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已去
“她并不是有意要对妹妹不敬，妹妹何必与她计较，这不是有伤你的大度了，再说了，马格儿好歹也是九王妃，妹妹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了，华妃会有些恼怒的了”萧妃静静的说着，但是在一旁的玉妃，脸色铁青了一般，今日，那个丫头是九王妃？难怪会是如此的将她不放在眼里了，华妃，也是个狠角色，多年一直与皇后相互争斗着，今日若为难了她的儿媳，日后见面，难免会因此再次的生起了事端，玉妃，思量了一会，突然绽放了笑容。
“姐姐真会说笑，妹妹我只是跟她开了个玩笑，若知道她是九王妃，妹妹我连玩笑都不敢开了的”说完，玉妃自己笑了起来，但表情却是极其的尴尬，皮笑肉不笑，这下，不但没出了这口恶气，还让自己如此的难堪，但，也要用笑来遮住一切了。
“来人，送九王妃回流云阁吧”玉妃提高了声音，在别人看来是难得的好意，萧妃却比谁都清楚，玉妃再怎么蛮横，偶尔，也有弱点，皇后虽是她的靠山，但她也不会为了玉妃而失了大体，遭人议论，所以，这件事就将这样的告一段落了。
“那妹妹好好休息”说完萧妃就转身出了屋子，身后的玉妃立刻变了脸色，刚刚的笑，急速的消失了，这件事，却被一直沉默的萧妃而横插了一手，让她怎能轻易的甘心呢。
在去内勤苑的路上，身后追来的一人，在身边的几个胖姑子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随后在她们连连点头中，便一声不吭的转身折了回去，对与我，她们就此作罢了，也许，危机已经解除了。
回到流云阁，刚刚那一切算是虚惊一场吗？只是，那刻是我前所未有的淡定。
经过院中的时候——“姐姐！”投眼看去安徒静这会正在院中赏着景色，见我回来，她来到我身边。
“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似乎，对于我的出现显示的有些的差异，还不忘打量着我。
“待着也是无趣，所以就回来了”对于她莫名的情绪我却是有些疑惑，所以未曾对她说起刚刚那场“误会”
“小姐！小姐！”身后是杏儿的急促声，焦急不已，见她如此慌张，深知，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小姐，老爷病了！家里来信，让小姐快点回去，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杏儿眼眶已经红了，我快速的夺过杏儿紧握在手中的书信，上面清楚的写下了我极其不愿意看到的那幕，我已没有耐心站在原地，转身朝正门走去，“病危”这两个字，已经全部占据了我的思绪，脑中只有这两个字的一席之地了。
“小姐！小姐！”杏儿不明我此时要去的地方，紧随我身后。
“备车！”我头也不回的吩咐着，加快了脚步，父亲病了？很严重，一向安康无恙的身子，今日怎会如此？在回家的路途中，心就已经悄无声息的飞到了父亲的身边了，联想到那苍白憔悴的面容，都在极度的安抚着自己。
忽而——“啊！”马车狠狠的颠簸着，我与对面而坐的杏儿毫无防备的撞到了一起，一直平稳的路段在此时坎坷不平，像是两个木偶般在车中左右摇摆着，完全不知车外的情况。
“怎么回事杏儿？”我连说话都在打颤着。
“我也不知道呀小姐”杏儿死死的抓着窗户，在飘起的窗帘中，隐约见到，这已经不是宽敞的道路了，而是长满荆棘的丛林，我撩开车帘，赶车的仆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任由马儿毫无方向的蹦策着，我挪动了身子，扯住了缰绳。
“小姐，危险！”杏儿在车中惊慌的叫唤着。
我的臂力并不能改变路途的方向，还是一如既往的朝着前面的荆棘前进着。
“啊！”车身猛烈的撞击之后，侧到了一边，而我被抛出了马车，随着身上的刺痛，失去了直觉。
“小姐！”马格儿置身在了一片枯枝中，四周长满了锐刺，虽已枯死，但仅有的锋利还是依然存在了，只是昏迷她，感觉不到此时的刺痛罢了，杏儿，不顾一切的跳下了马车，无一幸免的受了几处轻伤。
“小姐！”杏儿奔到她身边，身上的衣襟已经划破了几处，嫩白的脸庞露出了一条条的血丝，接下来……两个时辰过去了，马格儿安静的躺在了一处低丘上，太阳已经微微变的火红了，傍晚已经来临，当夜晚来临时，四周便是静的可怕，漆黑一片，也许伸手也不见五指了，这种环境更害怕的就是那漆黑的夜里了。
朦胧中是那火红的光点，睁开眼睛时，是那漆黑的夜空，云朵里，躲藏的着几颗并不耀眼的星星，侧头看去，身边是烧的正旺的火堆，散发的微微暖气，才让身子不觉得有些寒冷。
