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见儿子一说到那个“女子”就又活过来了,心里真难过,儿子还不晓得那个“女子”其实就是院子里的一只大母鸡。第二天中午,老人就到对门的王家,对当家的说:他王伯,你们也知道我家花豹子这半年来得了那种怪病,也叫你们大家都操了很多心,我在这给你们说声难为了(谢谢)。不过我有一件事还得聆教于你,你们家那只芦花老母鸡喂了几年了哇?
王伯说:你问这是做啥哩?有八九年了吧?
老太太说:它叫鸣哩!成精了。
王伯说:你说胡话吧,他婶儿,没听说鸡能成精的,叫鸣的母鸡多的是,就是成精了呀?
老太太说:她还生蛋不?
王伯说:生呀,生好大的鸡蛋哟。
老太太又说:你们能不能让我拿两只仔母鸡把它换过来?
王伯说:为啥?
老太太说:它真的成精了,把我们花豹子缠住了,你赶快把它杀了吧!
王伯说:你有啥根据?你怕是也眼羡我的这只下大蛋的老母鸡了吧?
老太太只好把昨晚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给邻居王伯说了。最后说:不信你今晚早早躲到我家来,到夜里你再看。
老太太回来后,又用一枚绣花针,穿了一根长长的四色花线,交给儿子,说:花豹子,今儿晚你媳妇再来了,你把这个花线针别在她的花头绳上,妈明天白天了好老远的看看我的儿媳。不过,你一定不要让她知道了,要悄悄的别,记住了啊。
到了晚上,对门的王老伯果然悄悄地来到了老太太家里。他们藏在一床松卷的席子后面,静静的等候着。
还是关好大门和房门,到了月上天中时,先是一阵清风吹进来,那只大花母鸡果然如期而至,昨晚老太太看到的一幕,今晚又一模一样的上映了一遍,看得王老伯目瞪口呆、哑然失语。依然是天朦朦亮时离去,出去又是领头一声鸣叫,别的公鸡才开始叫鸣。
天大亮时,老太太就过来叫儿子起床,出去看一件事,儿子赖洋洋的不愿起来。老人就说,你起来看看晚上到你屋里来的媳妇在院子跑着你去看。
儿子不信,就穿好衣服出门。好长时间都没有起床出门见太阳的他,乍一出门,看到太阳眼睛都睁不开,一看满院的鸡在抢吃地上的包谷,根本没有什么美丽的女子,更别说媳妇了。他就准备往回走,老太太就拉着他,指着那只芦花大母鸡说:你看它好看吗?头上的小鸡冠上还别着一根穿着四色花线的绣花针。儿子很惊奇,自己今早不是把这根针别在了自己媳妇那长发辫子的发根部的那个红头绳上了吗,怎会跑到那只母鸡头上了呢。
老太太才把前天和昨天晚上看到的情况给儿子讲了一遍,说:你若不信可以问它的主东你王伯,站在上边的王伯点头说:就是的,娃!你让它缠住了。说着就喊来自己的儿子把那个大花母鸡捉住杀了。结果,这只母鸡在临死的时候发出的鸣叫,就和它每晚在花豹子房里每到高潮时发出的叫声一模一样。
从此,晚上再没有美女到花豹子的房子来,花豹子慢慢身体就恢复了,最后娶回一个漂亮勤劳的农家女子,一年以后还给他生下一个大胖儿子。一家人过着和睦的日子。
胡雅娴就在那天从山上回来的晚上,把她娘家邻居儿子发生的这种怪事讲给了陆玉良听,说秦子珺是不是什么长成的妖精啊?真说不准。
陆玉良就制止了妻子的胡说:亏你还是个教师,说的那连一点科学道理都没有的事情,什么成精?哪有啥能成精?那都是农村人信迷信胡说的,你也相信!
胡雅娴就说:咋是胡说,那个娃就是病得咋都看不好,最后那只鸡杀了他咋就好了呢?
陆玉良懒得跟妻子争就说:那娃是心理障碍,害的是相思病,知道吧?我们国家的老祖先人早就把人类的恋爱看成是一种病态。叫相思病,也许是一种暗恋和单相思造成的。美国的心理学家经过研究也证实了人类的恋爱实际是精神病的一种表现形式,整日朝思暮想的依恋着某一种东西、某个人而成了瘾,就是一种病态,懂吗?即使要说是秦子珺摄走了楚江波的魂魄,那也只能说楚江波太喜欢秦子珺了,为她上瘾,为她相思得病。咋能说她是啥成精了。你呀,这话说给别人听,人家准笑掉大牙哟。
胡雅娴听丈夫这样说,她也就信服了,在她脑子里萦绕几十年的谜团陆玉良三言两语就给她解开了,她平时也很信陆玉良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很有本事,很有学问,什么都知道,本身又是医生,而且医术也是远近都闻名的。所以,她就从心底里又开始佩服起秦子珺来,一个四十出头已进入中年的女人,还能吸引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学高材生的帅小伙子爱她爱的奋不顾身。她到底有怎样的魅力?
子珺与江波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了陆院长的家。
陆院长还是大度的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并说:来玩可以,破费花这么多的钱干什么?
江波很快说:院长,都是我不好,给您造成麻烦,给张莺带来伤害,听说她病了,请您能代我向她说声对不起。我想去看看她,当面给她说,怕她不想见我,等她好些了,我和子珺再来看她。
这时,胡雅娴端着一盆水从后院走出来,见到江波和子珺,就表现得不高兴的往前走,准备路过堂屋往门前的院子去浇花,江波和子珺都站起来同时叫了一声“胡老师”。
她懒洋洋的应了声“哦,来了,坐吧”。
子珺就跟着她走出去并说:胡老师把家布置的好雅致。
胡雅娴就挖苦说:再雅有啥用,照样吸引不了人,她想说“吸引不了男人”,还是觉得太露骨了,就减掉了一个“男”字。
子珺知道她对自己有气,也就不跟她计较,就说:胡老师,莺莺好点了吗?请你带我去看一下她好吗?
