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學校積獘以興人材論
王韜
國之強弱何由哉為土地有大小歟為士卒有多寡歟抑為器械有利鈍歟蓄積有虛[實]（買）歟余以為皆非也然則何由人材之盛衰為之也今夫工師之為宮室伐木於山相其大小短長度材而用之及其功之成崇臺廣榭萬戶千門輪焉奐焉莫不備極工巧國之於人材亦然量能而授事度材而任職百事由以舉眾務由以成自古治化之隆莫若堯舜世堯舜之聖豈其一人獨勞於上哉亦在乎得人而任之而已故使禹凐洪水稷播百穀伯夷典禮夔典樂契掌教囗陶掌刑而後教化成周有十亂而國以興漢有三傑而基業以立下至後世盛衰強弱未有不由此者然則人主欲治天下其有急於斯者乎地之於草木何地不生國之於人材何國蔑有然則盛衰有不同者無他由乎養與不養焉耳欲養人材必興學校古者三代之時自王畿至於諸侯之國莫不有學其制甚備其設甚廣人心既正而風俗自馴教化既洽而材俊自出是後世所以不及也今之議者莫不知此多設博士增置生徒學校之盛百倍曩時然士務虛文而薄實行其能通當世之務者百不一二焉是何也豈人材之不如古哉囗今之教學者皆乖其方也周官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一曰六德智仁聖義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囗任恤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以是為銓選之法則當時之所謂學者可知曰六德曰六行則豈今之習章句誦傳註之謂乎曰六藝則豈今之騖空文逞浮辭之謂乎是以當世之士德行足以為人之師才能足以應當世之務教其所用而用其所教於是學校之廢興為人才之盛衰而治化之所以致隆者實基於此矣今也學校雖設而風俗不馴生徒雖多而材俊不出若此則學校將何所用哉徒視為粉飾太平之具而已竊以為其獘有五請得而備論之
古之教學不惟其書惟其行不惟其理惟其事孔子曰吾欲無言又曰我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又曰行有餘力則以學文蓋以教人以德行為先而不專以讀書為事也公明宣學於曾子三年不讀書曰宣見夫子居家庭應賓客居朝廷說之學而未能也則當時之所謂學者豈專在於書乎小學教人以灑掃應對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莫非事也蓋使人從事於日用實務而至於其理則不必縷析以告之也故孔子罕言利與命與仁而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夫教之以實事程之以實功於是乎實材出矣可以通當世之務可以供國家之用今之所謂學者牽制章句剖析文義獘獘焉用力於末節而不復顧其行誼如何其不為帖括所拘者又復高談性命衍說仁義細析毫芒而至於錢穀財賦之事茫然罔曉也曰彼非吾事也亦不恥其不知故今之學者不惟其行惟其事不惟其事惟其理若是則望實材之出不亦難乎是其為獘一古者治教出於一上自人主下至比長閭胥莫非師也而無所謂掌教之官者蓋吏乃師也非有德行道藝者不能為吏其為吏者必其足為人師者及至後世治教分而儒吏判掌錢穀刑獄之事名之曰吏掌學校教授之任名之曰儒吏自為吏儒自為儒二者不相謀而互相訾嗷為吏者不知先王之治道而專以法令從事為儒者不知經世之務而專以浮文是故學校之盛衰不關於治化之隆替是其為獘二古者仕學為一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子產曰吾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古者學校所教者莫非實事故士之入學者大而禮樂刑法細而錢穀算數莫不曉暢而諳歷故雖未入仕而其所以可任之故固已了然他日服官施而行