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验室里,我对来自达里奥嘴里的证物进行了分析。当时的犯罪现场的一般情况都是这样,法医应当对死者口腔擦拭物进行检验,而且进行性犯罪案件的法医物证提取、检验时,我们必须做到现场和实验室之间的工作都密切配合和互通信息,按规定操作并使检材的提取到位。在现场及尸体上发现的疑点,现场调查人员也必须翔实地提供给实验室工作人员参考,帮助拓宽检验者的思路。
显微镜下出现的某些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发现了一种叫做硅藻的生物体。硅藻是一种藻类微生物,它们主要生活在海洋、池塘、湖泊和溪流这一类水域中。在潮湿的岩石上,甚至在泥泞和土壤里也能找到它们的踪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能计算出世界上活着多少硅藻,那一定是个天文数字。这些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单细胞生物体是一种很独特的生物,它的四周是美丽的硅质细胞壁。硅藻死后,小细胞壁就会沉到海底,有可能渐渐形成海底暗礁。
硅藻还是一类最重要的浮游生物,它的分布极其广泛。在世界各大洋中,只要有水的地方,一般都有硅藻的踪迹,尤其是在温带和热带海区。因为硅藻的种类多、数量大,因而又被称为海洋的“草原”。硅藻是一类具有色素体的单细胞植物,它常由几个或很多细胞个体连接成各式各样的群体,形态又多种多样。
这种微生物是所有藻类中种类最为繁多的一种。全球每天进行的光合作用,有将近25%是由它们完成的。它的分类有16000多种,仅在瑞士,就有3000多种。它可分为2纲:一个是中心硅藻纲,圆形的,辐射对称,壳面上的花纹,自中央一点向四周呈辐射状排列,以海生为主。另一种是羽纹硅藻纲,是长形或者舟形,花纹排列成两侧对称,表面上有线纹、肋纹、纵裂缝(壳缝),壳面中央有厚状,称为中央节,在两端的被称作端节。
硅藻还能够向科学家显示它们所处的淡水和海洋过去的环境状况,甚至好几万年之前的情况也可以从它们的身上反映出来。海洋中硅藻的种类最多,在淡水和潮湿的土壤中也有不少。根据估测,每一立方厘米的土壤中就含有羽纹藻约1亿个。在硅藻种之间的个体差异巨大,小者3.5微米,大者300至600微米。硅藻的身体虽然只有一个细胞,可这一个细胞却非常有趣:它既不像动物细胞一样没有细胞壁,也与植物细胞的细胞壁大不相同。硅藻的细胞壁是由大量的硅质组成的,它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面的盖叫上壳,下面的底叫下壳,上壳套住下壳,并且上下两个壳面上的纹饰图案也非常精美,如同透明的水晶箱,或者好比一间精致的玻璃小屋。从16世纪,这些颇具魅力的小生物被发觉后,科学家们就耗费了许多的精力来研究它们。
而在达里奥被害一案中,我希望在达里奥的尸体上发现的硅藻能够帮助我揭示一些潜在的真相。
我相信,达里奥是因为溺水而身亡的。因为我在他的肺部发现了许多淤泥,这就让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曾经置身于一个有很多淤泥存在的环境中。根据我的判断,一个很深的湖泊或者类似的环境是不可能有那么多淤泥的,所以,那一定是一条小溪或者小河,虽然不知道那条小溪或者小河的具体方位。
达里奥肺部发现的淤泥还说明了,他是被强行按入水中的。在反抗和挣扎过程中,达里奥的头部被凶手使劲按住,压进了水底的淤泥里,于是,他将大量的水、泥土和硅藻一起吸入了肺部。
我们还在达里奥的尸体附近发现了他的运动鞋,上面同样有很多硅藻。
我还发现,达里奥的肩胛骨之间有严重的淤伤。也就是说,他是被凶手强行按住背部,用了很大的力量压进水里的。对于我们而言,下一步要做的就是,通过在达里奥肺部和运动鞋上发现的硅藻,推断出他遭到杀害的确切地点。
