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从三层楼的高度坠落,在落地时,他和建筑物之间的距离,就要比八楼以上更高楼层坠落的距离要近,这是物理定律,绝对不会改变。以跳楼自杀的现场为例,从五楼自杀坠落,尸体会落在建筑物前一米左右的地方;如从八楼坠落,尸体会落在离建筑物前一米半的地方;如从十二楼坠落,那么尸体就会距离建筑物两米左右。
我是美国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联邦调查局犯罪现场调查专家伊莫金·阿尔曼。从入职的那一天到现在,我破获过太多的凶杀案,对于形形色色的死亡也已经见怪不怪,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从心底认为我不太适合干这行。有一次我的朋友开玩笑地问我,哪一种死亡方式最恐怖。当时我是这样回答他的,我说:“你去游乐场玩一次跳楼机就明白了。”上帝虽然赋予了我维护法纪的使命,但恐怕连他也没想到,我作为一名FBI探员,居然会有恐高症。
3月的一天,我们接到菲尼克斯市警察局的报告,在东华盛顿街和北九街附近发生了一起坠楼事件,他们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于是,我在极其无奈的情况下接受指派,去援助菲尼克斯市警局的同行们。
在前往现场的车上,我大略看了一下死者的资料,她名叫塔尼娅·艾伦,25岁,菲尼克斯市人,没有固定职业,是一名妓女。她的家就住在这个市西泰勒街的一个小院里,那里四周都是用木杖围起来的,而且紧靠路边,房子和马路之间有一条隔离带,隔离带上有些青草之类的植物,在那里居住,还是比较舒适的。
但现在,塔尼亚永远回不了自己的家了,她下半身赤裸,躺在冰冷的马路上,身下是一滩已经凝固的鲜血。
我到达现场的时候,周围已经用警戒线封锁了起来,这幢楼一共有21层高。从二楼到三楼是两个内阳台,从第四层往上的全是玻璃墙,大楼看上去呈封闭的状态。
我默默地看着塔尼亚冰冷的身躯,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悚动,这种不适是我与生俱来的恐高症带来的。为了缓解这种症状,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走到一边吸了一支烟,这才稳定住情绪,回到现场开始工作。
从高处坠下可以导致人的颅脑受到损伤,继而死亡。按法医学的解释,从高处坠落下来造成的伤害称为“高坠创”,同时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坠落伤”。像这种情况的伤者一般受伤的面积都很广泛而且比较严重,甚至身体多处发生骨折的现象。当然,坠落者的骨折线能表明其下坠作用力的方向。
首先,我要从塔尼亚尸体坠楼的位置判断她是属于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死者被人推下楼摔死,或者是在别的地方被杀,然后尸体被移到这边来进行抛尸,那这里就是犯罪的第二现场。一般在坠楼案件中,坠楼的人会产生一个水平速度——指的是物体在水平方向上的匀速直线运动,也可以理解为平抛运动,它分解为水平方向的匀速直线运动和竖直方向的自由落体运动。也就是说,如果塔尼亚是被人杀死的,就属于竖直方向的落体运动,尸体就应该与大楼的距离相对要远一些。如果她是自杀,那么水平初速度就会小一些,尸体离大楼之间的距离会很近。
我正在思考这些的时候,菲尼克斯警察局的克里斯·阿尔警官走了过来,他和我是老朋友了,一年之中,我们总能有几次一起合作的机会。
“我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们派了你来……”克里斯有些无奈地冲我耸耸肩。“克里斯,我很好,不用担心。”我笑了笑说,尽管我知道我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你每次都这么说。”克里斯有些担心地望了我一眼,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我有恐高症的朋友之一。
“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我将自己正在思考的问题告诉克里斯。
克里斯听了我的分析后指出:假如一个自杀者以奔跑的速度冲到窗前,然后再跳出去,那么,他的水平初速度也会离墙体远一些。他说的这个情况我也考虑过,如果死者塔尼娅——一个25岁的姑娘以奔跑的速度跃出窗外,那就要分析阳台栏杆的高度和死者身高之间的比例。当栏杆的高度大于人身高的二分之一以上的时候,它就会对人的奔跑起到制缓作用,如果栏杆的高度低于人身高的二分之一,那么跨越者的水平初速度会比较大,尸体就应该和大楼之间的距离远一些。在我们过去遇到的一些坠楼案件中,我认为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要判断死者究竟是在生前坠楼还是在死后坠楼。像这样的推导流程已经被我们称为分析坠楼事件的“标准程序”。如果塔尼娅属于生前坠楼,那么她就有可能是自杀身亡,但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遗书。
假如塔尼娅是在死后坠楼,那情况就显而易见了,她一定是被人杀死后抛尸,这是在谋杀案当中最残忍、最令人发指的一种对尸体的处理手法。
我和克里斯在一边交流着,而这时现场的勘查已经接近尾声,塔尼亚的尸体也已经被盖上尸布抬走。这个时候,克里斯打开车门,示意我上车。
“伊莫金,从塔尼娅尸体的状态分析,你觉得她是生前坠楼,还是死后坠楼?”在返回菲尼克斯警察局的路上,克里斯又和我讨论起来。
“我们不妨先来观察一下死者伤口血液的凝固状态和她身体上的一些外伤,这样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离开现场以后,我感觉好了一些,思维也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在这起案件中,我认为,要判断塔尼亚属于生前坠楼还是死后坠楼有三个要点。第一,我要根据塔尼娅尸体伤口的“活化反应”,也就是观察她的血液凝固状态作出判断。人体在出血以后,血液里的血小板就会发挥自己的功能,这些大量存在于血液当中的无核盘状小细胞具有凝血和止血的重要作用。血小板是哺乳动物血液当中的有形成分之一,它的形状不规则,成年人血液当中的血小板没有细胞核,一般是圆形,体积也要小于红细胞和白细胞,它们被看作是血液当中起修补功能的“生力军”。血小板具有特定的形态结构和化学成分,在正常的血液当中有着比较恒定的数量,一般数量为每立方毫米10万至30万个。
我们可以分析塔尼娅在落地时与地面直接接触的位置出血的情况以此来判断她的内出血状态,也可以从她体内凝固的血块来判断她是生前还是死后坠楼。如果属于后者,那么体内血液的凝固时间必然比生前坠楼要早。当然,如果死者在坠楼过程当中撞击到遮挡物之类的东西,也可能会造成体内出血。那就很有可能会出现两种以上的致死原因。过去我也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如果这个案件类似于前案,我们就必须根据现场的状况来作认真的观察与判断。如果尸体致死的原因不止一个,我们就要对凝固血块的伤口进行调查。我发现,塔尼娅的颈部已经被利器切破,假如她是被活着抛下楼的,那一定会造成内脏破裂,但塔尼娅的内脏出血比较少,虽然有一些血块数量,却没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