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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借题发挥非如意 有意让房本妒心

人生易逝,瓶儿母子俩都先后死去。

先是官哥儿被金莲驯养的雪狮子猫连挝带吓而死。次后,瓶儿连气带病,下面流血水不止,对各人留下忠言诚语,也死了。

潘金莲心中如同去了痞一般,自以为又可恢复从前五房宠爱归一身的好日子,却不料,西门庆除了有家中数房妻妾和十来个家人媳妇丫环,外面有李桂姐、吴银儿、郑爱月儿、王六儿,新近又刮剌上了奶子如意儿和王招宣府中守寡的林太太,常时将胡僧给的那药带在身边,随意纵欲求欢寻乐。这时,林太太的事,金莲还不知道,如意儿那收用后得意作势打扮一新的模样倒使潘金莲猜个八九不离十,心中又气得好难过也。

西门庆又新升理刑所掌刑之职,进京朝拜谢恩去了。

吴月娘在家,因见家中妇女多,恐惹是非,吩咐平安无事关好大门,后边仪门夜夜上锁。姐妹们都不出来,各自在房中做针线。若是陈经济要来那楼上寻衣裳,月娘必使小厮春鸿或来安儿跟出跟入,常时查门户,凡事都严紧了。这潘金莲又不得西门庆在身边,又不能和陈经济勾搭,心中和气顿无,怨气郁积,要找个发泄处,便认定了抢了自己碗中食的如意儿。

这如意儿原是小户人家的老婆,三十来岁,来西门庆家之前,生了个孩儿,没得着。男子汉又要去当军,恐出征去无人养赡,于是托薛嫂卖了,只要六两银子。当时,西门庆生子加官之时,月娘见她生得干净,兑六两银子留下来了,取名如意儿,教她早晚看奶官哥儿。官哥儿死后,月娘已有孕在身,也就没束上奶去,好将来月娘生了接着奶。瓶儿临死前,求西门庆,房中的丫环奶子一个也别逐了赶了卖了,西门庆已是悲痛之极,答应下来。西门庆对瓶儿的死万分难过,依恋不舍,除厚葬瓶儿之外,又时常来瓶儿房中祭奠灵位,晚上,就在瓶儿灵房中搭床铺睡觉。这如意儿和迎春、绣春在房中伏侍西门庆。无人处,这奶子常在西门庆跟前递茶递水,挨挨抢抢,掐掐捏捏,插话儿应答,不消两夜三夜,二人便对上心意了。一天夜间,西门庆吃醉了,进来歇下,半夜时要茶吃,叫迎春不应,如意儿起来递茶,因见被子拖下炕来,用手扶起被子。西门庆一时兴动,搂过脖子就亲了个嘴,递舌头在她口内。如意儿何等久惯老成,就咂起来,一声儿不言语。西门庆令她脱去衣服上炕,两个搂接,在被窝内不胜欢娱,云雨一处。如意儿枕席之间无不奉承,颠鸾倒凤,随手而转,且皮肤如同瓶儿一样白净,西门庆欢喜得要不得。次日,如意儿早起,与西门庆拿鞋脚,叠被褥,就不靠迎春,极尽殷勤,无所不至。西门庆当即寻出瓶儿的四根簪儿来赏她,如意儿磕头谢了。从此自恃得宠,脚跟已牢,打扮不同往日,娇眉娇样。这潘金莲怎忍受得了!如意儿常趁西门庆枕上欢喜之时,向西门庆讨东西。西门庆无一不许,常瞒着月娘众人,背地银钱、衣服、首饰,什么都与她。金莲常时打听得这事。一次,如意儿问西门庆讨葱白绸子做披袄儿,西门庆便教小厮去铺子里拿了三匹葱白绸来,给她和迎春、绣春一人裁一件。金莲当即便知道了,她去把这些事儿都说与月娘听,又道:“大姐姐,你不说他几句?贼没廉耻货,饿眼见瓜皮,什么行货子,好的歹的揽搭下。不明不暗,到明日弄出个孩子来算谁的?又像那来旺媳妇子,往后教她上头上脸,什么作势?”可是月娘却不出这个头管这个事:“你们只要栽派教我说,他要了那死了的媳妇子,你们背地多做好人儿,只把我合在缸底下一般。我如今又做傻子哩!你们要说,只顾和他说去,我是不管这个闲帐。”金莲气恼得说不出话来。从此,便和这如意儿结成怨家,合成对头。

