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福隆茶庄能看到整个鹏城最美丽的夕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纪帆的座位恰好面朝窗户,将那一轮橘红看得尤为真切。
她的鼻子一吸一吸的,眼睛仍然雾气蒙蒙,脸上却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还好吧?”唐森关切地问。
“我想……唐警官,我该郑重地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也许活不到今天。真的,你是我和哥哥的恩人。”纪帆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别,别哭了,这都是我该做的。”唐森又递了一张餐巾纸给她。
“那后来你找到交差的物件没有?”她对唐森将血书烧掉的做法,非常感激。如果唐森自私一点,她现在就没有这么安稳的生活了,不被那个白头翁追杀到海角天涯才怪。
“嗯,找到了几块染血的绷带,不管能不能拿出手,我都给带回去了。”唐森笑着说:“有总比没有强!”
纪帆点头说:“只要他们没有为难你,我就不会太内疚了。”
唐森说:“不用内疚,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你哥哥的事,无能为力。”
纪帆摇摇头,充满希望地说:“他或许还活着呢,正藏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像我思念他一样思念着我。虽然分开了很久,但是我总觉得哥就在身边,从来都没离开过。真的,这种感觉很强烈,很强烈!”
唐森叹了口气,“我实在不想泼你冷水,但是……纪祥受的伤实在太重了,那天做“木偶”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行了。”
“可是,你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不是吗?”纪帆有些激动地说。
“是,我没见到。”
“对啊,只要我没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我就有理由相信他还活着。为什么我不能抱着这样的希望呢?”纪帆的表情很痛苦。
唐森似乎还想说什么,一见她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立时住口。
是啊,抱着这样的希望活着,痛苦是不是能少一点儿?
“唐警官,我想知道救走我哥的人,到底是谁?”纪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着急。
“我也不知道。”唐森抱歉地看着她。
“既然沿路有换下来的绷带,说明他们一直在照顾哥哥,那应该……应该是……”纪帆很是苦恼,哥哥的朋友,她连一个也不认识。
有了!有了!
脑中灵光一闪,纪帆忍不住雀跃出声:“我可以通过电视台啊,这熟门熟路的,宣传力又大,一定可以找到的。”
唐森说:“对,你不就在光影电台吗?”
纪帆摇头说:“光影不行,不做这种节目。让我想想……想想……啊,对了,名瑰电视台!”她想到就做,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您好!请问你们社会民声的副主编催浩然先生在吗?啊,我是光影电视台的,对对,找他有个事儿,您看能不能转一下机,谢谢啊!”
名瑰电视台坐落于深圳市的中央商务区,在清一色庄严的商务楼包围中,犹如一只深蓝色的航空母舰,外型宏伟且勃勃生机。近年来,名瑰推出一档名叫社会民声的节目,非常受欢迎。原娱乐版记者催浩然任社会民声的副主编,他年轻阳光,有较强的责任心,较大的工作热忱,一如名瑰的外型,生机勃勃且可当重任。
昨夜下了一场雷雨,给闷热的深圳带来些许凉爽。只是雷声太大,震得催浩然整夜不得安睡,现在正疲乏交加呢!
倚靠在老板椅上,半睡半醒间,催浩然好像隐约听见一阵急促的高跟鞋亲吻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正巧停在他办公室的门口。他打了个机灵,等坐起来的时候,眼前已出现了一位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女孩。
“你是?”催浩然在座位底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俺不会是做梦吧?
女孩温婉一笑,递过来一张名片,“纪帆,光影‘情感时空’主持人,咱们算是同行。”
催浩然的眼睛一亮,“坐!纪小姐,不知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我想找个人。”
“谁啊?”
“我哥哥。”
催浩然翻看了一下节目表,将纪帆的名字排在最前面,“没问题,那您就后天来录影棚吧!”
光影电台
纪帆急冲冲地跑进电梯,完了完了,今天的稿子还没看,也没给杰森指派任务。只懈怠了一天,屁股后面就一大堆事情,脑袋还乱哄哄的,她可从来没有这样消极的状态。主要是唐警官的消息来得太突然,她还不能完全接受,总是胡思乱想,内心很煎熬。
就在电梯快合上的一霎那,一只白嫩的小手进来,“帆姐……等等啊!”
“小美?有事吗?”纪帆问,怎么觉得小美比她还着急。
“又有人给你送蓝玫瑰了。”小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纪帆呼了口气,满不在乎地说:“就这事儿呀,等下班再说,我现在可没这功夫。”
“不是的……”小美连忙解释:“送你花的那个人也来了,正在外面等你呢,还开了那么长的豪车,可气派了。”
纪帆浑身一颤,呆呆地问:“真的?”
