲自召见文天祥说:“汝以事宋者事我,即以汝为中书宰相。”文天祥回答说:“天祥为宋状元宰相,宋亡,惟可死,不可生。”忽必烈又说:“汝不为宰相,则为枢密。”文天祥说:“一死之外,无可为者。”
忽必烈亲自劝降不成,仍然不想杀害,有意释放,可谓爱才切切,这在古代帝王之中,实在少有。
就在这时,有位僧人说:“土星犯帝坐,疑有变。”中山地区又有人自称“宋主”,有兵千人,扬言“欲取文丞相”。大都亦有匿名书,“言某日烧蓑城苇,率两翼兵为乱,丞相可无忧者”。元人怀疑丞相即指文天祥,他们害怕释放文天祥以后,文天祥“复号召江南”,因此,建议处死文天祥。忽必烈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考虑到元朝江山的稳固,还是含泪下达了杀死文天祥的命令。
至元十九年十二月九日(1283年1月9日)文天祥在大都柴市(今北京东四大街府学胡同;一说在宣武门外菜市口)从容就义,当时他只有47岁。
忽必烈灭亡南宋,摆酒庆贺,论功行赏,那个高兴劲儿,用语言是没有办法形容的。
是的,忽必烈灭亡南宋,建立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不能比拟的大统一王朝,他怎能不高兴呢?
中国自唐朝末年以来就进入了五代十国的纷争时期,战乱频繁,人心惶惶,苦不堪言。后来出现了宋太祖和宋太宗两位英主,南征北讨,终于统一了中原和南方,但北方仍有辽、西夏政权的并立,西方和西南方又有未能直接管辖的吐蕃和大理等。到了南宋时期,虽然金人兴起,灭了辽朝,但这种民族政权对立的格局并没有打破。成吉思汗兴起于蒙古草原,虽然灭掉了西辽和西夏,但未能灭掉金和南宋,仍然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人世。窝阔台继承了成吉思汗的遗志,终于灭掉了他们以前认为天上人统治的金王朝,但对于历史悠久的南宋王朝仍是无能为力。只是到了忽必烈时期,才迅速灭掉了吐蕃、大理和南宋王朝,真正实现了全国的大统一。这个大统一,比起人们啧啧称赞的汉唐王朝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汉朝的统一,可谓大矣,但北方的匈奴、东北的挹娄等地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直接控制。唐朝的统一虽然有所发展,然北方的突厥、契丹和蒙古等民族的向心力还差一截。只有到了忽必烈的统一,这些地区才和内地一样,浑然成为一个整体,再也没有办法分割了。基本上保证了我国元明清以来的大统一,再也没有出现分裂割据的现象。《元史·地理志序》说忽必烈统一南宋以后的领土是“北逾阴山,西极流沙,东尽辽左,南越海表”。大体上与清朝乾隆全盛时期的疆域相等,奠定了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疆域基础,功不可没。
汉人最愿意讲正统,认为只有汉人建立的政权才是正统王朝,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不是正统王朝,是僭越。忽必烈有时也觉得少数民族总是受汉人直接或间接管辖,有些自卑。后来,蒙古的铁骑踏碎了汉人的河山以后,他又有些洋洋自得了,以为汉人也不过是那么回事,也不见得比自己高明多少。特别是契丹和女真人进入中原以后,他们开始改变汉人的正统观念,提出了谁入中原谁就是正统的思想。忽必烈觉得这种正统思想很适合自己,因而也拿来作为对付汉人的武器。
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忽必烈以为,不应该总由汉人来管我们少数民族,其实,少数民族中的杰出人物出来管汉人也不是不应该的。有了这种思想,忽必烈不再自卑了,不但为其一统天下而高兴,也觉得心安理得了。
有时,忽必烈也想,不管你汉人怎么认为,自己总以为大统一还是比分裂好。大统一的局面,可以为人们提供一个比较安定的生产和生活环境,有利于经济的发展,也有利于南北经济文化的交流。首先,对我们蒙古族等少数民族来说,要获取我们喜爱的丝绸、瓷器和粮食等,就十分方便了。其次,对他们汉人来说,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们要想得到我们少数民族的牛羊肉、皮革制品、弓箭、马鞍等,不也是非常方便吗?在大统一的条件下,各族都把自己的优秀产品拿来交换,不但可以互通有无,还可以推广先进技术,对发展经济和文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当然,忽必烈进行武力统一,并不是想给各族人民办多少好事,而是为了自己更多地索取。但客观上确实起到了促进经济发展和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的作用。