这天,月娘打点出西门庆许多衣服、汗衫、小衣,要如意儿浆洗,就在李瓶儿屋那边晒晾。

春梅这天见天好,拿了些衣裳出来洗。要捶裙子时,使秋菊去问如意儿借棒槌。

这如意儿正和迎春捶衣裳,不给秋菊,还说道:“前些日子,你们不是拿了一把去,使着罢了,又来要!俺替爹捶裤子和汗衫儿哩。”

不想这秋菊也会使性子,决烈地走来对春梅说:“平白教我借,她又不与;迎春倒说拿去,如意儿拦住了不肯。”

春梅便道:“耶,耶!这怎的这等生分,大白日里借不出个干灯盏来。娘不肯,还要教我洗裹脚。我浆了这黄绢裙子,问人家借棒槌,使使儿,还不肯与将来,替娘洗了,拿什么捶?”还教秋菊,“你再去那边问她们借来使使吧!”

潘金莲正在房中炕上裹脚,忽然听见,便问:“怎么的?”

春梅答道:“我使秋菊奴才去问她们那边借棒槌捶裙子,迎春都肯了,那奶子如意儿却不肯借,说是要替爹捶衣裳哩。”

金莲听了,旧时仇恨翻将上来,正寻不着由头,便骂道:“贼淫妇怎的不与!她是丫头,你自己问她要去,不与,骂那淫妇,不妨事。”

春梅年轻,心中上火,一冲性子,不由得这一激犯,便一阵风走到如意儿这边来,说道:“哪个是世人也怎的,要棒槌儿使使也不肯与!她如今这屋里又钻出个当家人来了。”

如意儿说道:“耶,耶!这里放着棒槌,拿去使不是?谁在这里把住,就怒说起来。这可是大娘吩咐,替爹浆出这汗衫子和绵绸裤子来,等着又拙出来要捶。秋菊来要,我说待我把你爹这衣服捶两下儿着,拿上使去,就架上许多诳,说不与来,早是迎春姐在这里听着。”

潘金莲已是跟了上来,接上便骂道:“你这个老婆,不要说嘴!死了你家主子,如今这屋里就是你。你爹身上衣服,不着你恁个人儿拴束,谁应得上他那心?俺这些老婆死绝了,教你替他浆洗衣服,你死拿这个法儿降伏俺们,我好耐惊耐怕儿!”

如意儿道:“五娘怎的这说话?大娘不吩咐俺们,好意掉揽替爹整理也怎的?”

金莲道:“贼歪剌骨,雌汉的淫妇,还漒说什么嘴!半夜替爹递茶儿、扶被儿是谁来?讨披祆儿穿是谁来?你背地干的那茧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偷就偷出肚子来,我也不怕!”

如意儿道:“正景有孩子还死了哩,俺们到的那些儿!”

金莲听了,心头火起,粉面通红,走上前一只手把如意儿头发扯住,另一只手去抠她的肚腹。韩嫂上来,把两个人劝拉开了。

金莲骂道:“没廉耻的淫妇,嘲汉的淫妇!俺们在这里还闲得声唤,你来雌汉子,你在这屋里是什么人儿?你就是来旺儿媳妇子重新又出世来了,我也不怕你!”

如意儿一边哭着,一边挽头发,说道:“俺们后来,也不知什么来旺儿媳妇子,只知在爹家做奶子。”

金莲道:“你做奶子行你那奶子的事,怎的在屋里狐假虎威,成起精儿来?老娘成年拿雁,教你弄鬼儿去了!”

正骂着,孟玉楼从后边慢慢地走将来,说道:“六姐,我请你后边下棋,你怎的不去,却在这里乱些什么!”一面拉进到她房中坐下,说道:“你告我说,因为什么起来?”

