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安塔拉,战绩多卓著!安塔拉吟罢诗,像雄师一样扑向对手,满腔愤恨,怒不可遏。随即,两人相互对攻起来,各自立下誓言,不把对方送入坟墓决不收兵。战马飞驰,彼攻此防;剑矛相撞,铿锵作响;险象环生,激烈异常。双方搏杀不止,直至猛狮沃兹尔疲惫不堪,两眼辨不清方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彷徨,因为他每择机刺出一矛,却恰被安塔拉的青锋拨开。安塔拉的膂力胜他一筹,使他不知如何抵挡。沃兹尔眼见自己不是安塔拉的对手,调转马头想逃走,不期被安塔拉一矛刺中肩膀,顿时昏迷了过去,落马摔倒在地上。基里尔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舍布卜亦扑将过去,兄弟俩互相配合,将沃兹尔的手脚全都绳捆索绑起来。安塔拉站在倒在地上的沃兹尔身旁,眼看着沃兹尔被绳索紧绑起来。
就在这时,阿卜斯骑士们喊声大作,一齐扑向敌人,给对方造成重创。塔伊部族的骑士眼见大难临头,又见沃兹尔沦为俘虏,纷纷策马逃窜。阿卜斯骑士收拾起他们抛下的马匹、骆驼、帐篷和钱财,又将他们的村庄洗劫一空,救出了海绥迈等被掳去的朋伴,大获全胜,整装鞴马,踏上了回乡之路。
猛狮沃兹尔的家仆奈基姆眼见主人被俘,尊严全无,而且族中骑士纷纷逃离,于是立即带着丽哈娜向着祖贝代部族家园逃去。
安塔拉率领阿卜斯骑士们向家园走去,猛狮沃兹尔被绑在马背上,随着阿卜斯骑士大军撤离。安塔拉行进在大队人马的最前面,心潮起伏,诗兴难抑,顺口吟诵道:唤声阿卜莱,知我深爱你。
每思情与谊,斗敌添勇气。
心怀阿卜莱,爱火燃心底。
大军来访问,何曾惧战激!
矛挥剑劈下,巨响若霹雳。
几多族霸王,被俘遭绳系。
观我舞青锋,光闪尘烟里。
手中矛杆长,刺出盖风疾。
奇勇与我战,坐骑失前蹄。
权势者遇我,威风尽扫地。安塔拉吟罢诗,阿卜斯骑士们听后,无不兴高采烈。他们继续前进,终于临近了家园。报信人急忙先行一步,向族王盖斯报告安塔拉及阿卜斯骑士大获全胜、满载而归的消息。
族王获悉安塔拉胜利回返,立即跃上马背,带领族人迎接英雄们。族王盖斯向安塔拉问安致意,祝贺他凯旋而归,接他进入家园。
黑夜过去,天明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族王盖斯令手下人摆筵席,庆贺安塔拉得胜回返。安塔拉及其儿子和骑士们饱餐美食,开怀畅饮,尽情欢乐,一连三日。
第四天,安塔拉令舍布卜把沃兹尔带到面前,本想一剑削下他的首级,手起剑未落之时,忽见手下人走来,报告说阿慕尔·本·穆阿德到了。
安塔拉放下宝剑,急忙走去迎接。阿慕尔·本·穆阿德带着本族五十名骑士来到,与安塔拉相互问好。阿慕尔说:
“阿卜斯卫士,你别说我这次来是为沃兹尔说情的,我是来送他上绞刑架的。你有所不知,丽哈娜去找阿卜莱求援,阿卜莱对她说:‘丽哈娜呀,这一次我可就没有办法帮你解救沃兹尔了。因为我担心安塔拉再次对我发火。’”
安塔拉听阿慕尔·本·穆阿德这么一说,立即回应道:
“阿慕尔兄弟,你的话我领了。看在你我之间交情的面上,我不杀沃兹尔,把他释放了。不过,我要给他点点眼药。”
随后,安塔拉吩咐舍布卜点上火,然后让海德鲁夫把沃兹尔带来。
海德鲁夫把沃兹尔带到安塔拉的面前,安塔拉把矛头放在火上烧红,然后用烧红的矛头点沃兹尔的左眼,顿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随后又用红矛头点沃兹尔的右眼,依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另外一个版本说,安塔拉给沃兹尔的两眼点上枣椰树花粉,又把他捆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给他松绑时,发现他的双眼肿得像两个铃铛,然后将他交给了阿慕尔,并把骆驼、钱财全还给了他。安塔拉对沃兹尔说:
“喂,沃兹尔,假若我把你杀死,你也早就自我解脱了。如今呢,我让你睡不着觉,吃不好饭,让你活受罪,原因在于你背信弃义,忘恩负义、暴虐成性。”
沃兹尔说:
“阿卜斯卫士,就请你把我杀掉,别让我活受罪了。因为我已经身无分文,只能以乞讨生活了。”
“沃兹尔呀。”安塔拉说,“我每年给你税金,两百峰骆驼,五百头羊,你可以来取,或者我给你按时送去。”
在座的贝杜因人听安塔拉这么一说,纷纷感谢安塔拉的宽厚胸怀。
沃兹尔离去,更觉狼狈,忧心忡忡。阿慕尔对他说:
“沃兹尔啊,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与安塔拉作对,你就是不听,结果落到这种地步。”
沃兹尔说:
“阿慕尔,我的灵魂仍在肉体之中,报仇雪恨之心未消。我一定要杀死安塔拉,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0809]又失爱子
阿慕尔听沃兹尔说出那样不知感恩的话,对沃兹尔说:
“沃兹尔呀,你过去没有成功;你现在又处于这种情况,你怎么能够取得成功呢?”
