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略略抬起头，胸口已经不似先前火辣疼痛，扶着床沿坐起身，问过碧玉的情况，再问道：“紫月他们去哪了？”
“现在，恐怕已经攻入奥多城了。”
“他们已经去了？”
“是！”
“糟了，如果被他们夺了皇位，我们就……哎！”她长叹一口气，下床走出帐篷，谷内一片空寂，只剩下几个煮食的伙夫在土灶前忙碌，回过身，撞进泰明的胸口，喘息几下，有气无力地吩咐他，“带我去奥多城。”
“主子，你需要养伤。”
“不要废话，带我去。”千叶抬起头，见泰明脸上一阵错愕，以为他在怨怪自己的无端发怒，露出一个羞愧的笑容说，“对不起，我心有些急……”
“我只是怕主子伤了身体。”泰明搀着她上了马车，一并带上了碧玉，马车朝奥多城出发，一路上遇到成千上万逃难的居民，其中竟至夹杂着一些川国的士兵。
“高车入驻，川国将亡，上河萦带，关山纠纷，迁兮惨悴，夜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榭之上，坐着一位白发老翁，神情淡定，举止翩然，不疾不徐地点上一根烟斗，吞云吐雾。
千叶掀开帘子，看见老翁已经跳下亭榭，消失于一片混乱之中，她盯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喃喃地询问：“碧玉，国家即将易主，你有什么想法？”见身后之人没有回答，转过头，看见碧玉抿着唇为难地样子，笑着说，“我随便问问，你可以不用回答。”
“我说了，你不要笑小女子，”碧玉正了正身子，说，“作为百姓，谁登上皇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给百姓带来安逸的生活。”
碧玉纯真的笑脸在她面前荡漾开去，白粼蓝纹，柔荡细漾，好似站在一池清水之前，覆了满池敞叶细杆的荷叶，令人心旷神怡。
她回过头，将马背上的影子幻想成了另外一个人，踏着敞叶而来，如同他不着寸缕时的光洁白皙，似一根挺直了茎干的荷花，暗幽吐茎，似仙似人。
紫月——他现在或者带了得意的笑容击退一群兵士，或者在心底嘲笑她的愚蠢不堪，她与他到底在争什么？在争这五国的天下，她一个女子，要这天下有何用处，她要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爱情，能找个人共结连理，白头偕老。
马车停在硝烟四起的皇宫门口，碧玉目瞪口呆地望着满地的尸体，慌忙捂住鼻子，见上官小姐被南宫大人搀扶下马并拨开一具具尸体艰难地往前走，跳下车，慌慌张张地跟在他们身后。
“泰明，你帮着碧玉进去，我跟在你们后面。”
她抬起头，看见上官小姐温润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又见南宫大人朝她伸出手，害羞地走上前。
“谢谢上官小姐。”
“都是我们把你带到这种地方。”
“哪里……，是我自己非要跟来。”她抓着南宫大人冰冷的手，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虽然看着他们的时候就像在描摹一副水墨画，一旦放在手中，又会生出不真实的虚幻感，不知道上官小姐被这么多人宠着的感觉怎样？
心里想着，嘴上已经不知不觉地问出口：“上官小姐，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多人喜欢你。”
千叶愣了一下，转头扫了她一眼，苍白的双颊上飞出两抹红晕，最后却用大笑掩饰道：“泰明侍奉我，是把我当成主子，紫月他……”
“司徒公子应该是爱着你，对不对？”碧玉对于自己的发现颇为得意，初次看到司徒公子的时候，她确实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他，但知道上官是个女孩之后，她便清楚了司徒公子的心思。
上官小姐的脸色煞时变成了黑紫色，碧玉识趣地闭上嘴，再不敢多说几句。
皇宫内的人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到处都是痛哭哀嚎的声响，每走一步恍如在地狱里徜徉过一回，生不如死。
龙椅之上，拓拔纳斯额上插了一把匕首，周遭，没有半个活人的影子。
外面响起整齐的脚步声，泰明一手一个抓住她们往龙椅后面的屏风躲过去。
大殿之上泛起一阵大笑，碧玉听出是郁嵩的声音，开心地站起身，却被千叶按住了肩膀。
“二公子，这川国的天下从此就是高车族的。”
“派几个人回谷中把千叶他们接过来。”
“那慕容硅怎么办？”
“哼。”郁嵩轻轻地哼一声，“他负伤在身，也跑不了多远，你叫几个人沿着皇宫僻静之路追上去，见之就杀。”
外面再度陷于一片沉寂，细碎的脚步声往龙椅方向过来，紧接着‘噗通’一声，大概是龙椅上的尸体被人推落了。
“这龙椅，要比族里的豪华的多。”
“二公子，既然已经走到这地步，不如由你直接登基。”
“哦？”
脚步声，呼吸声，讨论声……
千叶扫一眼对面两个人，虽然不敢动弹半分，却明显和自己一样已经蹲的身乏体麻。
一刻钟左右，外面的人似乎坐腻了，带着一群人出了大殿。
“皇权争斗，果然一朝陷入，再无抽身的退路。”
“主子，等他们回到谷中，发现我们已经不再，必定会派人搜查。”
“嗯，你去找几件高车族兵士的衣服回来。”
泰明出去半刻，手上多了三件高车族兵士的衣服，上面带了斑驳的血迹，一看便知是从死人身上扒下。
三人乔装打扮完，混进一群正在收拾尸体的兵士之中。
“喂，你们几个，动作快点，把尸体抬出去。”
“宫里不是还留着很多太监宫女吗？让他们做就是了。”其中一个士兵懒洋洋的回复，旁边的人纷纷附和，发话的将士觉得有理，带着一群人往广场方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