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犹豫一阵:“我知道了招娣姐来找三哥的事后,就觉得她那么好,那么可怜,正好二哥……”
王良正色,一下打断:“咋又提这事了,人家是黄花闺女,我不般配。”
王辉小声嘟囔:“不是你让我说的嘛。”
王良说:“招娣已经被徐海东接回城了,这件事以后再不许讲了。”
王强对王辉说:“你二哥的心思,再过几年你才会明白。”
王老汉说:“今儿不是讲招娣的事。”
王强说:“今儿来的时候,时芸对我说,大弟要结婚,新的被褥二套她给做。”
王老汉高兴地说:“像个当嫂子说的。”
王良说:“谢谢哥嫂,我结婚后,仍和爹小弟一起过,爹岁数大了,身边需要人照顾。”
王老汉说:“中,分家的事,等你们小弟也结婚了再说。”
王良娶李琴那天,盈芳和赵婶买了一个竹壳暖瓶和洗脸盆等来到王良家。
王老汉把她们迎进屋。
赵婶说:“王大哥,我俩送来几件过日子用的东西,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王老汉说:“这次结婚,王良不想张扬,只是请二姨夫、二叔和你们来喝杯喜酒。都是二婚的,他今儿赶辆牛车,把李琴
和她的儿子接过来,就在一堆儿过日子了。”
盈芳:“我们理解王良为什么这样做。今儿也说句不是隔心的话,王良这次虽然娶的是葛三的媳妇,这和葛三没有关系,不要去听旁人的闲言碎语,只要他俩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就中。”
王老汉欣慰地点点头:“有你们俩位大妹子这句话,我心里也踏实了。”
王良赶着牛车,车上坐着李琴和继荣。车上除了几床被褥和包袱,还有一笼李琴养的几只鸡婆。王良跳下车,脱下鞋放到车上卷起裤管,牵着牛小心地过一条不宽的河。
继荣看见河中有条鱼,指着喊:“叔,有条鱼,逮住它。”
李琴呵斥:“不要再叫叔,昨晚没告诉你吗,他是你爹。”
王良宽和地说:“孩子一下子叫不顺口,会改口的,这条小鱼爹逮不住,你听话,改日带你到河里钓鱼。”
继荣高兴地说:“真的?叔—爹。”
李琴脸上露出笑容:“这才对。”
牛车轱辘陷进河的淤泥里。王良使劲吆喝牛,拉不动。
李琴说:“我下来帮推车。”
王良说:“你今天是新媳妇,不能下来,新裤褂湿了,进村不好看。”
李琴说:“都是二婚的人,也不是新娘子,不打紧。”
王良把鞭子交给李琴:“不中,没有花车,没有唢呐,已经委屈你了,不管是几婚,今儿是我娶你,就是我的新媳妇,咋还能让你下河里推车。你帮我吆喝牛。”
李琴接过鞭子,眼睛湿润了:“听你这话,比坐花轿子还暖人心。”
李琴挥动鞭子大声吆喝牛,王良在车后用尽全力推车,车轱辘转动了,出了淤泥。继荣高兴地喊起来:“过河了,过河了!”
牛车过了河,王良又穿上鞋,上了牛车,接过鞭子,“乌克兰”拉着车在泥路上走。
王良说:“继荣现在是我的儿子了,名不改,姓改了,叫王继荣。”
李琴说:“改了姓也好,不再沾他原先爹的晦气。”
时芸坐在炕上补袜子:“大弟就自个用牛车去接李琴了?”
王强:“嗯那。”
时芸:“我心里咋不是滋味。”
王强没放声,抽闷烟。
时芸:“我跟你说话哩。”
王强:“你也不是坐花轿进老荒村的。”
时芸把袜子一摔:“谁家媳妇嫁给老荒村爷们倒八辈子霉了!”