说罢,阿慕尔离开沃兹尔,向着祖贝代部族的家园走去。
沃兹尔返回了奈卜罕部族家园。当他走到离村庄还有一段路程时,他停下了脚步,免得栽德·海伊勒及其父亲穆海勒看见他惨败回转而嘲笑他。
安塔拉用烧红的矛头点过忘恩负义的沃兹尔的双眼之后,消息传出,阿拉伯人打心眼儿里更加害怕他。有一天,安塔拉举办盛大宴会,邀请阿卜斯部族的众头领聚会,他的儿子埃苏布、迈赛拉和他的叔父、堂兄弟、阿尔沃及其手下骑士全都来到了欢宴的地方。他们共餐美食,畅饮美酒,兴高采烈,把盏交杯,乐女击打着铃鼓,弹奏着竖琴,歌女引吭高歌,舞女们翩翩起舞,乐声、歌声、祝酒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宾主尽欢尽兴。
就在宾主狂欢之时,忽见舍布卜带着三名窃马大盗来到了安塔拉的面前。安塔拉问他们:
“你们这是怎么啦?有什么情况吗?”
他们异口同声回答道:
“阿卜斯卫士,你有所不知,我们是阿拉伯的草地英雄,是窃马大盗。一天,我们正坐在自己的帐篷门前时,一个名叫‘瓦易乐·本·戴何乐’的人告诉我们说,穆拉部族有一匹好马,那是阿拉伯人不曾拥有过的一匹汗血宝马,我们立即去了那里,从主人手里夺了过来。宝马到手之后,我们就下决心把它送给你,以便得到你的慷慨馈赠。我们牵着马到你这里来的路上,看到那匹汗血宝马的人无不称赞其毛色亮丽,体形奇佳,价值连城,都想把它从我们的手中买走。我们对他们说:‘这匹宝马是阿卜斯骑士英雄安塔拉·本·舍达德的,谁也别想得到它。’但当我们走近你们的家园时,法札拉部族的哈斯奴·本·侯泽法和我们相遇了,他身后跟着五十名骑士。哈斯奴看见那匹汗血宝马,连声称赞:‘好马,好马!’然后对我们说:‘小伙子们,把这匹马卖给我吧!它能和我的那匹褐骏相比。你们开个价,要多少钱,我全照付;如果你们拒绝卖给我,我可就要抢夺了。’我们对他说:‘尊敬的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匹马是安塔拉·本·舍达德的,我们不能卖呀!’哈斯奴听我们这么一说,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举起鞭子就抽打我们,打得我们叫苦不迭。他对我们说:‘凭安拉起誓,你们向我提到了不该提到的人。你们感谢了不该感谢的人。’随即,哈斯奴·本·侯泽法强行夺走了那匹宝马,还抢走了我们所有的东西。因此,我们特来告诉你。你想不想要那匹马,全由你来做主。”
安塔拉听后,顿觉眼前一片漆黑,加之已经有些酒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说:
“给我们上酒来,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片刻后,安塔拉把儿子埃苏布喊到面前,对他说:
“埃苏布,你立即骑上马,去找哈斯奴,对他说:‘哈斯奴,我父亲说,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明明知道那匹马是他的,而且那匹马已经到了他的家园附近,你为什么还要强行牵去呢?如果你要那匹马是为了送礼或行善,你可以亲自去找他要,他可以把马送给你,你又何必非要抢夺不可呢?你既已做出这样无礼的事来,那么,等待你们的必然是耻辱。’孩子,我知道你很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威严和高贵,机会到了,你就试一试身手吧!”
安塔拉又对埃苏布说:
“孩子,你对哈斯奴说:‘快把马还给我父亲,免得你的首级离开体躯!’你一定要牵着那匹汗血宝马回来;如果哈斯奴不服从你的意愿,你就杀掉他,继之对法札拉部族动剑舞矛,展开大战,等我带领人马前往助战。”
“遵命!”
