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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莲斗气梅争春 雨雪交加玉嗔箫

西门庆禁不住春梅死拉活拉,拉到金莲房中。

金莲问他在前头做什么。

春梅先说道:“他和那小厮两人在书房里,把门儿插着,捏杀蝇子儿似的,知道干的什么茧儿,恰似守亲的一般。我进去,小厮在桌子跟前推写字儿了。我眼张大个的,他便躺在床上,拉着也不肯来。”

潘金莲道:“他进来我这屋里,只怕有锅镬吃了他似的。贱没廉耻的货,你想有个廉耻,大白日和那奴才平白关着门,在屋里做什么来?左右是奴才臭屁股门子钻了,到晚还进屋里,还和俺们沾身睡,好干净儿!”

西门庆说:“你信这小油嘴儿胡说,我哪里有此勾当!我看着他写礼帖儿来,我便歪在床上。”

金莲道:“巴巴地关着门儿写礼帖,什么机密谣言,什么三只腿的金刚、两个犄角的象,怕人瞧见?明日吴大妗子家做三日,掠了个帖子儿来,不长不短的,也寻什么东西与我做拜钱。你不与,莫不教我向野汉子要?大姐姐是一套衣裳、五钱银子,别人也有簪子的,也有花的。只我没有,我就不去了!”

西门庆见她说说就把话转了,心里轻松了一些,便道:“到前边橱柜内拿一匹红纱来就是了,与你做拜钱吧。”

金莲还不肯:“我就是去不成,也不要那嚣纱片子。拿出去倒没的教人笑话。”

西门庆道:“你休乱,等我往那边楼上寻一件什么去便了。如今要往东京送贺礼,也要几匹尺头,一答儿寻下来吧。”

说完,西门庆走到瓶儿那边楼上,寻了两匹玄色织金麒麟补子尺头,两匹南京色缎,一匹大红斗牛纻丝,一匹翠蓝云缎:这都是做贺礼的,却没有合适做拜钱的,因对瓶儿说:“寻一件云绢衫与金莲做拜钱。如无,拿帖往缎子铺讨去吧。”

瓶儿道:“你不要往铺子里取去,我有一件织金云绢衣服哩,大红衫儿、蓝裙,留下一件也不中用,俺两个都做了拜钱吧。”便从箱中取出来,亲自拿过来给金莲瞧,对金莲说:“随姐姐拣,衫儿也得,裙儿也得,咱两个一串,包了做拜钱倒好,省得又取去。”

金莲说道:“你的,我怎好要!”

瓶儿道:“好姐姐,怎生恁说话!”

推让半日,金莲方才肯了,出去教经济换了腰封,写了二人名字在上。

这天,西门庆找了个借口,令排军将平安儿拶了一拶,敲了五十敲,打了二十棍,教训了一顿:“你这个贼奴才,专在外边坏我的事,休再要吹到我耳朵里,把你这奴才腿卸下来!”又把那小画童儿也拶了一拶,拶得这小厮杀猪儿似地怪叫。书童儿好不得意儿。

第二天,吴月娘与众房的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等五顶轿子往吴大妗子家做三日去了。韩道国为谢西门庆,送了一坛金华酒、一只水晶鹅、一副蹄子、四只烧鸭、四尾鲥鱼,拜道:“老爹,小人蒙老爹莫大之恩,可怜见与小人出了气,小人举家感激不尽。无甚微物,表一点穷心,望乞老爹好歹笑纳。”

西门庆却说道:“这个使不得。你是我门下伙计,如同一家,我如何受你的礼,即令原人与我抬去。”

韩道国央说了半日,西门庆只受了鹅酒,又教小厮拿帖儿请应二爹和谢爹。吩咐下去,自家再加几个菜。不一时,应伯爵、谢希大来到,韩道国也被请来陪少。四盘四碗拿了上来,又把管屯徐大人送的螃蟹拿了几个上来。

书童在一旁斟酒,应伯爵说道:“你应二爹一生不吃哑酒。只夸你会唱南曲,我不曾听过,今日你好歹唱个儿,我才吃这盅酒。”

书童也大方,才待拍手要唱,伯爵又说道:“这样唱,一万个也不算。你装龙似龙,装虎似虎,下边去搽画妆扮起来,像个旦儿的模样才好。”

书童便在席上把眼只看西门庆的声色儿。

西门庆笑骂伯爵:“你这狗才,专一歪斯缠人!”于是对书童儿说:“既是他这等索落你,你教玳安往前边金莲房里问春梅要了衣服,打扮出来吧。”

书童去对玳安说了。玳安便来金莲房里,找到春梅:“春梅姐,问你借件东西。”

春梅见是玳安问道:“借甚东西?”