金莲消了回气,春梅递上茶来。喝了些茶,金莲便道:“你看,教那贼淫妇气得我手也冷了,茶也拿不起来。”舒了一口气,又道:“我在屋里正描鞋,你使小鸾来请我,我说且躺躺儿去,歪在床上,还未睡着。就见春梅这小肉儿搜出些衣裳出去洗,说是天好,那裙子也该捶捶。我说:你就带着把我的裹脚也捶捶出来。半日,只听外边乱起来,说是教秋菊问她要棒槌使使,她不与,把棒槌匹手夺下了,还说:前日拿了个去不见了,又来要!如今紧等着与爹捶衣服哩。我心里就恼起来,使了春梅:你去骂那贼淫妇!从几时起就这等大胆降伏人!俺们手里教你降伏?你是这屋里什么儿?压折轿竿儿娶你来?你比来旺儿媳妇子差些儿!我就随跟了去。她嘴里还哔哩剥啦的,被我一顿卷骂。要不是韩嫂儿死气白赖在中间拉着我,我把贼没廉耻雌汉的淫妇口里肉也掏出她的来!要俺们在这屋里点韭买葱,教这淫妇在俺们手里弄鬼儿。也没见,大姐姐也有些儿不是。想着她把那来旺儿死了的贼奴才淫妇惯得有些折儿!教我和她为冤结仇,落后一染脓带还垛在我身上,说是我弄出那奴才去了。如今这老婆,又是这般惯她,惯得恁没张倒置的,你做奶子行奶子的事,许你在跟前花黎胡哨,俺们眼里是放得下砂子的人!有没那廉耻的货,那李瓶儿也不知死得哪里去了,还在那屋里缠。但从外面回来,就去她屋里望着她那画像作揖行礼,口里一似嚼蛆的,不知说的什么,到晚夕,又在那屋里睡,要吃茶,淫妇就起来连忙替他送茶,又舍忽儿替他盖被儿,两个就弄将起来。这是个久惯老成的大淫妇!要递茶,有丫头哩,谁许你去撑头豁脑雌汉子?为什么问他要披袄儿?那没廉耻的果然是王百万,连忙去铺子里拿了绸缎来,替她裁披袄儿。行货子,什么好老婆,一个贼活人妻淫妇,这等你饿眼见瓜皮,不管个好歹的,你收揽答下,原来是一个眼里火,烂桃行货子,想有些什么好正条儿!你看一向在人眼前花哨星那样花哨,就别模儿改样的。你看又是个李瓶儿出世了!那大姐姐成日在后边,只推聋儿装哑的,人但开口,就说不是了。”

潘金莲说起来滔滔不绝,玉楼听了只是笑。

玉楼问她:“你怎知道得这等详细?”

金莲道:“嘿,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柳树;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怎么不晓得?雪里消死尸,自然消他出来。”

玉楼道:“看上去,不是挺本分的?怎会这个样?”

金莲道:“本分?若她本分,那世界上的人不是死绝了,就都本分了。想她刚来时,饿搭着个脸儿,黄皮儿寡瘦的,乞乞缩缩那等腔儿,你看贼淫妇,吃了这两年饱饭,就生事儿雌起汉子来了。你如今不禁下她来,到明日又教她上头上脸的,一时捅出下孩子,当谁的?”

玉楼笑道:“你这六丫头倒且是有权术。”

两人又坐了一会,然后去后边下棋去了。

到了第二天,西门庆从京城回来了,潘金莲先不说此事。这天,西门庆去王招宣府吃酒回来,径往金莲房中。金莲还没睡,才摘去冠儿,挽着云髻,淡妆浓抹,正在房内倚靠着梳妆台,蹬着炉台儿,口中嗑瓜子儿,盼着西门庆回来。见西门庆进来,慌忙轻移莲步,款蹙湘裙,上前接衣裳安放。

西门庆坐在床上,春梅拿干净瓯儿,金莲重新用纤手抹去盏边水渍,点了一盏浓浓艳艳的芝麻盐笋粟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芽茶。西门庆接过,才呷一口,美味香甜,满心欣喜。

春梅过来,为他脱靴解带,打发在床。

金莲已在灯下摘去首饰,换了睡鞋。

两个人被翻红浪,枕欹彩鸳,并头交股而寝。春梅向桌上罩合银荷,双掩凤槅,归自己房中去了。

西门庆将一只胳膊支金莲枕着,将精赤条条的金莲搂在怀中,犹如软玉温香一般。两个酥胸相贴,玉股交箍,脸儿厮揾,呜咂其舌。金莲把一把瓜子穰儿用碟儿盛着,安放枕头边,将口儿噙着,舌尖密哺,送下西门庆口中。不一时,甜唾融心,灵犀春透。

西门庆问道:“我的儿,我不在家,你想我不曾?”