忽必烈一统天下,对于国内民族融合也起到了促进作用。随着蒙古大军南下,一大批蒙古人和色目人涌入内地,他们有的因为当官而择地卜居,有的因为镇戍而定居营家,有的则因为经商、侨寓、罪徙或充工匠、奴仆等而随处与汉人混杂而居。在天下一统的形势下,也有一大批汉人来到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各族人民都杂居在一起,还提倡蒙汉之间通婚,在长时间的相处中互相学习,互相了解和帮助,不仅增进了两族人民之间的感情,也让促进了民族文化的逐步融合。早先进入中原的契丹人、渤海人和女真人,此时的生活生产方式已经与汉族没有太大区别了,而且还有不少人都改称了汉姓,所以人们大多把他们视为汉人。特别是一批信奉******教的中亚、波斯和阿拉伯人也来到我国定居,与本国的维吾尔人、汉人互相通婚,他们学习汉族的语言和文字,遵循汉人的生活方式,逐步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回回民族,为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增添了新的血液,做出了更多的贡献。
所以说忽必烈统一全国,虽然在蒙汉两族之间发动了无数战争,但客观上,他起到的作用要大于带来的伤害。
忽必烈的个人生活十分节俭,从来不铺张浪费,这样的优良品质或许是由于草原财物匮乏,因此游牧民族在生活方面都很节俭的缘故。当忽必烈介绍到蒙古的习俗时,他告诉大家在蒙古人的意识里,他认为浪费是一大罪孽,蒙古人刷碗一般是用肉汤,洗完之后仍将汤倒回锅内,下一顿接着再喝。骨头也是一样,在吸尽骨髓之前,绝不会将骨头抛给狗。
王恽介绍忽必烈时说:“临御以来,躬行俭素,思复淳风,如轻纻衣而贵缯,去金饰而朴鞍履。”至衣服等物装饰华贵的东西之类,一切禁止。王恽的话应该是可信的,他追随忽必烈多年,曾担任御史台的第一任监察御史。
忽必烈的节俭有时候也表现在他对亲人的严格要求上。一次,他的儿子真金有病,忽必烈前去看望,发现铺的竟是织金卧褥。忽必烈十分生气,责备他亲自选定的儿媳妇阔阔真:“我总认为你贤淑,为什么这么奢华呢?”阔阔真赶忙跪下分辩道:“平时不敢用,只是太子病了,恐有湿气,才铺了它。”说完,马上撤下。另有一次,他最宠爱的皇后察必从太府监支取缯帛表里各一,忽必烈批评妻子:“这是军需品,是属于国库的,不是私人的,你怎能随意支取?”因此,察必以后非常勤俭,常常亲率宫人利用旧弓弦缉兰由成衣,将废置的羊臑皮缝成地毯。
最为有趣的是忽必烈在大都的新宫中,从草原移种了一片思俭草,常常自警、警人。教育子孙要勤俭为家持国,不要忘了祖宗创业的艰难,更不要背离祖宗的淳朴作风。
这种几乎天真的做法也许令人们掩口偷笑,一方面豪奢无度,另一方面又节俭到吝啬的程度。这就是忽必烈的矛盾性格。
读历史常常使人感叹万千。中国的繁华似乎总给人以过眼烟云般的感觉。杜牧笔下秦始皇的阿房宫,其壮观那么震憾人心,项羽一把火烧掉了。洛阳城人数不清死了多少次,而贞观、开宝年间,世界的大都会长安经过安史之乱与唐末的战火,凋蔽得令人不堪忍受,重读唐诗中的繁华尤如剜心般的疼痛。宋代士大夫的乐园,八方辐凑、万商云集的汴京,经过靖康之难,其富庶蒸腾,也荡然无存。燕京,金国的首都,成吉思汗将它变成了杀人的战场。1213年,在居庸关外,“杀的人如烂木般堆着。”到忽必烈进入燕京时,燕京的破败犹如古城墙外的鬼市,但见“野花述辇路,落叶满宫沟”,已无复旧观。
烧了再建、毁了重修,中国的黎民将精力都用在了重建家园上。每一次改朝换代都将是京城的劫难之时,从没有人敢居于亡国者的豪华宫殿里。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蒙古人屠了城后,却又不得不由其后人重建并寻找百姓。历史将忽必烈推到这矛盾的涡流,而忽必烈只好以矛盾的态度去处置。营建开平与重筑燕京便充分揭示了忽必烈的矛盾心理。
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栖身的高枝,忽必烈曾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