晚上,李琴铺炕褥。
王良进来:“我把二姨夫和干妈他们送走了。今天亏待你了,只是请了几个亲戚,也没摆什么酒席。”
李琴:“这样更好,看城里下乡演戏的,满台子花花绿绿撩人眼,可是,锣鼓一停,啥也没有了。”
王良笑:“周老师说,人生就是个大舞台,让你这么一说,是这样。”
王良坐在炕沿脱鞋准备上炕。
李琴紧忙下地,到厨房端进一盆热水:“你忙一天了,你送客人时,我烧了热水,烫烫脚解乏。”
王良目光柔和地看李琴。
李琴蹲下:“我替你洗。”
王良忙不迭说:“这可使不得,我自个洗。”
继荣跑进来:“我和妈一堆儿睡。”
王辉跟着进来:“你和叔睡,我抱你上叔屋。”
继荣说:“我有个四叔,等他过年回来我和他睡。”
李琴说:“继荣,听叔的话,和叔一堆去睡。”
继荣哭闹:“我不,我不,和妈一堆儿去睡。”
王良说:“让孩子就睡这屋里吧。小弟,你别管了。”
王辉看看李琴,再看看王良,想说什么,又没说,就出去了。
李琴把继荣抱上炕:“你四岁了,还不懂事,好吧,上炕赶紧睡,不许闹。”
王良穿上鞋出去倒洗脚水。
王辉从东屋出来:“二哥,爹让我抱继荣到我们屋,今晚咋能让孩子和你们一堆儿睡。”
王良说:“告诉爹,不用。”
王辉说:“爹不让。”
王良说:“听我的,继荣已经是我的儿子,儿当然和爹妈一堆儿睡。”
李琴把继荣在炕头哄睡着了。她见王良躺在被子里,就吹灭油灯。外面的月光透过玻璃上的冰霜映进来。
李琴一件件脱下衣裳,然后悄悄地掀起被的一角,王良没有动。李琴迟疑一下,又把被轻轻掀开,然后躺进被窝里,头落在枕头上,仰面躺着,往旁边看一眼王良,一动不动。
王良转过身,一下把李琴搂住。
李琴起得早,先把六只鸡婆从鸡窝里放出来,鸡婆“咯咯”地,拍打着翅膀跑到院子里四处觅食。
李琴从鸡窝里拿出四个蛋。
李琴抓一把高梁米洒在地上,鸡婆们围上去啄食。
王良挑担水进来。
李琴说:“鸡婆贴人心,又下四个鸡蛋。”
王良说:“你喂养得好。”
王良挑水进屋。李琴也相随进去。
李琴烧了火,打了二个鸡蛋进锅里,鸡蛋煮熟了,盛到碗里,端进东屋给王老汉:“爹,喝鸡蛋水。”
王老汉说:“这鸡蛋攒着能卖钱呀。”
李琴说:“不差这二个,我每天都攒,爹,你吃了滋补身体。”
王老汉脸面上露出喜色,接过碗。
过了一个多月,李琴把攒下的鸡蛋装满一筐,交给王良:“你拿到集市卖了吧。”
王良说:“我给买一只公鸡吧,平时带着鸡婆啄食。
李琴说:“依你的。”
深秋了。房檐下挂上几串红辣椒和蒜头瓣。
王老汉坐在墙根的马扎上,晒着日头,怀里依着继荣,瞅着鸡婆们围着大公鸡咯咯叫着。王老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继荣摸摸王老汉胡茬:“爷爷,大公鸡为什么不长硬胡子?”
王老汉被逗乐了:“它是动物,不长胡子。”
继荣问:“那猫也是动物,为什么长胡子?”
王老汉被问住了:“爷爷没读过书,将来你长大问学校老师吧。”
时芸拿着晒的西葫芦条进来:“瞧这爷孙俩,多亲热。”
继荣说:“爷爷亲我。”
李琴出来:“大嫂来了。”
时芸说:“弟媳,我送些西葫芦条,你们吃。”
李琴接过西葫芦条:“正好,嫂子,我做的辣泡菜,你也拿些回去尝尝。”
李琴回身进厨房。
时芸说:“爹,弟媳妇也是勤快人。”
王老汉:“和你一样,都是好媳妇。”
时芸笑:“瞧,爹多会说话,哄得媳妇们围着老爷子团团转。”
李琴端出一大钵辣泡菜:“嫂子,尝尝。”
时芸撕下一块放进嘴里:“又辣有鲜又脆,弟媳,你手艺不赖,得教我咋做的。”
李琴:“中,嫂子一学就会,我是向一位鲜族老大娘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