为了利于查证,我请来了生物学家约阿希姆·许尔利曼,他专门从事硅藻研究。他说,通过观察男孩肺部的硅藻,确定它们的种类,就能分析出硅藻生活的河流或者湖泊的类型,以及那里水环境的各种状况。许尔利曼博士受到邀请后,专门对达里奥肺部和运动鞋上,以及附近地区水样里的硅藻进行比较分析。他认为,如果能发现两者的相似之处,达里奥遭到杀害的确切地点就能由此确定。
我们的分析是这样的,如果两种硅藻的类型能吻合,那我们就可以确定,它们一定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是,由于瑞士广泛分布着大量硅藻群,许尔利曼必须对附近各种水域的水样进行仔细的检测分析,才能得出准确的比较结果。比如,硅藻类主要特征是,它的植物体单细胞或连接成丝状体、群体。它的细胞壁主要是由2个套合的半片组成的,被称为半片为瓣。就像我们在前面对硅藻表达过的那样,它的在外半片称为上壳、在内为下壳,在两个上下壳之间均有一个凸起的面,我们称它为壳面。这种侧面或者壳边,它是两个瓣套合的地方,并环绕1周称环带。这些上壳和下壳,都是由果胶质和硅质组成的,其中没有纤维素。从载色体来分析,它们是1至多数,是小盘状,或者是片状。这些色素主要有叶绿素、胡萝卜素和叶黄素。而在叶黄素类中,主要含有墨角藻黄素,其次是硅藻黄素,还有硅甲黄素。这些藻体呈橙黄色或者黄褐色。同化产物为金藻昆布糖和油。细胞核1个。营养体无鞭毛。精子具鞭毛,为茸鞭形。
而我们需要确定的是,在案发现场的周围有没有其他的池塘、河流或者溪流,能够拥有类似或者相同的硅藻群。如果我们在观察研究了上述水域之后,没有发现类似硅藻群的话,那就能十分肯定地说,剩下的地方就是男孩达里奥溺水身亡的地点。
我们从周围的水域中采集到了各种水样,包括发现达里奥游泳裤的地方的河流、尸体旁边的玉米地之间的河流……我们用酸对这些水样进行处理,这样其中的硅藻就会留下玻璃状的骨架遗骸,这是确定其种属类别的一个必要步骤。例如,从硅藻的繁殖来看,硅藻是以细胞分裂繁殖为主的。当细胞在分裂时,它的原生质开始膨胀,使上下两个壳略微分离。它的细胞核进行有丝分裂,载色体、蛋白核等细胞也随着分裂。原生质体也就一分为二,其中一个位于母细胞的上壳之内,另一个位于母细胞的下壳,然后各再生另一个新的半壳为下壳,这样形成的两个新硅藻中,一个与母体大小相等,而另一个则较小。它们如此连续地分裂下去,多数的个体将会越来越小。而这种体积的缩小不是无限的,它缩小到一定大小时,会以产生复大孢子的方式恢复其大小。
许尔利曼博士在显微镜下,将达里奥肺部和运动鞋上发现的硅藻与参考杂志中数千种已经作过完整记录的硅藻种类进行了仔细的观察和对比。他说,形成复大孢子的方式主要是两个将接合的硅藻,借运动或分泌胶质而相互接近,然后两细胞内的核各进行减数分裂,原生质体亦分成两半,形成两个配子。它们各有两个核,其中一个后来消失,由不同细胞产生的配子脱离母细胞壁后,则相互接合形成两个接合子,接合子与母体垂直方向延长成两个复大孢子,如披针桥弯藻。它的第二种方式是,被接合的两个细胞各产生一个配子,而无配子生殖,是两细胞在接近后,包在胶质内,而不经过接合的,各自形成一个复大孢子,如线卵形藻。
许尔利曼博士发现,其中有一种硅藻的数量较多,在经过比较后他确认,这种硅藻是一种被称作脆杆藻的淡水硅藻,通常主要是附着在流速缓慢的水里的沙砾上。这种藻类是鱼、贝、虾类特别是其幼体的主要饵料,它们常常与其他植物一起,构成了水环境的初级生产力。接下来,许尔利曼博士要做的就是使用一种精细复杂的图表,来分析和确认各种不同水样中的硅藻样本。
这是一个冗长而乏味的过程,到了最后,许尔利曼博士终于发现,某个水域中,同样拥有这种数量上占优势地位的脆杆藻,它与达里奥肺部和运动鞋上发现的硅藻种类相同。脆杆藻的壳面是菱形至长椭圆形,它的花纹左右对称与纵轴垂直。纵轴上的拟壳缝并不明显,它无壳缝,壳环面是长方形的,细胞内无隔片,色素体每细胞是1至4个,但也有多个的,这就要依种类而异,复大孢子每细胞一个。它们常为群体,那些细胞相连成带状,或为锯齿状群体,还有少数星状,在海水里和淡水中都均有。
而达里奥肺部发现的硅藻,应该来自一条流速缓慢的小河。
现在,我可以完全肯定地说,在达里奥肺部发现的硅藻,就生活在采集水样的那条小河中。而那条小河一些硅藻,除了告诉我们达里奥惨遭杀害的地点之外,它们还有没有可能告诉我们更多的信息呢?它们能让我们顺藤摸瓜找到凶手吗?
