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特殊群体。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家庭环境:贫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成长特点:上进;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奋斗理念:争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传统美德:孝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家教特征:身教。
这些在贫困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他们很少听到父母喋喋不休的说教,很少受到父母的训斥或打骂;他们的良好教育是从父母勤劳朴实的行为中得到的;他们的“穷人孩子早当家”的能力,是从父母的“改变现状全靠自己”的信念支撑下获得的;他们的忍耐和坚强,是从父母不屈不挠的精神营养中汲取的。
人的心里不能没有亮儿
王楠,毕业于沈阳市同泽高级中学,高考成绩423分,考入东北财经大学津桥商学院。
从高架桥下来,我们顺着王楠手指的方向拐进了一片荒地,路两旁的杂草有半米来高,没隔多远,就有一座垃圾山。杂草中有一条小路,王楠的家就在路的尽头。
王楠的父亲在门口等我们,听到脚步声,父亲的脸上有了笑容,他想上前迎接我们,王楠赶忙跑了几步,扯住父亲的手——父亲患有先天性失明。王楠就这样拉着父亲的手进了屋,女儿在前,父亲在后……王楠的母亲也是双目失明,她正在屋里等我们。
这是一间只有16平方米的平房,靠门处有一扇很小的窗户,阳光几乎进不来;因潮湿而几乎完全变黑的墙壁让房间看起来更加狭小;一铺炕、一张单人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墙上的吊扇吱吱扭扭地转着,好像随时都可能停止。
每天“排查”父母上厕所的路
“以前我拿着那个‘马杆’一触一碰,就知道哪是哪儿,现在不行了,出去上厕所都难啊!”说着,父亲指了指门口,3根“马杆”安静地立在那里。父亲在这房子住了60多年,周围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即使眼睛看不到也能凭感觉找个差不离儿。可前几年拆迁,这里变成了一片空地,盲人用于探路的“马杆”失去了作用,碰到哪儿,哪儿都是草——父亲没有了方向感。所以这几年,他只能困在家,每天听着半导体……
离王楠家最近的公厕要走40多米,王楠领着父母一遍遍熟悉这条路,帮他们重新找到方向感。可这条路不但杂草丛生,草丛里还时常混有垃圾、砖头、石块什么的,父母很容易被这些障碍物绊倒。每天上学前,王楠都要仔细对这条小路进行“排查”,拔掉挡住道路的杂草,清除“潜伏”在草里的障碍物。“这样他们上厕所就安全多了!”
每天放学时,王楠都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她想快点回家,“爸爸妈妈需要我,我就是他们的眼睛!”王楠每天最开心的事儿就是一边做饭一边把学校里发生的事儿讲给父母听,“我们班同学的人名他们都能记住,他俩可喜欢听了,说听这比‘听’电视有意思。”
她十分感激盲父母给了她这个家
王楠家唯一的“大件”就是书桌上的那台“袖珍”电视机,这台荧光屏只有巴掌大的小黑白电视,其实就是父母的收音机。记者问王楠能收到几个频道,她摇摇头说不知道。父母不让王楠看电视,怕她看坏了眼睛。“爸妈把我的眼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生怕有什么闪失。”父亲接过王楠的话说,我们不能给她富足的生活,就希望她能健康,别让家庭耽误了孩子。
可是王楠高考失利的事儿一直让父亲心怀愧疚。高考那天,王楠很早就起床了,父亲塞给她打车钱,说,平常舍不得打车,这回说啥也得打车去。可王楠还是没舍得钱,仍然坐了公共汽车。那天去考场的路上车多人多,坐了将近两个小时车才到考点,到达时同学们都进入考场了,王楠慌神儿了,直到考试也没能平静下来。父亲的手抠着炕沿,万分痛悔:“要是我能像其他家长一样送孩子去……”“爸,你别这么说!”屋里顿时很静,几只苍蝇在屋里绕来绕去。
