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的作案工具通常分为钝器、锐器和火器三种,由它们形成的损伤,分别称为钝器伤、锐器伤和火器伤。钝器是没有利刃刀口和尖端的物体,种类很多,包括斧、锤、棍棒、砖石、车辆以及人的手脚等。钝器的性质和形态也十分复杂。其质地分铁的、木的。还有竹子的和石头的等等。它们的形态有长方形、球形、圆弧形、菱形、条形、圆柱形,以及不规则的多面形等。钝器接触面的显著特征就是无刃、无尖、质硬。
我叫丹尼尔·维勒,是一名法医,供职于瑞士北部地区治安署,接下来我要述说的这个案件的离奇程度和悲惨后果都是我的职业生涯中极其罕见的。这个案件也更让我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是多么的重大。
1993年8月4日晚上,治安署接到报警,居住在新帕拉代斯小村庄的13岁男孩达里奥·栖克莱克西亚从家里出发,到附近的一条小河里去钓鱼,随后就失踪了。
根据达里奥母亲的描述,他身高1.5米,身材纤瘦,长着金黄色的稀疏头发。他从当天下午5点钟出去之后,一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回家,要知道,达里奥是一个很乖巧的男孩,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在焦急等待了近两个小时后,他的妈妈终于决定报警。
我和同事们于当晚11点左右到达了新帕拉代斯村,我见到有一条铁路从由南向北穿过村子,正好有一列客车经过那里。那天晚上的月亮非常圆,也很大、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静静地看着我们。我不禁默默地想,不知道月亮是不是知道达里奥失踪的真相。
有目击者向我们报告说,最后看到达里奥是在晚上7点左右,他站在小河边上。于是我们对小河周围进行了搜查。这条小河离公路不远,河边上长着一些苇草,有的齐腰高,当你钻进去的时候,别人很难发现你的身影。达里奥是在傍晚5点钟出来钓鱼的,这是不是他平时经常出来玩耍的时间,我们还不大清楚。
在小河的边上,我发现一辆自行车倒在距离大路不远处的地上,那就是达里奥的自行车。确切地讲,那是一辆红色的山地自行车,车子就像被随手扔在了那里一样。在这个地方,凡是骑这种山地车的人,到达目的地之后,一般都会把车子朝地上一扔,然后就匆匆地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我们还在河岸上,发现了达里奥的游泳裤和钓鱼竿,但这个地方是不是达里奥最后钓鱼的地点,现在也还无法下结论。
达里奥的游泳裤不是那种三角裤款式,而像一条沙滩裤。裤子的颜色是拼接的,一面是浅蓝色,就像阿尔卑斯山上的云彩那样蔚蓝,而另一半颜色是深灰色,和傍晚的暮色差不多。这样看来,达里奥的自行车和衣服都在小河边上,可他本人最后去了哪里,我们无从得知。
我们对达里奥一家的询问持续了整个晚上,到了清晨,达里奥依然没有出现,情况似乎越来越糟。两天中,北部地区100多名警察带着警犬加入了搜寻工作。我们对该地区的每个角落都进行细致的排查,无论达里奥是死是活,我们都必须尽快搜寻到他。这时是气候宜人的8月,白天的气温18-27℃,瑞士的观光旺季为每年的5月中旬至10月中旬,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开始下雪,那个时候再想搜寻到达里奥的踪影就更难了。
当地电视台播放了寻人启事,各大报纸对这件失踪案进行了详细的报道,这让我们感到压力很大,如果我们不能给公众一个明确的交代,那会很影响北部地区治安署的形象。