“你日常穿的衣服,拣套好的与我。”

春梅只以为是这小厮今日见娘们不在,来这里戏耍?便说道:“你也别不正经起来。爹可是在家,莫不想要挨打不是。”

玳安道:“春梅姐说哪里的话,我有两个脑袋,敢来胡缠你老人家?”

春梅问道:“果是正经事?”

“怎不是!爹教书童儿使我来要的。”

“没的说,爹要我的衣裳做什么?”

“拿去扮戏用哩。”

“谁穿?”

“书童儿。”

春梅一听,便是柳眉竖起,杏眼圆睁,说道:“我说是谁穿,是他!教他去一边儿等着!拿我的衣裳给他穿?别教这蛮奴才弄脏了,千洗万洗也洗不干净,糟蹋了我的好衣裳。不给!”

玳安说道:“这是爹说的教你给他穿一穿。”

春梅挥了挥手:“别说是爹说的,就是皇帝老子说的,我也不给。你只管对爹说,要不就请爹来,我还是这句话。没廉耻的贼蛮奴才,哄得爹晕头昏脑的,又扯起我来了。”又说道:“这里娘不在,不然,把他家前后八代都骂到了。”

玳安没奈何,去对书童儿说了,书童儿又悄悄说与西门庆听。西门庆便教去上房间玉箫借。玉箫丫头听说是书童妆旦唱曲要借衣裳首饰,十分高兴,当即从箱子里拿了四根银簪子、一个梳背儿,面前一件仙子儿,一双金镶假青石头坠子,大红对襟绢衫儿,绿重绢裙子,紫销金箍儿。书童又要了些脂粉,在书房里搽抹起来,俨然就是个女子,打扮得甚是娇娜。走在席边,双手递酒,先递应伯爵,次递谢希大,三递西门庆,四递韩道国。递一个人的酒,唱一支《玉芙蓉》,果然是喉响音清,绕梁不绝。加上这曲词儿深情绵绵,韵味沉厚,直使得这伙听惯了歌女妓儿甜喉酸嗓的帮闲人物颇觉别一番滋味在心头,欢喜得没入脚处,夸奖不已,奉承连连。这四支曲儿的词是:

残红水上飘,梅子枝头小。这些时,淡了眉儿谁描?因春带得愁来到,春去缘何愁未消?人别后,山遥水遥。我为你,数尽归期,画损了掠儿梢。

新荷池内翻,雨过琼珠溅。对南薰,燕侣莺俦心烦。啼痕界破残妆面,瘦对腰肢忆小蛮。从别后,千难万难。我为你,盼归期,靠损了玉栏杆。

东篱菊绽开,金井梧桐败。听南楼,塞雁声哀伤怀。春情欲寄梅花信,鸿雁来时人未来。从别后,音乖信乖。我为你,卜归期,跌绽了绣罗鞋。

漫空柳絮飞,乱舞蜂蝶翅。岭头梅,开了南枝。折梅须寄皇华使,几度停针长叹时。从别后,朝思暮思。我为你,数归期,掐破了指尖儿。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新年正月。西门庆日日常去瓶儿房中,晚上也多在她房中宿歇。就是月娘,也对瓶儿母子特加关心。西门庆不仅一片心思多在瓶儿身上,又刮剌上了韩道国的老婆王六儿。原来,蔡太师府里的大管家翟谦,因夫人不会生育,求西门庆为他找一个女孩儿为妾。西门庆经冯妈妈做媒,把韩道国的女儿爱姐选中,去看爱姐时,自己也看上了王六儿。所以,趁韩道国送女儿进京之时,请冯妈妈做牵头,两人一搭就上。且王六儿好风月,有手段,颇善后庭花,这便都可在西门庆心坎里去了。