“你去了这半个月来,奴哪刻儿放下心来?晚间夜又长,独自一个又睡不着,随问怎的暖床暖铺,只是害冷,伸着腿儿触冷伸不开,只得忍酸儿缩着,数着日子儿白盼不到,枕边眼泪不知流够多少。后来,还是春梅小肉儿,她见我短叹长吁,便在晚间斗着我下棋,直坐到起更时分,俺娘儿两个一炕儿通厮脚儿睡。我的哥哥,奴心便是如此,不知你的心儿如何?”

“怪油嘴,这一家虽是有她们,谁不知我在你身上偏多。”

“罢么,你还哄我哩!你那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心儿,你说我不知道。想着你和来旺儿媳妇子蜜调油也似的,把我来就不理了。落后李瓶儿生了孩子,见我如同乌眼鸡一般。今日都往哪去了?只是奴老实的还在。你就是那风里杨花,滚上滚下,如今又兴起那如意儿贼歪剌骨来了。她随问怎的,只是奶子,她还有汉子哩,是个活人妻。不争你要了她,到明日又教汉子好在门首放羊儿剌剌,你为官为宦,传出去什么好听?你看那贼淫妇,前日你去了,因春梅借棒槌,和我大嚷大闹,通不让我一句儿哩。”

“罢么,我的儿,她随问怎的,只是个手下人,她哪里有七个头八个胆,敢顶撞你?你高高手儿她过去了,低低手儿她过不去。”

“耶,说高高手儿她过不去了的话,没了李瓶儿,她就顶了窝儿,学你对她说:你若伏侍得好,我把娘这份家当就与你吧。你真个有这个话来?”

“你休胡猜疑,我哪里有此话!你宽恕她,我教她明日与你磕头陪不是吧。”

“我也不要她陪不是,我也不许你到那屋里去睡。”

“我在那边睡,也非为别的,因越不过李大姐情,一两夜不在那边歇了。她守灵儿,谁和她有私盐私醋。”

“我不信你这摭溜子!人也死了一百日来,还守什么灵?在那屋里也不是守灵,属米仓的,上半夜摇铃,下半夜丫头们听的好梆声。”

西门庆被她这几句说急了,搂过她的脖子来亲了个嘴,说道:“怪小淫妇儿,有这些张致的。”于是令她掉过身子去,隔山抅火,那话自然插入牝中,把手在被窝内搂抱其股,竭力搧磞得连声响亮。一面令妇人呼叫大东大西,问道:“你怕我不怕,再敢管着?”

金莲开始退让:“怪奴才,不管着你,待好上天也。我晓得你也丢不开这淫妇,到明日,问了我方许你那边去。她若问你要东西,对我说,也不许你悄悄偷与她。若不依我,打听出来,看我嚷得尘邓邓的不嚷!我就拼兑了这淫妇,也不差什么儿。又像李瓶儿来头,教你哄了,险些不把我打到赘字号去了。你这破答子烂桃行货子,豆芽菜有什么正条捆儿也怎的?老娘如今也贼了些儿了。”

西门庆见她还在翻当年他与李瓶儿密约,翻后墙去花家,被她发觉,订下三条规矩的事,便笑道:“你这个小淫妇儿,原来就是六礼约。”

当下两个雨尤云,缠到三更方歇。

两个并头交股,睡到天明。金莲淫情未足,叫道:“亲达达,我一心要在你身上睡睡。”说着,一面扒伏在西门庆身上,交接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只顾揉搓。又教西门庆两手扳住她腰,扳得紧紧的。金莲说要为西门庆缝根白绫带子,交接起来更得尽美。西门庆当然高兴。两人玩耍一番,直到玳安进来禀告有事,西门庆方才起身。