“小姐，你醒了”杏儿关心的凑到了我身边，我直起了身子，扫视了一下四周，荒郊野外，不禁让我有些毛骨悚然，耳边还不时的响起动物的啼叫声，更是将此刻的气氛推到了恐怖的极点。
“这是哪？”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小姐，我们怎么办？”杏儿的一颗心又挂在了嗓子眼了。
“等到天明之时，只好再做打算了”我冷静的说着，此时的环境，已经不允我做更多的考虑，只是……父亲，是我唯一的牵挂了，我抬头看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依着身后的树木，围着面前的火堆，就这样坐了好久，身子麻木的时候，只好换着姿势，以便的得到更舒服的位置，辗转反侧，在半清醒中度过了这个漫长的夜晚。
待到天微亮之时，我便唤醒了杏儿，现在没有任何脚力来代替我们回到学士府，只有自己的一步步的靠近那里，走了三个时辰，杏儿已经筋疲力尽了，走到一颗树下便不愿意再走下去。
“小姐，我们歇会吧”杏儿征求着我的意见，我擦去额角的汗珠，也无力的依着这颗大树，连呼吸都变的急促了。
“小姐，我们还要走多久？”杏儿很明显已经支撑不住了。
“再过一小时就到了岳阳城了”我气喘吁吁的说着，杏儿显出失落的表情，一小时，对她来说，遥遥无期一般，疲惫，口渴，让我们精力憔悴，休息了一会，我迈开了沉重的步子，杏儿还坐在地上不愿挪动身子，我折回去，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小姐，你让我再休息一会吧”她像小孩子般，埋怨着，现在若是谁给她多一秒钟，怕是要感激的眼眶都湿润了。
“等到了城里，自然让你好好休息”我回头对她微微的笑了，当作是鼓励了。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回到了岳阳城，整整十个月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还是如以前一样，同样的角落里，摆着同样的摊贩，卖着几年不变的东西，城边西角那家香满楼，永远是来客挤挤，走了几人，又快速的来了几人，每次经过那家时，都会闻到隐约的香味，让人食欲大振，这时，杏儿就捂着肚子，想是被这可口味道勾起了埋在肚中深处的饥饿，站在香满楼的门前不愿离去了。
“走了，杏儿”
“小姐，我饿了”刚说完，她的肚子就发出了抗议的声音，眼光一直盯着楼内那些大吃大喝的客人们。
“回到府里，让厨房多备点好吃的，到时让你吃够个”我又是一个微笑。
“真的？”杏儿的眼睛立刻泛起了亮光。
“嗯嗯！”我重重的对她点了点头，这才让她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一路上，杏儿都是东张西望的，明明很早以前就眼熟的东西，似乎这时，与以往不同了，带着的是那异样的眼光，和那激动的心情，还有那贪玩的心，肚中的抗议，在这时，已引不了她的注意力了，喋喋不休的嘴巴，在我耳边说个不停。
“小姐，还是岳阳城好玩，你说……”这时，她欲言又止，脸上的笑意即刻的消失了，我还在等她接下了说些什么，却见她的表情在瞬间僵硬，眼光一直定格在某一处。
侧眼看去，眼前的学士府挂满了白帐，还有那白色的灯笼，处在了一个白色的格调中，门前没有看守的仆人，凄凉一片，这……是……只有仙去的人才有的模样。
我奔进了府里，但眼眶已经不受控制的积满了热泪，我回来晚了吗？才过了一天而已，为什么，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回廊里，院中，都是那白的刺眼的白帐，还隐约听到哭泣声，在正厅的门外，我停下了步子，在眼前的是那盖着白布的棺柩，和那刻着父亲名字的牌位，站在两旁的都是披着白色孝衣的家仆，只有母亲跪在那火盆前，哽咽着，投着很快就烧尽的冥钱，火力十分的旺盛……我迈步来到厅内，重重的跪在了棺柩前。
“爹，我回来了”我轻轻的说着。
“格儿”母亲满脸泪痕的看着我，将我拥在了怀里，也许，我是她此刻唯一的安慰了，在她空荡的心灵中添上了一抹亮光，我与母亲顷刻见痛哭失声，两旁的仆人，也都嘤嘤哭出了声音，抹去脸上擦不干的泪水。
隔天，就是父亲入土为安的日子，待旁人都离去时，母亲在他的墓前足足呆了三个时辰，眼神空洞的看着父亲的墓碑，有时，嘴角还会露出一丝无暇的笑意，一定是想到了某些与父亲相关的东西，刻骨铭心，如何也淡忘不掉，我与杏儿劝说了好久，她才肯随我们回到了府里。
父亲就这样走了，与我们相隔很远了，不知他在那个世界会不会感受到母亲的无助，孤单，和我的懊悔。母亲像是行尸走肉般，一个人在房间里，不见光日，也许，她总觉得父亲还在这个世上，这个突来的事实让她失去了方向。