潘金莲只知西门庆宠爱李瓶儿,不知西门庆勾上了王六儿,看着自己冷清清的房间床铺,心中更是嫉恨李瓶儿,诅咒为瓶儿带来宠爱的官哥儿。

这日是金莲生日,金莲妆扮个丫头模样,逗惹得众人好不快乐,西门庆也欢心异常。

众人笑过之后,月娘告诉西门庆说:“今日乔亲家那边使乔通送了六个帖儿来,请俺们吃酒看灯。咱到明日,不先送些礼儿去?”又教玉箫拿帖儿与西六庆瞧。

西门庆看毕,吩咐明早教来兴儿买四样肴品、一坛南酒,送过去。又安排了十四日摆酒请众官娘子的事,便放下桌儿安排酒菜上来。

潘金莲递酒,众姊妹相陪,吃了一会。西门庆因见金莲装扮丫头,灯下艳妆浓抹,不觉淫心荡漾,不住地把眼色递与她。金莲就知其意,又陪着吃了一会儿酒,就到前边房里,去了冠儿,挽着杭州攒,重匀粉面,复点朱唇。房里又早预备下一桌酒,齐整果菜,就等西门庆进房,金莲还要自己递酒。

不一时,西门庆果然来到。见金莲还挽起云髻来,心中喜甚,搂着她坐在椅子上,两人说笑。春梅收拾上酒菜来,金莲重新与他递酒。

西门庆道:“小油嘴儿,头里已是递过罢了,又教你费心。”

金莲笑道:“那个大伙里酒儿不算,这个是奴家业儿。与你递盅酒儿,年年累你破费,你休抱怨。”西门庆听了,笑得眼没缝儿,连忙接了她的酒,搂她在怀里膝盖儿坐着。

春梅斟酒,秋菊拿菜儿。

金莲说道:“我问你,到十二日乔家请,俺们都去,还是只教大姐姐去?”

西门庆说:“他既是下帖儿都请,你们如何不去?到明日,叫奶子抱了哥儿也去走走,省得在家里寻他娘哭。”

金莲说道:“大姐姐她们都有衣裳穿,我老道只自知数的那几件子,没件好当眼的。你把南边新治来的那衣服,一家分散几件子,裁与俺们穿了吧!只顾放着,敢是要它生儿子也怎的?到明日咱家摆酒。请众官娘子,俺们也好见客,不惹人笑话。我在说话哩,你只把脸儿憨着,听见没有?”

西门庆笑道:“听见了,听见了。既是恁的,明日叫了赵裁缝来,给你们裁了吧。”

金莲说:“等到明日叫裁缝来做,只差两日儿,做着还迟了哩。”

西门庆道:“那就对赵裁缝说,多带几个人来,替你们每人裁制两三件出来,就够了。剩下别的,慢慢再做也不迟。”

金莲说道:“我早对你说过,好歹拣两套上色儿的与我。我难比她们都有,我身上你也没与我做什么大衣裳。”

西门庆笑道:“贼小油嘴儿,处处掐个尖儿。”

两人说话饮酒,到一更时分方上床。潘金莲着力盘桓,二人如被底鸳鸯,帐中鸾凤,整狂了半夜。

第二天,西门庆从衙门中回来,开了箱柜,打开出南边织造的夹板罗缎尺头来,使小厮叫将赵裁缝来,给每房妻妾做件妆花通袖袍儿。一套遍地锦衣服,一套妆花衣服。只有月娘是两套大红通袖遍地锦袍儿、四套妆花衣服。

这赵裁缝正在家中吃饭,听得西门庆宅中叫,连忙放下饭碗,带着剪刀尺儿便来了。见了西门庆,连忙磕头。进了花园卷棚内,桌上已铺上了毡条,便取出剪刀尺儿来,先裁月娘的:一件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百兽朝麒麟补子缎袍儿,一件玄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罗袍;一套大红缎子遍地金通袖麒麟补子袄儿,翠蓝宽拖遍地金裙;一套沉香色妆花补子遍地锦罗袄儿,大红金枝绿叶百花拖泥裙。其余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四个,都裁了一件大红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袍儿、两套妆花罗缎衣服。孙雪娥只是两套妆花衣服,就没与她裁袍儿。一下子裁剪了三十件衣服。西门庆兑了五两银子与赵裁缝做工钱。又叫了十来个裁缝,在家制造。不消两日,就全部完工了。

到了十二日这天,乔家又使人来邀请。一早,西门庆先送了礼去。吴月娘并娇儿、玉楼、金莲、瓶儿,还有大妗子,六顶轿子一搭儿起身。又是留下孙雪娥看家。奶子如意儿抱着官哥儿,来兴媳妇惠秀伏侍叠衣服,又是两顶小轿。