这天是玉楼的生日,杨姑娘、吴大妗子、潘姥姥坐轿子先来了。然后是那尼姑庵里的薛姑子、大师父、王姑子并两个小尼姑妙趣、妙凤和唱曲的郁大姐都买了盒儿来与玉楼做生日。上午,金莲抽空在房里做白绫带儿。后晌时分,月娘在炕屋里请众堂客并三个姑子坐着吃茶,明间内放八仙桌,铺着火盆,摆下案酒。到晚夕,西门庆进后边来,玉楼与他递酒,众人都向玉楼祝寿。听了会曲儿,酒过三巡,西门庆往前边西厢房内陪伯爵、吴大舅几个吃酒说话,到二更时分才散。

西门庆带着七八分醉意,来到后边,见上房一屋子人,便要往前边来睡。月娘见他醉了,巴不得打发他往前边去,好听三个姑子晚夕宣卷诵经,于是教小玉打个灯笼,送他前边去。西门庆见春梅站在上房门口,就一手搭伏着她的肩背,往前边来。金莲此时和玉箫站在穿廊下黑影中,西门庆没看见。

玉箫对金莲道:“我猜爹管情向娘屋里去了。”

金莲道:“他醉了,快发讪,由他先睡,等我慢慢进去。”

玉箫便道:“娘你等等,我取些果子儿捎与姥姥吃去。”于是走到床房内,袖出两个柑子、两个苹婆、一包蜜饯、三个石榴与金莲。

金莲接过袖了,一直往前边走来,路上遇见小玉送了西门庆回来。

小玉说道:“五娘真个在那边,爹好不寻五娘哩。”

金莲走到房门口,不进去,悄悄向窗眼里望里张觑。只见西门庆坐在床上,正搂着春梅做一处玩耍。恐怕搅扰了他们,连忙走到那边屋里,将果子交付给秋菊,问道:“姥姥睡了没有?”

秋菊道:“睡了一大回了。”

金莲嘱咐道:“你把这些果子好生收在拣妆盒内,我在后边去坐会儿。”

来到后边上房,只见月娘、李娇儿、孟玉楼、西门大姐、大妗子、杨姑娘,还有三个姑子带两个小姑子,坐了一屋里人。姑子盘膝坐在月娘炕上,薛姑子在当中,放着一张炕桌儿,炷了香。众人围着她,听她说佛法。

西门庆在金莲床上搂着春梅正玩得高兴。

“小油嘴。”西门庆醉眼看着春梅,说道:“你爹出去半个来月,想爹不?”

“想不想有甚意思?”春梅坐在他怀里,“我只是下人而已,上头有那许多娘,前头还有这许多可爹心意的人。想死了,也是白想,还不如不想。”

“我就知你想。”西门庆从头上拔下一根金头银花簪儿,插在春梅头上,“你也有这许多话说,都学你娘的。”

春梅扶了扶插在头上的新簪儿,说道:“不学娘,不被人欺负死了。前些日子,还和那隔壁可爹心意的人吵闹一架,也就为借棒槌的事,动则撑出爹来压俺,好似爹就是她一人的,俺都是外人。”

“你娘昨晚都对我说了,我明日教她来与你们陪礼,怎样?”

“耶,耶!与娘陪礼是正经话,我配不?不配?那就别来这一套。配?我才不稀罕她来我面前装腔作势。”

“看你,尖嘴利舌的又来了。我看你,有时比你娘还利害三分,一镢下去砍到底。咱不说这些了,我今晚是喝多了几盅,陪我睡会。”

春梅先为他脱去衣裳,打发他睡下。西门庆把她拉下躺在身边,要她也脱衣裳。

“娘这就要来了。”

“她来她的,她来,你就睡我这边罢了。”

“看你胡说什么!”