“我怎么敢骗您呢,他说有急事找您。”
“可是……我这儿,现在真不方便,不然……”纪帆话还未说完,手机就响了。看来电,竟然是穆主管,节目组的头儿,纪帆的直属上司。
“小帆啊,昨儿忘了通知你,今天放假,你该去哪就去哪吧!”穆主管温和地说。
“不是,穆主管,怎么就放假了呢?刚才杰森还催,说快到点了。”纪帆非常吃惊,光影哪天这么好啊,还临时放假呢,这么多年也没发生一次,她可不相信是奇迹出现。
“呃……咱们电台呀,要试验一个新节目,所以时间安排上,临时这么定的。”穆主管说得磕磕绊绊,特像现编出来的。
“哦,原来这么回事!那以后呢?”
“以后?”穆主管咳了咳,心想:“女人的问题就是多,都给你放假了,怎么还缠着不放呦!纪帆啊,你也太敬业了!以后怎么样,我还真没想过,但又不能直接告诉她,是大老板受命于自己这样做的。自然,自然最重要,纪帆是最不喜欢玩特权了,虽然她和大老板之间的关系仍然是扑朔迷离,但是人家可一点儿都没有持无恐,业绩照样做得顶呱呱。这说明什么,人家那个素质就是高,所以连大老板都爱不释手。”
“穆主管,您还在吗?”纪帆等了久久,电话那头都没回音。
“我在看节目表呢,是这样的,以后的时间安排再说吧,今晚就没你什么事儿了,回去休息吧!”
纪帆挂上电话,心里直喊怪哉!
小美扯了扯她的袖口,催促着:“人家还等着呢,帆姐,您就去吧!错过了这村可再没这店了!”
“小丫头,说什么呢?”纪帆弹了一下小美的脑瓜,将化妆盒打开,补了补妆,才走出光影。
“说不在乎,干嘛又照镜子又补妆的?”小美情不自流露出羡慕之情,“什么时候,能有这么个大腕儿来找我呀?天天十一枝蓝玫瑰,三年不断,如此痴情的富豪,少见呀!”
出了光影,纪帆一眼就看见了他,一段时间没见,他还是那么酷。
黑墨镜永远架在鼻梁上,一头光亮短发,白衬衫的领口大敞着,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一款ARMANI的白金项链十分耀眼地挂在他的长颈上。
“帆,你好吗?”他也看见了她,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唇边是深深的微笑。
“是你让穆德,给我放假的吧?” 纪帆撅着嘴,似乎有些不开心。
他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纪帆的秀发,“我好不容易回国,你不想多陪陪我吗?”
“切,外国洋妞那么开放,你应该不会寂寞吧?”纪帆躲开他的手,钻进车里,摇下车窗,将头探了出来,“还不上车呀,你不是最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尴尬地收回,唇边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回望纪帆的时候,连眼睛都在笑,“帆帆,我想过了,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也未尝不可。只要你开口,我就公布这个消息,如何?”
纪帆的眼睛瞪大了一圈,显然吃了一惊,他的变化太快了。记得上次通电话的时候,他还告诉她,嘴巴要严,不要给他惹事。他说,什么都能给她,唯独给不了名分。
可刚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纪帆冷哼了一声,“抱歉,我的耳朵塞了猪毛,麻烦你把音量放大一点儿。”
他呵呵直笑,上了车。
“我是说,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纪帆扭过头,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不禁泛起一丝苦涩。她红唇轻启,说出了这么多年一直想说却难以开口的问题:“我们是去教堂吗?”
豪车嘎然而止,他的笑也在一瞬间僵住。
“宝贝儿,你怎么会想到教堂了呢?”他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悦耳,却忘记了语言的杀伤力。
纪帆一下就明白了,他又在故计重施,敷衍自己,能骗一次是一次。
他要的只是性没有爱!
纪帆旋即闭上眼睛,看着他就心烦。
“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戏虐,食指勾住纪帆的下巴,将她白皙貌美的小脸拉近。他想看看宝贝儿是不是正在一旁偷笑,自己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可他看到的是什么?
一张痛苦的脸颊,一个紧皱的眉头,一双不愿睁开的眼睛。
还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正顺着她瘦削的下巴滴落在他的指尖上,冰凉凉的。
他的心猛然绞痛,望向她的眼睛布满了忧伤,“为什么?”
“你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纪帆甩开他的手,眼里有埋怨,也有失望。“我跟了你五年,青春年华早已不在,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儿。你能给我答案吗?”纪帆兀自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你不能。你要的只是情人知己,不是一个家。你要爱情,也要自由。”
他沉默良久后,才低沉地说:“我是不是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