西门庆在家,看着贲四叫了花儿匠来扎缚烟火,在大厅卷棚内挂灯,使小厮拿帖儿往王皇亲宅内定下戏子。到后晌时分,走到金莲房中。春梅在旁伏侍茶饭,放桌儿吃酒。

西门庆因对春梅说:“十四日请众官娘子,你和玉箫、兰香、迎春四个都打扮出去,与你娘跟着递酒,也是好处。”

春梅听了,一脸不高兴,斜靠着桌儿说道:“你若叫,只叫她们三个出去,我是不出去。”

“你怎的不出去?”

“娘们都新裁了衣裳,陪侍众官户娘子,便好看。俺们一个一个只像烧糊了卷子一般,平白出去,惹人家笑话。”

“你们不都有各人的衣服首饰、珠翠花朵云髻儿?穿戴出去不也好么?”

“头上戴着的也将就罢了,身上有数那两件旧片子,怎么好穿出去见人的,倒没的羞剌剌的!”

西门庆笑道:“我晓得你这小油嘴儿,你娘们做了衣裳,都使性儿起来。不打紧,叫赵裁缝来,连大姐和你们四个,每人都替你们裁三件,一套缎子衣裳、一件遍地锦比甲。”

“我才不和她们一样,我还问你要件白绫袄儿,搭衬着大红遍地锦比甲穿。”

“你要不打紧,少不得也与你大姐裁一件儿。”

“大姑娘有一件罢了,我却没有,她也说不得我。”

“你,和你娘一个德性,专掐尖儿不让人的。”

春梅不做声。

“好,好!罢,罢!我这就去拿尺头,叫裁缝。”西门庆于是拿钥匙开了楼门,拣了五套缎子衣服的尺头、两套遍地金比甲儿,一匹白绫裁了两件白绫对衿袄儿。唯大姐和春梅是大红遍地锦比甲儿,迎春、玉箫、兰香都是蓝绿颜色;衣服都是大红缎子织金对衿袄、翠蓝边拖裙:共十七件。一面使小厮叫了赵裁缝来,都裁剪停当。

春梅又要了一匹黄纱做裙腰,贴里一色都是杭州绢儿。这才喜欢了,陪侍西门庆在屋里吃了一天的酒。

晚上,众娘们都回来了,到家门首下轿。这时西门庆又在上房吃酒。月娘众人进来,道了万福,坐下,众丫环都来磕了头。

潘金莲今日吃酒吃出一肚子气。原来,今日在乔大户家,众堂客见官哥儿和他家新生的长姐在一块玩耍,好不惹人喜爱,问了八字,官哥儿还大长姐五个月,于是众人热闹里把乔大户娘子和月娘、瓶儿拉到前厅,割了衣襟,结了儿女亲家,李瓶儿都披红簪花递酒,好不荣耀,潘金莲看在眼里,如何受得了,甚是气不愤。

这时,月娘正和西门庆说这结亲之事。

西门庆问道:“今日酒席上,有哪几位堂客?”

月娘道:“有尚举人娘子、朱序班娘子、崔亲家母、两个侄女。”

西门庆道:“做亲也罢了,只是有些不般配。”

月娘道:“怎的不般配?”

“乔家虽然如今有一份家财,是个富家,却只是县中大户,白衣人。你我如今现居着这官,又在衙门中管着事。到明日会亲,酒席间他戴着小帽,与俺这官户怎生相处?甚不雅相。就是前日,荆南冈央及营里张亲家,再三赶着和我做亲。说他家小姐今才五个月儿,也和咱家孩子同岁。我嫌她没娘母子,是房里生的,所以没曾应承他。不想倒与他家做了亲。”

潘金莲正没好气,听西门庆这样一说,便接过话来:“嫌人家是房里养的,谁家是房外养的?就是今日乔家这孩子,也是房里生的。正是:险道神撞见那寿星老儿,你也休说我的长,我也休嫌你那短!”

西门庆听了,心中大怒,骂道:“贼淫妇,还不过去!人这里说话,也插嘴插舌的,有你什么说处?”

金莲把脸羞得通红了,抽身走出来,说道:“谁说我这里有说处?可知我没说处哩!”

