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美女不管怎样总是温暖的。就像周璇在歌里唱的：上海没有花，大家到龙华，龙华的桃花也涨了价。以前的美女就像龙华的桃花。有些是生来就像桃花，还有些生来一点不像或者不太像桃花的，就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想方设法把自己变成桃花。比如说，20世纪30年代的女人，她们流行着用通电的铁夹子烫头发，然后用白色的棉线把脸上过重的汗毛绞干净。烫过的头发就有点像桃花的花瓣，绞过汗毛的脸呢，也迫切盼望着能把花瓣组成的花变得光洁而明媚。一切都有着一个规整的目标。归归齐，拢拢好，眉毛修成那种细而弯的形状，眼影是深色的，为了弥补亚洲人种生来平淡的面部轮廓。
嘴唇一定是红色。深深浅浅的红。并且大多很正。这样的美人走出来便让人感到了温暖。那种脂粉气是明显的，但也是温暖的脂粉气。她们涂了无色生发油的头发黑亮而光滑，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花露水的味道。她们当然显得有些做作，头套太髙，花露水太香，口红太红。但也是一门心思要做一朵花的做作。现在的大街就不太像花园了。倒有些像森林。森林里有桃花，有梨花，有灌木，有大树，也有妖精。虽然好多妖精就是桃花变的。美女与斗士有很多叫阿猛、阿闹、龙哥、凤妹的化妆师造型师负责把那些桃花变成妖精。她们的眼睛变得荧光闪闪，发出动物在夜间觅食时才会发出的光芒。她们的头发越来越短，那种无可阻挡的架势，足以让所有的生发油厂商彻底黯然神伤。至于她们的嘴唇，在她们的嘴唇上，你可以找到色系上几乎所有的颜色。而她们的体味，那倒要复杂些，花香、木香、麝香、海洋香，何绝对没有廉价单纯的花露水的香味儿。那些高级酒店、高级宾馆的侍应们都能准确辨别香水的性质，就像他们能用锐利的眼睛一眼看出你钱包里那叠纸币的厚度一样。那种单纯的桃花真的很难见到了。因此现在你在大街上走，很容易就会感到寒冷。现在的美女更像斗士。周璇要是活到现在，她肯定不会再唱：心上的人儿有笑的脸庞，她曾在深秋给我春光。现在的美女都很少微笑，她们要么冷漠，要么大笑，她们很少有那种暖昧温和的中间状态。或许一个经济时代、一个需要打斗的时代到来了，就连美女们都恨不得要长出些盔甲来，她们把滋生桃花的风花雪月毫不留情地扔掉，她们把上代女人苦苦奋斗的蓬头垢面引为警戒，她们焕然一新，成为美女加斗士的一代新人。
2001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