很明显,小河边就是案发现场。这附近大大小小的河流很多,这个村里的人并不清楚达里奥要到哪一条河流去钓鱼。而且,这个小村庄附近的风光十分秀丽,随便沿着哪条小河朝前一直走都可以到达莱茵河。
达里奥的游泳裤和钓鱼竿是在小河旁的野地上发现的。我们对这里也进行了仔细搜查。野地上杂草丛生,有新鲜的绿叶,也有枯萎发黄的旧草,那根钓鱼竿就在上面卧着,但它无法告诉我们它的主人已经去了哪里。在河流下游的岸上,我们又找到了达里奥的一件T恤衫。在T恤衫的右胸前雕刻着一个记号,好像是衣服的商标。
我们甚至在小河上游设置了堤坝,希望在河底的淤泥中获得证据。我们在河里找到了多达40件的物品,如:长钉、铁圈、瓷碗等。我们希望其中的某件东西能与达里奥有关,可是结果让人失望。
寻找达里奥的进程很缓慢,情况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复杂。100多名警察几乎是跪着朝前搜索。我们对脚下的土地一寸一寸地排查,这在瑞士的历史上也不多见。说实话,这个小村庄地处偏僻,村庄的公路上没有路灯,假如没有月亮的话,那里的夜晚更是漆黑一团。村庄里也没有楼房,全是一些平房,房顶呈斜坡状,这主要是为防止冬天的雪堆积在房顶上会把房子压垮而设计的。
两天过去了,我们没有取得新的进展。在分析会上,我们开始争论起现场是否有反常的情况,对这一点我们好像推断得还不够,或者说还不完整。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三天后的下午,两名外地女游客牵着一条小狗,在新帕拉代斯村附近的一条田间小路散步,她们是从瑞士东部的博登湖一路游玩过来的,到这里是为了领略瑞士北部地区8月份温暖明媚的风情。
忽然,本来说笑着的两名女子停住了嘴,因为其中一人注意到了一些看似像血迹的东西。她们顺着血迹向几英尺之外的一片玉米地看过去,那里赫然躺着一具浑身赤裸的童尸。
两名女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后退着朝来时的路狂奔,那惊恐的样子让她们牵着的小狗也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治安署接到那两名女子的报案后,立刻派我和一名警官来到现场进行调查。我验完尸后,那两名女子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她们还在向我的同事倾诉着自己心中的惊恐与不安。她们说在发现这具男尸之前正在谈论一个叫提契诺的地方,那里有阳光、白雪和棕榈树,在温暖的冬日广场上还可以享用一杯浓咖啡,近处是早春盛开的山茶花,远处是山顶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雄伟山峰。可是现在,她们说她们已经完全没有了游玩的兴趣,只想马上回家,不愿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的确,瑞士全境以为山地为主,地势起伏很大,各地的气候差异明显。瑞士高原冬天无严寒,平均温度为18℃,1月份为-2度。在这里,由西向东伸展的阿尔卑斯山,就成了我们瑞士气候的分界线。新帕拉代斯村就位于地处温带的北部,气候自西向东由温和湿润的海洋性气候向冬寒夏热的温带大陆性气候过渡。
两名女子在警官的安慰下终于把心情平静了下来,她们表示要马上忘掉这一段不愉快的记忆。她们也对卷入这起谋杀案而感到沮丧。说冬天要到贝林佐纳、洛迦诺、阿斯科纳和卢加诺去购物、滑雪,然后再去穿越枯叶沙沙作响的古老栗子树林。她们还问我的同事:“你想没想过要在没有任何痕迹的白雪上留下自己的足迹?还是要想在宁静的湖滨漫步?要知道那就是在提契诺,春季、秋季和冬季只相隔几个火车站的距离!”