这金莲先是恼上加恼,这会儿又是恼上加羞,越发急了,走到月娘这边屋里哭起来。玉楼过去劝她,金莲又说又骂了一会,那西门庆和月娘出来,要去看孩儿,瓶儿来给二人磕头。问了几句孩儿来家的情况,月娘回自己房,西门庆便往瓶儿房来看孩儿。孩儿已睡下,瓶儿又给西门庆磕头,西门庆把她扶起来。

瓶儿笑嘻嘻说道:“今日与孩子定了亲,累你,我给你磕头儿。”

西门庆满面堆笑,连忙拉她一处坐下,一面令迎春摆上酒儿来。

潘金莲这时从后边归到自己房中,使性子没好气,明知西门庆在瓶儿这边,一径怨秋菊开门迟了,进门就打了她两个耳光,又高声骂道:“贼淫妇奴才,怎的叫了恁一日门不开?你做什么来?我且不和你答话!”于是走到屋里坐下,就要喊春梅。

春梅已走过来磕头递茶。

金莲问道:“这贼奴才,她在屋里做什么来?”

春梅回答道:“在院子里坐着来。你叫了门,我那等催她还不理。”

金莲说:“她和我两个怄气。党太尉吃匾食,她也学人家照样儿行事,欺负我。”说道,就想打这秋菊丫头,又恐西门庆在那屋里听见,不言语,心中又气,只觉得又苦又酸,真不是滋味儿。

春梅见她气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泪水在眼中打转转,便铺开被来。

隔壁传来西门庆的说笑声。

金莲卸去浓妆,无可奈何,长叹一声,上床睡了。

到次日,西门庆往衙门中去了。金莲又喝斥秋菊跪在院子里,头顶着一块大柱石。跪到金莲自己梳了头,又教春梅扯了秋菊裤子,拿大板子要打她。

春梅说道:“好干净的奴才,教我扯裤子,倒没的污浊了我的手。”于是走到前边。叫了画童儿小厮来,扯去了秋菊的底衣。

金莲又对春梅说道:“我今要打这贼奴才二十板子,解解我的气。”

春梅道:“这打厚了皮肉的,板子下去,她不疼,倒别打疼了娘的手。娘,你劳这个神做什么?你教她顶着石头跪在那儿,就这般罚她便了。你去屋地歇着去。”

金莲道:“不行,不打这贼奴才,我这心中的气消解不了。今日老娘我要打得她叫爹喊娘才罢。”说着,扬起板子狠命打下去,一面打,一面高声骂道:“贼奴才淫妇!你从几时就恁大来?别人兴你,我却不兴你!姐姐,你知我见的,将就脓着些儿罢了。平白撑着头儿,逞什么强?姐姐,你休要倚着。我到明日,洗着两个眼儿看着你哩!”

可怜那秋菊被打得杀猪似地叫唤。春梅听见金莲骂出来的言语,才知这是指桑骂槐,也就不言语,也不去劝,自己进房去了。

瓶儿那边才起来,正看着奶子奶官哥儿,打发睡着了,却被金莲的打骂声和秋菊的哭声唬醒了。赶紧把官哥儿耳朵捂着,一面使绣春:“去,对你五娘说:休打秋菊吧,哥儿才吃了些奶,睡着了。”

绣春走过来,向着金莲磕下头去,说道:“求五娘,快别打了,哥儿才吃奶睡着,秋菊姐一哭喊,就唬醒了,好不哭哩。”

金莲听了,越发打得秋菊狠了,骂道:“贼奴才!你身上打着一万把刀,这等叫饶?我是恁性儿,你越叫,我越打!莫不为你拉断了路行人?人家打丫头,也来看着。你好姐姐,对汉子说,把我别变了吧!”

瓶儿这边听得明明白白,这才知道金莲打骂丫头是假,骂自己是真。于是把两只手气得冰冷,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一上午茶水也没吃,搂着官哥儿,在炕上就睡着了。

西门庆晌午时分从衙门中回家,进房来看官哥儿,见李瓶儿哭得眼红红的,睡在炕上,问道:“你怎的这时还不梳头收拾?上房请你说话哩。你怎的眼恁红红的?”