胡雅娴就说:她好着呢,不劳你费心,你这阵还有心思去看她呀!该不会是看她的笑话吧?
陆院长听见妻子这样说话,就说:雅娴,不要太过分了,秦老师和江波也是一片好心嘛。因为秦子珺这阵还是他们一个娃的班主任老师。
陆院长又对子珺说:秦老师,莫见怪啊,她也是看到莺子生病了心里着急才那样的。来莺子在这里。
子珺随着陆院长来到后院子门边的一间小房里,见张莺正躺在床上,一只手臂上挂着输液管子,床边的挂衣架上挂的一个500ml的葡萄糖瓶子。一天时间,张莺消瘦憔悴了许多,平时白晳红润的脸上,煞白无血色,饱满圆润的瓜子型脸瘦得显得下巴有些尖削。睁着的大眼睛直视着房顶的天花板。听到子珺喊她“莺莺”,头没转过来,眼睛也未动,但耳鬓两边就滚下泪珠来。
子珺就掏出身上的手绢边替她擦泪边说:莺莺,好了,别再哭了,看你都瘦了。你如果还想叫我一声大姐,就听我几句话,你是一个好姑娘,你爱江波没有错,但感情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江波那个娃子很犟,他认准的事别人很难劝住。当年到岭关镇来的那个女子是他的同班同学,人也和你一样单纯美丽善良,我和那个雪燕姑娘共同努力劝他留在西安大医院,他还是回来了。前几天雪燕结婚了,找到了一个她理想的好丈夫,那个人视雪燕如生命,雪燕觉得很幸福。所以说婚姻这东西的金科玉律就是,合适你的人就是最好的。
一直听着子珺说话的张莺突然抽咽起来,并说:我怎么就这样失败,这样无能,这样的不如别人呢?
子珺就说:你心里很委屈,大姐知道。不要难过了,爱一个人本来就是很难的事,中间肯定有不平等,有委屈,如果真是爱到不顾一切也就不要再计较在这场爱情中谁吃亏,谁占了便宜。
当然子珺也听出来了张莺话中的话,意思是我怎么就不如你呢。子珺就开诚布公的干脆把话挑明了说:江波他对我的依赖,并不是因为我比你和雪燕还有许多喜欢他的女孩都好,你要单纯的这样想那就是你错了。江波对我的依恋我认为主要的是一种生活上的习惯,这一点可能已远远的超出了对一个女性的追求。他的幼年和少年时代都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也许在他的眼里,母性的庇护和关心比异性的爱恋更重要。我想这才是江波放弃你们这么好的女孩,而一直念念不忘我这个人到中年的女性的真正原因所在。
莺莺,你我都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纵观古今中外文学史,有哪一个凄美婉约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不是悲剧的呢?想开点,这样你们还只是个开始,要真成了夫妻,一辈子不相爱,那样就会更痛苦了。象你这样的好姑娘,谁娶了你,那才是谁的福气。江波是他自己没有这个福气,也怨不了别人,但你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为江波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傻小子把你伤成这样,真是不值得。我在这里替他向你说一声对不起,莺莺,原谅他吧!让自己尽快的好起来,健健康康,朝气蓬勃,阳光灿烂的好吗?好好的休息!
张莺再一次泪涌满眶,她伸出一只手,拉着子珺的手真诚的说:子珺姐,你真好,我开始还很恨你,但我现在不恨你了。我也真正明白了江波那样痴心不改的爱你的原因了,你确实值得他爱。谢谢你给我说了这么多的心里话。也请你转告江波,我不恨他了,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爱他一场也让我懂得了真正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长相厮守,爱到极致是放手,让所爱的人了无牵挂的往前走,去选择最适合他的生活,这是我这两天反复用来告诫我自己的话。
子珺觉得莺子太可爱了,也太善良了,就俯下头在她那光洁明亮的额头上深深的印下一吻,说:莺莺,谢谢你,我代江波谢谢你对他的原谅和宽容。
子珺这时脑子闪过人们对宽容注解的一句话:什么叫宽容,宽容就象玫瑰花瓣一样,当你用脚把它踩碎的时候,它却将自己的香气留在了你的脚上。子珺又想,原来要做到宽容还这么简单,其实人们共处在一片蓝天之下,呼着同样的空气,相互之间有什么必要相互怨恨呢?只要每个人都能多为别人想些,再难的坎儿,也能跳过去,况且送人玫瑰会手留余香的。宽容别人,自己也同样收到平和心境带来的益处。
子珺抬起头,无意中看到了张莺床里摊开的日记本,上边用非常娟秀雅劲的字体摘抄着五代十国南唐后主李煜的词《望江南》。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这首词是以乐写愁,以梦写醒,以少胜多的典范,全词仅27个字,以多少恨领起,首先把梦醒后的满腔悲愤一泻而出,恨字当头,人们难免要认为是做了一个凄惨的梦。然而,作者选择的是这样一个欢乐的梦,还特意渲染了梦中的欢乐,就造成了同现实悲惨处境的强烈对比,收到了以乐写愁以梦写醒的艺术效果。看到张莺将这首词摘在自己的日记本上,而且落款日子是在昨天下午,足可以见得,张莺同样在用以前美好的心境与当时的悲愤心情比较,感伤自己因那种美好情境的骤然失去而受到的深深伤痛。
子珺为她掖好了被子,让她好好休息,就告辞了张莺。
她和江波又告别了陆院长和胡老师回到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