埃苏布立即飞身上马起程,向着法札拉部族家园飞驰而去。安塔拉继续饮酒,直到喝得酩酊大醉。
埃苏布晡时出发,到达法札拉部族家园时已是黄昏,因为两个村庄相距四法尔萨赫。埃苏布进村时,发现哈斯奴·本·侯泽法正在举行晚宴,人们在吃美食畅饮美酒,欢天喜地。人们告诉哈斯奴,埃苏布·本·安塔拉来了,哈斯奴立即带上若干骑士迎接,一番热情欢迎,然后将埃苏布领进帐篷。哈斯奴·本·侯泽法让埃苏布坐在自己的身旁,接着送上美食醇酒,宾主共饮,歌舞助兴。
埃苏布勇敢干练,他决定等他们从酒醉中醒过来之后,再把带来的书信递给他们。大家边饮边谈论起往日的战争,终于谈到叶绿山谷之战的厮杀与死亡情况。这时,哈斯奴·本·侯泽法从微醉中清醒过来,抬起头望着一歌女,对她说:
“我想让你给我唱唱我的父亲战死在叶绿山谷时族王盖斯吟诵的那几行诗。”
歌女立即唱道:背信弃义者,本当遭杀戮。
人间共此理,命运天做主。
侯泽法丧命,心头恨得除。
谁道世不公?冤仇自有主。
厮杀那一日,带给我屈辱。
时而行暴虐,时而化为奴。
马利克丧命,良骥险离吾。
头领俱倒下,吾心生凄楚。
但期此之前,我先入黄土。
他们离世后,妇幼谁关注。歌女声音抑扬顿挫,一直把诗唱完。
法札拉人听后,哭喊声此起彼伏,欢乐顿时转化为悲伤。
埃苏布见此状况,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叶绿山谷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参加那次战役。他对大家说:
“弟兄们,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们不要哭啦,我们还是欢快地谈笑畅饮吧!”
法札拉人听后,希望哈斯奴·本·侯泽法说些快乐的事,但却发现他闭口无言,而实际上他的心中有一股难以熄灭的火。
时到夜半,宴会结束,大部分人散去。哈斯奴·本·侯泽法站起身来,走出帐篷门,手下人立即跟了出去。哈斯奴对他们说: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留下萨利姆陪陪我就行了。”
大家听后,纷纷回到自己的帐篷睡觉去了。哈斯奴对萨利姆说:
“萨利姆,你给我拿一柄短矛来。”
萨利姆走去拿来短矛,递到哈斯奴的手中。哈斯奴带着萨利姆向举行宴会的帐篷走去,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走到那顶帐篷门前,哈斯奴对萨利姆说:
“你把帐帘给我撩起来。”
当时,埃苏布仍在那顶帐篷里,想到父亲安塔拉在阿拉伯人当中的地位之高,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自豪欢乐之中。
萨利姆撩开帐帘,哈斯奴手握短矛冲进了帐篷,从背后一下刺入埃苏布的后背,同时说:
“这一下,我报了仇,雪了耻!”
那矛头从埃苏布的前胸穿出,埃苏布登时倒下,一命告终。
眼见埃苏布倒下身亡,帐篷中的人们一片惊叫,欢乐转为悲哀。
辛南·本·哈里赛听见惊喊声,急问道:
“出什么事啦?”
人们告诉他:
“哈斯奴把埃苏布·本·安塔拉一矛刺死了。”
辛南听后大惊,连连批打自己的面颊和头,直至鼻孔流血,说道:
“灾难啊,灾难!大灾难要降临了,烈火要烧起来了!法札拉人要遭磨难啦!”
说着,辛南朝宴会帐篷走去,到了那里一看,见埃苏布躺在血泊之中,那柄短矛刺穿了他的心脏,四周的人们在惊叫。辛南喊道:
“法札拉人,你们赶快离开这里,自找生路去吧!如若不然,你们会遭受巨大的灾难。假若安塔拉得知此消息,他定会来摧毁你们的家园,让你们全都命入黄泉。”
听辛南·本·哈里赛这么一说,法札拉人急忙拆除帐篷,收拾起什物,捆绑在骆驼的背上,准备转移。
辛南走去看哈斯奴,发现他醉醺醺地躺在自己的褥子上,尚未清醒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辛南立即给他备了一峰骆驼,让他骑上,随法札拉人连夜转移而去。妇女们乘坐的驼轿走在最前面,男人们跟在后面,越旷野,穿谷地,寻找避难的地方去了。
[0810]悼埃苏布
安塔拉一直在等待埃苏布回来,完全不知道儿子遇到了什么意外。
一夜过去,东方大亮,太阳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安塔拉仍不见埃苏布归来,也没听到儿子的任何消息,便派舍布卜去打探埃苏布的情况。
舍布卜一路急行,来到法札拉部族家园,发现埃苏布面朝黄土趴在地上,血迹斑斑,而法札拉部族家园已经空无一人,不见炊烟。眼见此情此景,舍布卜心悲欲碎,禁不住泪水簌簌下落。
舍布卜痛苦难耐,急速回转,把所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安塔拉,说埃苏布被杀,暴尸荒野。安塔拉听后悲伤不已,叹息声声,随即纵身跃上千里驹,向着法札拉部族家园飞驰而去。想到儿子埃苏布被杀,他心似火灼,人不离鞍,马不停蹄。来到法札拉部族家园,看到埃苏布躺在地上,声息俱无,安塔拉昏迷了过去,不省人事。
过了一会儿,安塔拉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止不住泪如雨注,痛苦地呻吟抽泣。旋即,他把儿子的尸体捆绑在马背上,边垂泪边策马,踏上返回阿卜斯部族家园之路,心情沉重,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