瓶儿也不提金莲那边指骂之事,只说:“我心中不自在。”

西门庆又告诉她:“乔亲家那里送你的生日礼来了:一匹尺头、两坛南酒、一盘寿桃、四样好菜;又有给哥儿送节的两盘元宵、四盘蜜食、四盘细果、两挂珠子吊灯、两座羊皮屏风灯、两匹大红官缎、一顶青缎的金八吉祥帽儿、两双男鞋、六双女鞋。咱家倒还没往他那里去,他又早与咱孩儿送节来了。如今上房的请你计较去。他那边使了个孔嫂儿,和乔通押了礼来。明日十四,乔亲家母不得来,直到后日才来。他家还有一门子做皇亲的乔五太太,听见和咱门做亲,好不喜欢,到十五日,也要来走走。”

瓶儿听了,方慢慢起来梳头,同西门庆往后边去了。

十四日摆酒请众官娘子,忙了一天。

十五日元宵,又是瓶儿生日,又是乔亲家母陪着做皇亲的乔五太太来,热闹到三更天才散。吴大妗子告辞时,再三邀请几位姑娘次日去她家玩一天,晚上走百病儿回来。月娘推却不过,答应了。

到十六日,西门庆打发吴月娘众人坐轿去吴大妗子家吃酒了,自己则和应伯爵几人在厢房中吃酒听小优乐工弹琴唱曲。到了天黑掌灯时分,使人请了傅伙计、韩道国、云主管、贲四、陈经济,在大门首用一架围屏围了,安放两张桌席,悬挂两盏羊角灯,摆设酒筵,堆集许多果肴酒馔。西门庆与应伯爵、谢希大在上面坐了,伙计、主管两边打横。大门首两边,一边十二盏金莲灯。还有一座小烟火,西门庆吩咐等月娘她们来家时放。先是六个乐工,抬出铜锣铜鼓,在大门首吹打。吹打了一回,又请吹细乐上来。街上来往围观的人,无以计数。西门庆头戴忠靖冠,身穿丝绒鹤氅,白绫袄子,好不神气威风。玳安与平安两个一递一桶放花儿。两名排军各执栏杆,拦挡闲人,不许向前拥挤。

后边的春梅、迎春、玉箫、兰香、小玉众人见月娘不在,听见大门首吹吹打打弹弹唱唱,又放烟火,又悬灯盏,便都打扮着走出来,在围屏背后扒着望外瞧。正巧,书童儿和画童儿两个在围屏后火盆上筛酒。那玉箫与书童旧有私情,两人常时戏狎。这时也走到一处,夺瓜子儿嗑,不防火盆上坐着一锡瓶酒,被推倒了,那火烘烘望上腾起来,猝了一地灰,那玉箫还只顾嘻笑。

西门庆听见,使下玳安儿来问:“是谁笑?怎的这等灰起?”

这春梅从前日摆酒穿着新白绫袄子、大红遍地金比甲,这才两日,正坐在一张椅儿上,看见他两个推倒了酒,漰起来的灰落在自己的身上,便扬声骂玉箫:“好个怪浪的淫妇!见了汉子,就邪得不知怎么样儿的了。只当两个把酒推倒了才罢了。都还嘻嘻哈哈。不知笑的是什么,把火也猝死了,平白落了人恁一头灰!”

玉箫见春梅骂了起来,唬得不敢言语,往后走了。书童也慌忙走上去,回说:“小的火盆上筛酒来,扒倒了锡瓶里酒了。”西门庆听了,更不问其长短,就罢了。

贲四的老婆打听得月娘不在,平昔知道春梅、玉箫、迎春、兰香四个都是西门庆贴身答应,得宠的姐儿,于是安排了许多菜蔬果品,晌午时分便使了她的女孩儿长儿来,请她们四个去她家里散心坐坐。四个人不敢擅自去,知道李娇儿和孙雪娥在家,便领了长儿来见李娇儿。

娇儿说:“我灯草拐杖拿不定,你还请问你爹去。”

又去问雪娥。雪娥更是不敢承揽。

看看挨到掌灯这时,贲四娘子又使了长儿来邀四人。兰香推玉箫,玉箫推迎春,迎春推春梅,要她开口,转央李娇儿对西门庆说,放她们去。

春梅坐着,纹丝儿不动,反骂玉箫三个:“都是些没见世面的行货子!纵没见酒席,也闻些气儿来。我就去不成,也不央及到她房里去。一个个鬼撺賓似的,不知忙的是什么,你教我有半个眼儿看得上!”