来到院中，看着那个千年藤编织的摇篮椅，这是父亲最喜欢的座椅了，每每都会坐在这里，逗着笼中的朱丝雀，在这个方向，夕阳可以看的最清楚，天边的云彩一览无遗，这就是父亲最闲暇的时候。
我坐在了摇篮椅上，依着身子，仰头看着天空，人们都说，人去世后，会因为生前的好坏，来区分天堂与地狱，父亲一生为官清廉，曾是诸多皇子的启蒙导师，在宫中也可谓是无人不晓的角色，也许，他正在天堂俯视着人间的一切，我仿佛看见了父亲的笑，那熟悉的笑容，依旧勾起了那熟悉的味道。
我慢慢的合起了双眼……
府中的白帐都全部撤了下去，再度恢复了以前的情景，唯一改变的是府里人的心情，还有父亲已不在了的事实。
这是父亲离世的第四天，我端着备好的晚饭，端去了母亲的房里，房间里母亲站在窗前看着院中，就连我来到了房中她也没有察觉到，还是背对着我，我放下了手中的晚饭，来到了窗前。
“娘”
母亲沉默了好久，眼光一直看着眼前的空处，那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东西，可她就是舍不得将眼光挪开，我也随她看了好久。
“娘，你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在这里她憔悴了许多，蓬松的头发显得格外的苍老，双唇毫无血色，我此刻成了空气一样，她不愿与我多说一句话，见她模样，我忍不住掉下了几颗眼泪，将眼光放到了别处，悄悄的擦干了脸颊的泪珠，又再次的转头，装作了刚刚无事的模样。
“格儿，你爹走了，娘这心里空空的，你未懂事的时候，常常与他闹矛盾，这走了，反而觉得不习惯了，本来娘想早点让你回来，只是你爹不肯，说宫中不比外面，难得出来，那封信还是我偷偷让别人送进宫的，原想在他临终前，让你们父女见上一面的，最后还是让他遗憾而终了”母亲静静的说着，眼光还是看着前面，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看了我一眼，伸手抚摸了我的发髻，随后，触到了我脸上，勾起了淡淡的笑容，见她苍白的脸上有一丝缓和，我也轻笑了一下。
“格儿长大了，也长的好看了”以前在母亲眼里，总是显得童而天真，而，如今才算是所谓的“长大”了。
“在宫里过的还习惯吗？”
这问题让我迟疑了一会，这十个月里，发生的太多了，酸的，苦的，当然也有甜的，皇宫如一个迷宫，在那里总是找不到出路，有的人一辈子也没能解脱出来，而有的人依然是高枕无忧，苦中带泪，笑中带泪，我也尝到其滋味了，只是在如此情况下，怎能再让母亲为我忧心。
“怎么了，格儿？”在沉思中母亲又问到。
“娘不用担心，在宫里一切都安好，只是王爷南下已有几日了，刚刚在想他何时才会回来”不知不觉中我拉开了话题。
“王爷对你好吗？”母亲又敏感了起来，生怕我受了委屈。
“他对我很好，娘可不必为我操心”我挽着母亲来到了桌旁坐了下来，与她交谈了几句之后，此时，她已没有像刚刚那样六神无主了，这才让我安了心。
“娘，饭菜已经凉了，我让厨房再去重新做一份”作势起身，母亲伸手阻止了我，拍了拍我手背，示意让我坐下。
“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就别劳厨房备了，你陪娘说说话”在烛光下，娘问的最多的就属我在宫里的生活了，谈到父亲的时候，还是会禁不住乐着，然而笑过之后，却是几度落泪，一直聊到深夜，母亲乏了，才肯宽衣睡去。
半个月过去了，母亲也渐渐的从失去父亲的悲伤中缓和了一些，偶尔还与我去街上，听听人群的声音，看看这热闹的场景。
这天，是我与杏儿打算回宫的日子，早晨，母亲就已让府里备好了马车，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母亲也随我来到府外。
“在宫里一定要事事当心才是”这句话母亲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她似乎已经忘却，我已不是第一次进宫了。
“娘放心好了，只是女儿不能常回来看你，要万分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偌大的学士府，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也许，她最害怕的就是黑夜来临时的那种寂静。
一番离别之后，我与杏儿上了马车，这种情景像极了我第一次入宫选秀的时候，马车后的母亲一直目送着我们，挥动的手臂迟迟没有放下来，到了拐弯处，也就不见了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