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无止境
心中生出感慨,她仙去了,可能不会有遗憾,因为她一身的武学,后继有人,眼前的非花,不但武功高深莫测,心事难让人猜透,一身岿然不动的气质,更是有她当年笑傲江湖,引江湖男子追逐的风范。
非花若是要出江湖,天下女子无人能夺她锋芒,江湖也会因她而掀起惊涛骇浪。
心中似喜还忧,非花让她无法驾驭,若能为益儿所用,她又何惧益儿在她百年之后,被人欺凌。
“你需节哀,有你那么得意的门生,她也无遗憾了。”公主说着安慰的话。声音明显亲密许多,身为女子,谁都会对她师傅,留有膜拜的意念。
师傅有没有遗憾,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师傅是因她而死,而师傅唯一的愿意,就是让她报仇,让她颠覆一个让她家破人亡的皇室,颠覆一个国家。
而她现在,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没能为她做,她老人家在天上看了,应该是不甘心的。
看了眼,已安静睡去的李益,她缓缓站起了身,向着公主微施一礼,“非花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公主也请早些歇息。”
公主微点头,望向角落的银月,“送小姐回院,一定要送回本院才可以。”
银月应声称是,跟在非花背后走出密道,密道只有两个人脚步的声音,有些压抑,出了密道,非花上了轿,手中多了什么东西,轿中的非花,摊开手中的东西,是音刃中她发上的玉簪子,她都忘记了她头上有这种东西,玉簪子制作很精巧,是只镶着玛瑙,有着彩色流苏的发簪,做成了蝴蝶的形状,样式华丽,是只粉蝶,特别的娇俏,很美丽,她摸着那细软的流苏,有些恍惚,良久,感觉轿停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玉簪带回了发绾上。
看着非花跳下轿,发中的玉簪,摇着美丽的弧度,在月色下,灼灼生辉,温润了她乌黑的发,他眸中深了几许。
她飘然进了院内,他直望着她婀娜的背影,望着那发上的簪子,一同消失在门外,吱呀的厚重阖门声,阻隔了他的视线,他却似还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看着她美丽清冷的相貌,还有那丝丝缕缕的花香馥郁。
回了院内,听着门关上的声音,背后再也没有灼热的视线,她转了身,发簪划出娇柔的弧形,在她的鬓上轻摇着,她望着厚重的门,随后轻叹一声,飘然进入里院。
非花你要发誓,今生都要与皇室为敌,一有机会,你就要让单氏一族,全部灭绝,你与单氏皇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耳边师傅奄奄一息的语声,带着浓浓的恨意,让稚气未脱的她,发下毒誓,今生非花必报生杀大仇,与单氏不共戴天。
眼望那梨花树下,挺立望着她的单离,心狠狠的一痛,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记起她发过的誓言,为什么她要与他,永远不共戴天,为什么会姓单。
那场剧变之后,她成了一个孤儿,整日与猛兽争食,她伤父母的离世,这次,她第一次,想向上天咆哮,为什么造化弄人。第一次,觉得如此绝望。
看不去他的深眸,不想那日的互吻,不想那奔腾的情意,她跑向了她的闺阁,她不想看到他,一点都不想。
单离伸出手,想拉住她奔跑的手,却只触到她飞扬的女梢,那柔顺的发,抚过他的指尖,带起温暖而微麻的的感觉,从他指尖,流过,抓不住。
清香还在,人已离去,单离突然间,有些慌乱,正要追将过去,身前绿影一闪,小梨挡在他的身前,玉颜森冷,“非公子请留步,小姐的闺房不可乱闯。”
“让开。”右掌运起内劲,猛的向着她胸前拍去,毫不留情,他现在要见非花,对小梨已失去了耐心。
小梨徒手接了过去,内力不济,遭到他的内力所震,嘴角流出了血,脸色也在月光下,凄清的渗人,她却扬起唇角,在笑,笑望着下狠手的单离,“非公子,今晚是要踏着小梨的尸体过去,然后再让小姐,为小梨报仇么。”
单离连忙撤掌,让小梨后退了几步,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你…”竟然拿非花来威胁他。
小梨的手抚上闷痛的胸前,清秀的脸上,挂着非常轻忽的笑,一点都不惧,想把她挫骨扬灰的单离,喘了呼吸,擦了嘴角的血,向着单离福了福,“夜深了,非公子请回房歇息吧,奴婢告退。”
单离紧握住拳头,却没再出手,如果小梨有什么闪失,非花绝不会原谅他,他不想,让非花再对他有所误会。
小梨关了里屋的门,拒绝单离的靠近,几个呼吸间,已面色如常,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她承认她卑鄙,因为她打不过单离,只好卑鄙一回。
非花已躺在了床上,层层的纱幔降下,脸向里靠,小梨看不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安,非花一回来,就睡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一边小雨正在小梨绣好的牡丹图前,要绣一只彩蝶,可惜以她的绣工,只勉强的绣了只胖胖的飞蛾。
恼怒的丢下针线,她指着图上的胖飞蛾,像要吃了它一样,“讨厌,一定是你平时偷吃了花蜜,才会胖成那样,丫的,彩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彩蝶有没有脸,小梨不知道,只是小雨这样大呼小叫的,非花就算睡过去了,也会被她吵醒,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闭嘴,没看到小姐安寝了么。”
小雨唔唔出声,她哪里知道非花回来了,她正在很认真的绣彩蝶,没想到那破彩蝶那么不乖,一到牡丹旁边,就吃胖了,她怒。
嘴巴不自由,她噔着腿,誓要把胖飞蛾教训一顿,小梨头疼,这小雨从小就绣不好一样东西,绣不好就算了,也没人指望她,可她偏偏执着的很,绣不好不检讨自己,偏偏指着那四不像的东西大骂。
强行把要闹的小雨,拖出去,小梨只差也没吼上几嗓子,可是她还是理智的,只能低吼,“吵死了呢,再吵把你丢进花苁里,也让你胖一回。”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估计小雨被威胁了,不敢说话了,而小梨更是自觉,不会打扰非花的清静。
非花掀开床幔,没有下床,只是半坐而起,背靠在床架上,眸子清亮,没有半点睡意,鼻间是隐隐的梨花香,让她不能不想,在梨花树下的他。
也不得不在心中响起,那充满坚定声音的誓言,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单氏皇族。
屋中点着四盏琉璃烛,不是很亮,与她来说,已经够了,她怔怔的看着,烛泪一滴滴的掉落,灼痛了她的心。
给人间明亮的红烛,自身承受着火燎的痛苦,这是它们的价值,流尽最后一滴泪,它们也就失去了价值,会被抛弃,会被遗忘,谁都不会怜惜它的伤痕累累。
唇边漫开讽刺的笑,她又在无边的怅惆着什么,一烛一蜡而已,她真要伤情至斯不成。
起身,决定不放任思想远行,她还是做点事情的好,坐于绣架前,看着上面格格不入的笨笨飞蛾,非花忍峻不禁,小雨还真是有拆图的本事。
脑子难免想起,那副枕边的桑榆暮景,很完美的绣图,小梨深意的话,更是让她不能忘记,她突然想去看桑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