春梅只好把衣裳脱了,钻进被窝里。

西门庆抱着她,只顾上下抚摸,说道:“你怎的这一身细皮嫩肉,把你爹的心都痒死了。”

春梅只不言语,随着他掇弄抚摸。

西门庆乘着酒兴,吻着她那紧揪揪的雪白小香乳儿,便觉着兴不可遏,一阵狂乱,云雨起来。气喘吁吁之后,然于枕上,渐渐睡着了。

春梅躺了会儿,又坐了起来,起身穿衣。又为西门庆把被子盖好,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听着他微微的鼾声,觉得好笑。有心躺下去和他再睡会儿,又怕金莲随时进来,待要下床,又有点依依不舍之情。良久,歪在西门庆的脚下,靠着他闭起了眼睛。

后边上房里薛姑子诵说完毕,玉楼房中的兰香拿了两方盒细巧素菜、果碟菜食点心,收了香炉,摆在桌上,又是一壶茶,众人陪三个师父吃了,然后又拿荤菜来,打开一坛麻姑酒,众人围炉吃酒。月娘与大妗子掷色儿抢红。金莲与李娇儿猜枚。玉箫便在旁边斟酒,又替金莲打桌底下转子儿。不一会儿功夫,金莲把李娇儿赢了数杯。玉楼知道金莲偷巧,说道:“等我和你猜,你只顾赢她吧。”却要金莲露出手来,不许她褪在袖口边。又不许玉箫近前,一连反赢了金莲好几盅酒。众人玩得高兴,叫郁大姐弹唱《玉交枝》“闹五更”。

当下,金莲与玉楼猜枚,被玉楼赢了一二十盅酒,坐不住,往前边去了。到前边叫了半日门,门才开,只见来开门的秋菊还揉眼哩。金莲骂道:“贼奴才,你睡来?”

秋菊拍打,忙说:“我没睡。”

金莲道:“睡得才起来揉眼,还说没睡。你倒自在,就不说往后边来接我去。”又问:“你爹睡了?”

“爹睡了这一日了。”秋菊说道。

金莲走到炕房里,搂起裙子来就坐在炕上烤火。要茶吃。秋菊连忙倾了一盏茶来。

金莲说道:“贼奴才,好干净手儿,你倒茶我吃。我不吃这陈茶,熬得怪泛汤气。你去叫春梅来,教她另拿小铫儿炖些好甜水茶儿,多着些茶叶,炖得苦酽酽的我来吃。”

秋菊道:“她在那边床屋里睡哩,等我叫她进来。”

金莲说:“你休叫她,且教她睡吧。”

秋菊不依,走到那边屋里,见春梅歪在西门庆脚头睡得正好,便上前去又推又摇:“娘来了,要吃茶,你还不起来哩!”

春梅睡得正香,被她摇推醒来,百般不高兴,唾了她一口,骂道:“见鬼的奴才!娘来了罢了,平白唬人剌剌的。”一面起来,慢条斯礼,撒腰拉裤,走来见金莲,还只顾倚着炕儿揉眼。

金莲反骂秋菊:“恁奴才,你睡得甜甜儿的,把你叫醒了。”又告诉春梅:“你头上汗巾子跳上去了,还不往下扯扯哩!”又问道:“你耳朵上坠子怎的只戴着一只,另一只往哪里去了?”

春梅摸了摸,果然只有一只金玲珑坠子,便点灯往那边床上寻去,寻不见;良久,才在床脚踏板上拾起来。

金莲问:“在哪里寻到的?”

春梅道:“都是她失惊打怪叫我起来,被帐钩子抓下来了,落在床脚踏板了。”

金莲道:“我说了,你睡着了,不叫醒你。她还是把你叫起来。”

春梅道:“她说娘要吃茶。”

金莲说:“我要吃口茶儿,嫌她那手不干净。”

春梅连忙舀了一小铫子坐在火上,使秋菊挝了些炭在火内,须臾就是茶汤。又把盏儿洗干净,浓浓地点上去,递与金莲。

金莲接过茶,问春梅:“你爹睡下多大会了?”

春梅道:“我打发他睡下这一日了。爹问娘来。我说娘在后边,还未来哩。”

金莲吃了茶,又问春梅:“我头里袖了几个果子和蜜饯,是玉箫给你姥姥吃的,交付这奴才接进来,你收了?”

