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人简介】
李纲（1083-1140）字伯纪，邵武（今属福建）人。徽宗政和二年（1112）进士，历官太常少卿。钦宗时，授兵部侍郎，尚书右丞。高宗即位，拜右相，上十议，力主抗金，为黄潜善所沮，罢至鄂州居住。绍兴二年（1132），除湖广宣抚使兼知潭州，后又多次被罢黜。九年，除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大使，次年卒，年五十八。有《梁溪集》、有《梁溪词》（或作《李忠定公长短句》）。
六幺令（长江千里）
次韵和贺方回金陵怀古，鄱阳席上作①
长江千里，烟淡水云阔。歌沉玉树，古寺空有疏钟发。六代兴亡如梦，苒苒惊时月。兵戈凌灭。豪华销尽，几见银蟾自圆缺②。
潮落潮生波渺，江树森如发。谁念迁客归来，老大伤名节。纵使岁寒途远，此志应难夺。高楼谁设。倚阑凝望，独立渔翁满江雪。
【注释】
①鄱（Pó）阳：临鄱阳湖，治所在今江西省波阳东。
②银蟾：指月亮。因传说月中有蟾宫，故有此称。
【赏析】
金陵怀古词，后人多以王安石《桂枝香》为绝唱。李纲的《六幺令》在艺术和思想深度上皆不如前者，但贵在直抒抱负，将磊落的怀抱和坚定的节操表现出来，虽是怀古，实则评点现实，表现了一个政治家坚决的立场和高远的志向。
词和贺铸韵，但贺铸原词不存，所以无从比较。词序谓“鄱阳席上作”，当指李纲在宋室南渡初期贬谪途中，路经鄱阳所作。“长江千里，烟淡水云阔”，先点出金陵古都所处地势。长江奔腾而下，烟波浩渺，水面宽阔无际，构成金陵城的天险。这一有利的地理条件，使金陵成为六朝古都。
然而奔腾不息的江水也带走了金陵历朝历代的繁华。“歌沉玉树，古寺空有疏钟发”，“玉树”指《玉树后庭花》曲，为亡国之君陈叔宝所制，表亡国哀音。六朝历史已经在这一曲乐声中消逝，但金陵的古寺里仍响着疏宕浑成的钟声，仿佛在慨叹古今兴亡。
“六代兴亡如梦，苒苒惊时月”，当年的兴亡至今已苒苒数百年。一个“惊”字，表现出时光飞逝给人的惊心之感。“兵戈凌灭。豪华销尽，几见银蟾自圆缺”，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亘古如此，而金陵城却在岁月中经历着无数战火，销尽了过往的繁华。
以上皆是对金陵历史的怀想和感叹，下阕转入描写眼前实景。“潮落潮生波渺，江树森如发”，鄱阳湖与长江相通，因此上阕首句联想到“长江千里”，而此处的“潮生潮落”写鄱阳湖水的起伏。看着眼前烟波渺茫无际，江边的树木森然繁茂的景致，作者不禁叹息“谁念迁客归来，老大伤名节”。作为遭到贬谪的“迁客”，他哀叹自己遭受排挤的遭遇，以及老来无成的命运。
尽管如此，作者仍坚定不移地表明心迹：“纵使岁寒途远，此志应难夺。”即使身陷困顿，目标遥不可及，这份为国为民的志向也不会更改。“高楼谁设。倚阑凝望，独立渔翁满江雪。”末尾写自己在高楼倚栏凝望，看到寒江里独钓的渔翁。这一形象取自柳宗元的诗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江雪》），将一腔报国热血收结得高洁清远，寄寓了作者坚守节操，不改志向的怀抱，表明他不愿与奸佞者同流合污的追求。
【大师导读】
李纲七首奇特的咏史词，借历史上敢于平定外忧内患的英明君主来激励宋高宗振作精神以抗击金人，表现出政治家的雄才大略和远见卓识，赋予了咏史词以强烈的时代精神和战斗性，词的言志功能在此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体现。
——莫砺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