那条小河距离达里奥的自行车被发现的地方只有几英尺,现在有了在达里奥肺部和运动鞋上发现的硅藻证据,于是我们断定,达里奥就是在钓鱼的那条小河里遭到强行溺水,从而导致窒息身亡的。之后,他的尸体又被凶手用刀割伤,遗弃在玉米地中。
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谁杀害了达里奥?他的尸体又是如何被运送到几公里之外的玉米地中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又询问了达里奥的朋友和邻居,一共走访了村庄里大约近200人。当然,达里奥的家人也要接受盘查。在这样的案例中,我们一直都这样做,这是惯例,没有例外。在没有找到任何嫌疑人之前,受害人的家人也必须接受询问,目的就是确定他的家人没有任何可疑动机。在一般情况下,询问应当在对现场勘察之间或者与勘察同时进行,这时案发不久,周围居民还能对事情记忆犹新,有利于了解罪犯逃跑方向的线索,可以为我们确定侦查范围提供条件。然后,我们再把询问的情况与实地勘察所得的资料结合起来,以互相印证或者补充,这样我们的勘察工作才能顺利地进行下去,而且步步深入,按照这种做法,我们才能够掌握和了解现场的全面情况。
由于可怕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这个瑞士小村庄的居民非常担心他们孩子的安全。达里奥的被害已经在人们中间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因为凶手一定非常变态,像这种心理扭曲的人总是会不断地继续作恶。
对于这一点,治安署的鲍尔警官从心理学的角度和我进行了一番探讨,试图从中找出凶手作恶的根源。
对心理变态的凶徒,我们一般要看他的心理扭曲的程度,以及其年龄和生活环境。凶手的感情和生活经历不一定就是他产生心理扭曲的根源。也有可能是他看影像作品或者喜欢暴力游戏而导致,这还要从他的生长历程上来分析。
我们还从“挫折阈值”与挫折承受力的角度进行分析。心理学上常用的阈限值是用来说明人的感觉能力。因为人体接受的刺激是有一定限度的,那种引起感觉的最小刺激强度,它的下限被叫做感觉的“绝对阈限”,或“下阈”。而那种继续增强也不会使感觉进一步变化的刺激强度就被称作“上限”或者叫做感觉的“最大刺激阈限”,或“上阈”。例如,刚刚引起听觉的声音强度是0分贝,那么,120分贝以上的声音就不再会引起人更强的听觉经验,而且会引起疼痛感,这就是“上阈”。
而我们说的“挫折阈值”就是用来分析人们对挫折的感受力。在心理学中把引起挫折感的最小刺激点叫做“绝对挫折阈限”或“下限”;就是把人们能够承受的挫折感的最高限度叫做挫折适应极限,即挫折感范围的上限,或“上阈”。而绝对挫折阈限与挫折承受力却变成了反比关系,绝对挫折阈限越低越容易受到挫折,绝对阈限越高对挫折越不敏感。
综合起来,凶手应该是一个对外界环境极其敏感,绝对挫折阈值很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