之耳舉而措之耳學其所仕而行其所學欲治效勿成得乎今也所學者章句所業者文詞所志者科名焉耳其於當世之利害錢穀兵刑之實務漠然置之度外如是為學為博士則得矣為童子師則得矣及[出]（仕）而為仕則棄囗唔呫嗶之習而從事於簿書案牘是猶不習操舟而泛於海其不為滑吏狡胥所姍笑者幾希所用非所學所學非所用仕學歧而為二遂使史詆儒為迂囗夫如是雖使天下之人盡讀書尚虛文而飾太平則可矣望其治化之隆則未也是其為獘三古者文武出於一途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文以治國武以捍難猶之水火之性異而相為用故古者射御并於六藝而教之於學所以使其嫻於武事一有征戰人皆知兵可以據鞍而從戎今之武人率不知禮讓為何物儒者亦藐視武事以為非我所宜知於是文武分為二途而士氣之頹靡愈不可救是其為獘四古者人專學一事學成而仕終身不易其任故囗陶作士益作虞夔典樂伯夷典禮終始一官不遷他職是故其為事專而功莫不成漢儒治專門之學伏生於書申公於詩二戴於禮皆以畢生之力專治一經故其為說深微非後世所及今也不然方其學也兼習諸經涉獵雜書散漫無紀或搜抉異聞徒供談柄故雖以十數年之學而識見議論不加進及其服官今日治吏曹明日移刑曹未及熟其職事則又轉而之他夫今日典禮而明日典刑雖伯夷囗陶胡能底其績今日治詩而明日治書雖伏生申公不能通其義今者人材之壞正坐此是其為獘五今在上者苟能留意於此取士以德行道藝則獘去其一使儒通世務吏知治道則獘去其二學其所仕而行其所學使悉當其用則獘去其三文武歸為一途儒知戰陣將知仁義則獘去其四使士專治一經專學一事隨其材之成官之終身則獘去其五五獘去則真材出而國勢不振者未之有也不然學校之興廢不關乎人材之盛衰而徒為具文不深可惜哉
英德法俄美日六國學校數目
考外國學校初學英國總計二萬八千所師五萬七千人生二百二十五萬餘人法國總計七萬四千所師十一萬九千人生四百九十五萬人德國總計七萬三千所師十萬一千人生六百九十八萬餘人俄國總計三萬二千所師四萬人生一百二十四萬人美國總計十七萬七千所師二十七萬三千人生九百七十萬餘人日本國總計二萬八千所師九萬九千人生三百零九萬餘人總計六國初學每一百萬人有學一千二百九十五所師二千二百人生十萬人此初學數目之大囗也中學數目頗難盡詳茲將所可知者開列於後英國一千四百三十所生二十一萬人法國一千零五十四所生十六萬二千人德國一千四百四十一所師一萬三千餘人生二十六萬一千餘人俄國一千二百四十所生二十三萬九千餘人美國一千五百八十九所師七千九百餘人生十五萬二千餘人日本國一百七十八所師二千一百三十六人生二萬二千餘人印度國八十二所生八千八百九十四人總計六國印度不在內中學所可知者每一百萬人有學十九所師一百六十四人生二千九百六十一人此中學數目之大略也上學英國十一所師三百四十四人生一萬三千四百人法國一所師一百八十人生九千三百人德國二十一所師一千九百二十人生二萬五千零八十四人俄國八所師六百八十六人生一萬三千九百零三人美國三百六十所師四千二百四十人生六萬九千四百人日本國一所師一百四十五人生六百九十七人總計六國上學每一百萬人有學一所師二十四人生四百一十四人美國法國記數目之法不同有多歸上學少歸中學者亦有多歸中學少歸上學者此上學數目之大略也考外國學校費用下學費英國每年共費洋銀三十三兆元法國每年共費洋銀十四兆元德國每年共費洋銀三十四兆元俄國每年共費洋銀五兆元美國每年共費洋銀八十四兆元日本國每年共費洋銀八兆元總計六國每年每一百萬人費洋銀六十七萬八千元每年計費洋銀五元六角六按英國之法朝廷出學費一半地方官稅出四分之一學生出四分之一此英國之法也法國學校有一半不用學生出費者德國京都學生則概不取學費此下學費用之大略也中學費頗不易查蓋中學之法有二其生有期滿升上學者有終在中學專學者其期滿升上學者每年所費之銀少其終在中學者每年所費之銀多而各國又有總此二項每年合計者有分計者又見各國近來新改學章多有不相同者故中學之費查之實