那迎春、玉箫、兰香都穿上衣裳,打扮得齐齐整整出来,却不敢去;春梅又只顾坐着不动身。书童说道:“我破着爹骂两句。也罢,等我上去替姐们禀禀去。”便一直走到西门庆身边,掩口对耳说道:“贲四嫂家大节间要请姐们坐坐,姐教我来禀问爹,去不去?”

西门庆听了,吩咐:“教你姐们收拾去,早些来,家里没人。”

书童连忙走下来,说道:“还亏我到上头一言,就准了。爹说了:‘教你姐们快收拾去,早些来。’”

春梅这才慢慢地在房里匀施脂粉去了。

不一时,四个都一答儿里出了门。书童又扯围屏掩过半边来,遮着过去。到了贲四家,贲四娘子见了,如同天上落下来的一般,迎接进里间屋里。顶桶上点着绣球纱灯,一张桌儿上整齐肴菜,春盛堆满满的。对着春梅叫大姑,迎春叫二姑,玉箫是三姑,兰香是四姑,都见过礼。又请过邻舍韩回子娘子来相陪。当下春梅、迎春上坐、玉箫、兰香对席,贲四嫂子与韩回子娘子打横,长儿往来烫酒拿菜。

这时,跟着月娘众人去吴大妗子家的小厮琴童来家,来到上房里寻玉箫要皮袄,说外边下起雪雨来,娘们冷得凄凄的,要皮袄儿穿。

小玉坐在炕上正为没被请去吃酒赌气,说道:“四个淫妇今日都在贲四老婆家吃酒呢。我不知道皮袄放在哪里,你往她家问她要去。”

琴童一直走到贲四家,且不叫,在窗外悄悄觑听。

贲四嫂说道:“大姑和二姑,怎的这半日酒也不上,菜儿也不拣一箸儿?嫌俺小家儿人家,整治得不好吃怎的?”

春梅道:“四嫂,俺们酒够了。”

贲四嫂说道:“耶,没的说。怎的这等上门怪人家!”又叫韩回子老婆:“你是我的切邻,就如副东一样,三姑、四姑跟前酒,你也替我劝劝儿,怎的单板着像客一般!”又叫长儿:“筛酒来,斟与三姑吃,你四姑盅儿斟浅些儿吧。”

兰香说道:“我自来吃不得。”

贲四嫂道:“你姐儿们今日受饿,没什么可口的菜儿管待,休要笑话。本该叫个先生来,唱曲儿与姑娘们下酒,又恐怕爹那里听着。浅房浅屋,说不的俺小家儿人家的苦。”

正说着,琴童敲了敲门,众人都不说话了。半日,还是长儿问道:“是谁?”

琴童道:“是我,琴童。寻姐说话。”

长儿开了门,琴童进来。

玉箫便问:“娘来了?”

琴童看着她,待要笑,半日又不言语。

玉箫道:“怪龇牙的,谁与你龇牙,问着不言语。”

琴童道:“娘还在妗子家吃酒哩,见天阴下雪,使我来取皮袄来,都教包了去哩。”

玉箫道:“皮袄在外边描金箱子里不是?叫小玉拿与你。”

琴童道:“小玉说,教我来问你要。”

玉箫道:“你信那小淫妇儿,她不知道怎的!”

春梅说道:“你们都有皮袄,都打发与他。俺娘也没皮袄,只我不动身,自在吃酒。”

兰香便对琴童道:“你三娘皮袄,去问小鸾丫头要。”

迎春则从腰里拿出钥匙交与琴童儿,说:“教绣春开里间门拿与你吧。”

琴童儿走到后边,上房小玉和玉楼房中小鸾都包了皮袄交与他。正拿着往外走,遇见玳安,问道:“你来家做什么?”

玳安去接月娘众人,正碰上潘金莲因为自己没有皮袄,便三醋四酸地说话哩,月娘便要玳安赶回来,拿一件人家当的好皮袄儿给金莲穿。见琴童问,便说道:“又使我来取五娘的皮袄儿。”

琴童道:“我现如今取六娘的皮袄去。”玳安道:“你去取了,还在这里等我,一答儿里去。”

玳安说毕,来到上房。

小玉正在炕上笼着炉台烤火,口中嗑瓜子儿,见了玳安,问道:“原来你也来了?”