她们说话的时候,我在旁边没有插嘴,我有些担心,那具男尸会不会就是达里奥。这个问题在不久后就得到了证实,接到消息后赶来的达里奥的母亲一见到那具童尸就哭得晕了过去。毫无疑问,达里奥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且,他在死前还遭到了性侵犯。
这件事让我终身难忘,那真是非常可怕的一幕。很显然,案件从一开始就是一次性犯罪。这可以从凶手对达里奥施加的伤害和他在尸体上留下的痕迹看出来——达里奥的身上满是刀伤和淤伤,尤其是他的生殖器官。我几乎可以断定,这起惨案的凶手一定是极端冷血和变态的人。
瑞士在1944年曾制定了《去势法》,规定23岁以上的行为人,如果在发生性冲动时对他人有实施重大人身伤害的危险,而且性冲动的强烈程度引起自身难以控制的心理痛苦,经本人同意,可以在瑞士政府规定的医院里,由医师对他施行去势手术。但从性生理学和性心理学角度分析,去势虽然可以解除性交能力,但它并不可能从根本上遏制住性欲望,对曾经有过性经验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因为性欲既是生理的也是心理的。我们如果再从精神医学角度去分析,一个人有性欲而无法实现,就容易造成精神障碍。德国的倍倍尔——一个有名的精神分析师,也曾经说过:人类的精神活动和他器官的生理状态有密切的关系,一方面有了障碍,其他方面也会受到影响。那么,杀害达里奥的凶手,会不会是这样的人呢?
我对达里奥的尸体进行检验后,断定达里奥身上的刀伤是一种微型小刀所致。他的尸身上有许多长条状的伤口,一条挨着一条,就是凶手用刀割出的。可以看出,尸体上没有因反抗而造成的伤痕,因为抵抗而形成的伤一般是以砍伤为主。砍创可分布在人体任何部位,特别是在他杀案件中,砍创常见于头部、面部、颈部、四肢等。
但达里奥的尸体上的伤口是在他死亡之后才被凶手划上的。这把刀的刀刃长而薄,重量较轻,既可做砍器,又可做切器。刀刃创一般较长,创口呈直线形,创角尖锐,创缘整齐,无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如果罪犯的刀刃卷曲或缺损,那么形成的创口通常就不太整齐。这样的创口特征,对于推断认定凶器是有一定意义的。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凶手呢?他为什么对达里奥要使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手段?尽管在达里奥的尸体附近发现了血迹,但我认为血迹太少,不足以表明达里奥在被刀割伤的时候还活着。如果达里奥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那么,在他的身体里也就停止了血液循环,从体内流出来的血液就不会太多。
由于达里奥没有留下任何反抗的痕迹,所以我怀疑达里奥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害后才被转移到玉米地中来的。我和同事们在玉米地里找到了达里奥的运动鞋,但没有发现残害他的那把小刀。
情况让我们不得不保持高度警惕。因为如果还找不到任何线索,致使凶手仍然逍遥法外的话,类似的犯罪肯定还会继续发生。因此,我们立刻对周围地区进行了一次非常彻底的搜查,希望能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线索。
在那个地方,我们站起身就可以看到南边寒冷的岩峰,阿尔卑斯山总是近在咫尺。高山的起点是冰雪和岩石,终点则是芳香的栗子林。龙胆草在阿尔卑斯高原上茁壮成长,森林覆盖的小山与湖畔高耸的山峰相连,而山茶花则在湖滨盛开。这里的过去和未来、北方和南方、高山和平原、自然和文化、城市和乡村就这样交织在一起。但是,现在这些浪漫的景色却无法勾起我的兴趣,在我们这样宁静祥和,永远保持着中立的国家里,我为发生这样的惨案而感到忧伤。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我们无法找到有价值的毛发、纤维或者精液。不过我还是坚持用棉签对达里奥的口腔进行擦拭,以寻找可能的证据。法医物证学是法医学领域的支柱学科,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我们大多利用免疫学、血清学和电泳技术等方法,在蛋白质水平检测遗传标记的多态性,从而获得证据。到了20世纪的80年代中期,DNA分析技术开始在法庭医学应用,标志着我们法医物证的检验技术新纪元的到来,同时,也实现了物证检验手段的飞跃。
可以这样说,当我们对样本进行分析的时候,只要发现一点点只有用显微镜才能观察到的微小证据,就能扭转整个调查的态势,得出有价值的推断或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