難英國中學大半共立者多官立者少國家專助格致之學每年計費洋銀二百萬元有專門總機藝學一所每年計費洋銀十一萬七千元造房計費洋銀五十萬元法國自同治九年敗於德國之後每年在中學費洋銀甚多計二千五百萬元德國學每年每生計費洋銀四五十元而三分之國出一分地方官稅出一分學生出一分國中專機藝學有每年費洋銀自七萬五千元至十萬元不等者俄國學生出費五分之一德俄二國見上學中學多有益於國家故上中學之費比下學尤多美國之學有與上學合計者其費之多少參差不齊亦不易查日本國中學又分為二舊日僅有下等中學今年新法又欲立上等中學五所每年擬助銀三十萬元國出一半地方官稅出一半其學生之出銀多少尚未及定印度國每年每生計費洋銀一百零五元總計六國印度不在內每年每生費洋銀四十元至一百六十元不等學生自出或三分之一或五分之一亦不等國助之洋銀每百萬人費洋銀自八千元至六十七萬五十元不等造大學堂一所以每年年費計之必需四五年之年費方足此中學費用之大略也上學費英國以七學合計每年共費洋銀六百萬元法國每年共費洋銀五百萬元德國共上學不過十座每年共計費洋銀一百九十五萬五千元俄國每年共費洋銀三百餘萬元美國哈吧書院每年計費洋銀三百六十一萬五千元日本國每年共費洋銀三十六萬二千元印度國下中上各學共費洋銀八百萬元按以上六國印度不在內稱平合計每年每生費洋銀四百三十一元每一百萬人該有生四百一十四人每百萬人各國稱平合計該費洋銀十七萬八千四百三十八元此上學費用之大略也
客有問於林樂知曰日本全國土地僅抵中國三十分之一耳人民止十分之一何以和局一裂寡反勝於多豈軀幹巨偉者反遜於侏儒哉林曰子第知多寡之殊而不知變通之故也中日之戰人皆謂中可勝東及其不勝不但子不解其故天下萬國亦皆不解然而靜參默會竟無一毫之可疑試與之窮源竟委以釋疑團日本欲與中國戰預備戰具於二十年前而無時或懈其體國經野興利除獘富國強兵皆戰勝之端也而尤要者莫如明治初年召卓有才識之親王大臣四十九人分往泰西且賜讌餞行而語之曰余誓掃除舊獘式煥新猷俾吾國臣民無一不登諸囗席夫古之泰西貧且弱也今乃一變而富且強必非無因汝往哉於其益國利民之政細心考察一一筆之於書俾可采擇施行並聘奇才異能之士以來導余先路且西國讀書兼重女子以其嫁後生育男女幼時秉母教為多汝其選聰慧女子挈往西國女塾講究學問課程為吾國振興女學之基諸王大臣奉命於是囗游列國考察技藝觀風問俗且訪延名師四百九十人回國以設學校以佐政治迄今尚時選真材分赴列國精習語言文字技藝製造用是以一海島而勝三十倍之大國以四十兆之侏儒而勝四百兆之丈夫不在城高池深砲臺堅戰艦利大砲遠也亦不在將猛兵銳糧餉富也而在於變通新政游學用賢傚法泰西之學校日報書庫三大端也今盛杏蓀觀察知自強之道以作育人才為本求才之道以設學堂為先故在津仿西法囗立博文書院擬設頭等二等學堂各一所以資造就人材惟二等學堂功課必須四年方能升入頭等學堂功課亦必須四年方能造入專門之學不能躐等現擬通融求速二等學堂本年即由天津上海香港等處先招已通小學第三年功夫者三十名列作頭班已通第二年功夫者三十名列作二班已通第一年功夫者三十名列作三班來年再續招三十名入堂補四班之額源源不絕此泰西所謂小學堂也至頭等學堂本年先招已通大學堂第一年功夫者三十名列作末班來年即可升列第三班並取二等之第一班三十名升補頭等第四班之缺嗣後按年遞升亦以一百二十名為額至第四年頭等頭班三十名准給考單挑選出堂或派赴外洋分途歷練或酌量委派洋務職事此外國所謂大學堂也按中國二十三行省地土之大人民之多當此之時需才之急較泰西各國尤眾查歐美兩洲英俄法德美諸大國小學堂各有數萬所中學堂逾千所大學堂數雖少而規模廣大國家因設上中下學堂經費之鉅已於七國學校數目詳言之矣如我 國能仿俄國或日本衰弱之時痛除積痼幡然一變各省亦援照西法廣開學堂書院認真講求較盛觀察所設者規模宏敞則各藝人才何患不出自足與泰西爭強競勝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