玳安道:“你又说哩,受了一肚气在这里。我去接娘们,大娘说天怎的冷凄凄,便要拿皮袄穿,我即时便叫琴童回来拿。待琴童走了,娘又想起五娘没皮袄的事来,那五娘也说话了,娘就说我,怎的不自己来拿,支使琴童来,说我遣将儿,好不骂一顿哩。又教我来拿五娘的皮袄,说大橱里有李三准折的一领皮袄,教拿与我去哩。”

小玉道:“玉箫拿了里间门上钥匙,都在贲四家吃酒哩,教她来拿。”

玳安道:“琴童往六娘房里去取皮袄便来也,教他叫去。我且歇歇腿儿,烤烤火儿着。”

小玉便让炕头儿与他,并肩相挨着向火。又说:“壶里有酒,筛盏子你吃了?”

玳安道:“可知好哩,看你下顾。”

小玉下来把壶坐在火上,抽开抽屉,拿了一碟子腊鹅肉,筛酒与他吃。无人处,两个就搂着咂舌亲嘴。

琴童进来。玳安让他也吃了一盏子酒,便使他:“叫玉箫姐来,拿皮袄与五娘穿。”

琴童把毡包放下,走到贲四家叫玉箫。

玉箫正和春梅几个玩得高兴,骂道:“贼囚根子,又来做什么?”递了钥匙与他,教小玉开门。

小玉开了里间房门,取了一把钥匙,通了半日,白通不开。琴童又往贲四家问去。

玉箫道:“不是那个钥匙。娘橱里钥匙在床褥子座下哩。”

琴童又往回跑。

小玉骂道:“那淫妇叫钉子钉在人家不来,两头来回,只教使我。”

琴童道:“我的腿都成车轱辘了,你们姐儿真会使人,都别张三骂李四了,快点吧,晚了娘又要骂人哩。”

找到钥匙,开了橱,又没皮袄。

琴童儿又得去贲四家,埋怨道:“就死也死三日三夜,又撞着恁瘟死鬼小奶奶儿们,把人魂也走出了。”又对玳安说:“你说,此回去,又一定得惹娘骂,不说屋里锁,只怪俺们。”走到贲四家,对玉箫说:“里间娘橱里寻了,没有皮袄。”

玉箫想了想,笑道:“我也忘记了,在外间大橱里。”

琴童叫道:“我的小奶奶,你忘了不要紧,我鞋也破了两双。”

春梅笑道:“不打紧,明日教你玉箫姐与你做两双鞋。”

琴童道:“天底下有这等好的事,别让我今日腿受罪,明日还得人受罪。”又回家去了。

玉箫对春梅嗔怪:“你就会拿我耍笑。”说着就要打春梅。

贲四嫂一旁说道:“你看,我们这几个姑娘,可真会说笑哩。”

小玉听琴童说了,气得骂道:“淫妇吃那野汉子捣昏了,皮袄在这里却使得你到处寻。”一面取出来,将皮袄包了,连大姐的皮袄,都交付玳安、琴童。二人拿了皮袄出去了。

良久,平安儿走来贲四家叫道:“姐们还不起身!爹进去了。”

春梅听见,和迎春、玉箫慌得行回不顾将,拜了贲四嫂,辞得一溜烟跑了。只落下兰香在后边,别了鞋,赶不上,骂道:“你们都抢棺材奔命哩!把人的鞋都别了,白穿不上。”

到了后边,打听得西门庆在李娇儿房里,都来磕头。

玉箫回到上房,小玉还说玉箫:“娘那里使了小厮来要皮袄,你就不来管管儿,教我来拿。我又不知哪根钥匙开橱门,打开了又没有,落后却在外边大橱柜里寻出来。你放在里头,又昏抢了你,不知道?姐姐们都吃够来了吧,一个也曾见长出块儿来?”

玉箫倒吃抢得脸飞红,便道:“怪小淫妇儿,如何狗挝了脸似的?人家不请你,怎的和俺们这般使性儿?”

“我稀罕那淫妇请!”小玉道,“不像你们,一听说请,有酒吃,就似那苍蝇逐臭一般,什么脸儿。我看,还是春梅姐有志气。”

“她不也去了?”

“她去,她去和你们不一样,她不去求人家,她不像你们逐臭。长儿一来说,你们就打扮起来,爹还没发话哩,就要去央及二娘。”

两人就这样说了好一阵儿。

二更时分,月娘众人才到家。陈经济和贲四把那架小烟火拿出来放了,众人在门口看完烟火,方才进来。

此时,天上下的不是雪,而是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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