春梅道:“我没见,天知道她放在哪里。”

金莲叫来秋菊,问她。

秋菊道:“有,我放在拣妆盒内哩。”忙走去取来。

金莲数了一数,只是少了一个柑子,问她哪里去了。

秋菊道:“娘递与我,拿进来就放在拣妆盒内,哪个害馋痨,烂了口,吃它不成!”

金莲道:“贼奴才,还漒嘴!你不偷,往哪去了?我亲手数了交与你的。贼奴才,你看着手拈搭的,零零落落,只剩下这些儿,干净吃了一半。原来只孝顺了你!”对春梅说道:“你把这奴才一边脸上打与她十个嘴巴。”

春梅道:“那脏脸蛋子,倒没的龌龊了我这手。”

金莲道:“你与我拉过她来。”

春梅用双手推搡秋菊到金莲跟前。

金莲用手拧着她的腮颊,骂道:“贼奴才,这个柑子是你偷吃了不是?你即实实说了,我就不打你。不然,取马鞭子来,我这一旋剥,你打个不数。我难道醉了?你偷吃了,一径里来混我。”又问春梅:“我醉不醉?”

春梅道:“娘清醒哩,哪里有醉来!娘信她,不是她吃了,还有谁?娘不信,掏她袖子,怕不的还有柑子皮儿在袖子里不止的。”

金莲于是扯过她袖子来,用手去掏。秋菊慌用手撇着,不让掏。春梅拉她起手来,果然掏出些柑子皮儿来。

金莲尽力在秋菊脸上拧了两把,打了两个嘴巴,骂道:“贼奴才痞!不长俊奴才!你诸般儿不会,像这说舌偷嘴吃偏会。刚才掏出皮来,吃了,真赃实犯拿住你,还赖哪个?我如今要打你,你爹睡在这里,我茶前酒后。我且不打你,到明日清醒了,和你算帐。”

春梅说道:“娘到明日休要与她行行怱怱的,好生旋剥了,教一个人把她实辣辣打与她几十板子,教她忍疼,她也惧怕些,什么斗猴儿似汤那几棍儿,她才不放心上。”

秋菊被金莲拧得脸胀肿的,嘟着嘴往厨下去了。

金莲把另一个柑子平擘两半,又拿了个苹婆、一个石榴递与春梅,说道:“这些与你吃,把那些留与姥姥吃。”

春梅也不瞧,接过来似有如无,掠在抽屉内。又见金莲把蜜饯也要分开,春梅道:“娘不要分了,我懒待吃这甜行货子,留与姥姥吃吧。”

金莲便不再分,都留下了。

金莲走到桶子上小解了,教春梅掇进坐桶来澡了牝,又问春梅:“这时候天有多少时分?”

春梅道:“月儿大倒西,也有三更天气。”

金莲摘了头饰,走进床房里,见桌上银灯已残,重新剔亮,向床上看西门庆,正打鼾睡。于是解松罗带,卸褪湘裙,坐换睡鞋,脱了裤子,上床钻进被窝内,与西门庆并枕而卧。

睡下不多时,潘金莲向他腰间摸那话,弄了一回,白不起。原来西门庆与春梅才行房不久,那话绵软,急切捏弄不起来。金莲腹中有酒,欲情如火,蹲身在被底,把那话用口吮咂挑弄蛙口,吞裹龟头,只顾往来不绝。

西门庆猛然醒来,见她在被窝里,便道:“怪小淫妇儿,如何这晚才来。”

金莲道:“俺们在后边吃酒,孟三儿又安排了两大方盒酒菜儿,郁大姐唱着,俺们陪大妗子杨姑娘猜枚掷骰儿,又玩了这一日,我把李娇儿先赢醉了,落后孟三儿和我两个五子三猜。俺两个倒输了好几盅酒。你倒是便宜,睡起一觉儿来。好熬我,你看我依你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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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碗

    身居高位的董事长迟胜愚大权在握,表面倡导“让员工幸福”的管理理念,暗中却任人唯亲,疯狂敛财,对离退休职工和在岗员工的困顿生活不闻不问。虽然集团内部暗潮汹涌,但手眼通天的迟胜愚总能通过省上“大领导”的庇护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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