王楠最害怕的是父母为了她而心存愧疚。她从没抱怨过生活的不公,反而觉得父母很伟大,父母虽然双盲,但他们以顽强的生存能力支撑起这个家,并给了她快乐的心理和健康的体魄,她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他们的善良和乐观。父亲学过推拿按摩,街坊邻居谁要是有个腰酸背痛都来找父亲按几下,按摩是个力气活儿,父亲岁数大了,每次都累得满头大汗,可他从来不要钱,能帮助别人,他高兴。
盲父教女儿怎样做人
“这孩子仁义!”父亲说,有时候放学下大雨,王楠湿漉漉地跑了回来。父亲奇怪,早上不是带伞走的吗?王楠说,她把伞借给同学了。“同学总帮助我,我也没有什么能力帮助同学,浇点雨没什么。”王楠的爱心正是父亲影响的结果。
父亲教会了王楠怎样做人,也教会了她怎样做事。7岁时王楠就跟着父亲到附近的小市场买菜。那时,王楠觉得父亲特别神,摸一摸、闻一闻就知道菜新鲜不新鲜。7岁那年,王楠第一次跟着爸爸去买菜。她牵着爸爸的手来到菜市场。爸爸说买什么,她就把爸爸带到卖什么的地摊。买茄子时,爸爸用手摸着茄子,一边挑一边给王楠讲,什么样的茄子老,什么样的茄子嫩,直到今天,王楠还记得“光滑的茄子是老茄子”……从那时起,菜市场上多了一个孩子的身影,十多年来,家里的菜都是王楠买回来的。如今,她早已不用爸爸的“指点”了,每次买的菜都是又好又便宜。高三学习忙时,王楠早早起床去市场把一个星期的菜都买回来。
记者看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靠墙角的地方,柴火堆得老高——这都是王楠捡回来的。上下学的路上,只要看见能烧的东西,王楠就捡回去;如果遇见“大堆儿”,就装到随身带着的编织袋里,放到自行车后架上驮回家;要是赶上哪地方搬迁、做木匠活,留下成堆的碎木头,王楠就到邻居家借来带车子,把柴火推回家。王楠的班主任心疼这孩子,让王楠把学校不要的破桌椅拿回家当劈柴。
王楠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永远记得父亲的话:“人的心里不能没有亮儿!”
★儿童心理指指点点:
根据有关调查表明,虽然身处逆境,但绝大多数困难家庭儿童群体的心理状况是健康的。一份相关调查显示:困难家庭的孩子非常善良,体贴父母,有29.8%的孩子认为“父母每天很辛苦,家庭经济状况却没有明显改善”是他们最难过的事。
困难家庭的孩子更需要安全感和归属感,渴望得到关爱和尊重,但不希望人们总是用怜悯的眼光看他们,他们渴望与人交流;他们渴望展示自我,希望社会承认他们的努力;他们渴望深入社会,通过帮助他人实现自我价值。
英国哲学家培根说过:“超越自然的奇迹多是在对逆境的征服中出现的。”关键的问题是应该如何面对挫折。人们都希望自己的生活中能够多一些快乐,少一些痛苦,多些顺利少些挫折,可是命运却似乎总爱捉弄人、折磨人,总是给人以更多的失落、痛苦和挫折。
记得曾读过这样一则故事:草地上有一个蛹,被一个小孩发现并带回了家。过了几天,蛹上出现了一道小裂缝,里面的蝴蝶挣扎了好长时间,身子似乎被卡住了,一直出不来。天真的孩子看到蛹中的蝴蝶痛苦挣扎的样子十分不忍。于是,他便拿起剪刀把蛹壳剪开,帮助蝴蝶脱蛹出来。然而,由于这只蝴蝶没有经过破蛹前必须经过的痛苦挣扎,以致出壳后身躯臃肿,翅膀干瘪,根本飞不起来,不久就死了。自然,这只蝴蝶的欢乐也就随着它的死亡而永远地消失了。这个小故事也说明了一个人生的道理,要得到欢乐就必须能够承受痛苦和挫折。这是对人的磨炼,也是一个人成长必经的过程。
这个家给了我向上的力量
张超,毕业于彰武县第一高级中学,2007年高考分数:570分,报考沈阳药科大学药物制剂专业。张超总说:我很幸运,小的时候,爷爷就说做人一定要争气,爸妈说有出息就得念书,姐姐说男子汉必须坚强——是这个家给了我向上的力量。
在彰武县高中开完会,张超没走,在楼门前等着我们。他个子小小的,抱着书不吱声。旁边有同学向记者打听高考录取情况,张超才大胆起来,当得知自己的成绩远远高出药科大学最低提档线时,他“呵呵”笑了两声,笑声很大,很难想象是从他瘦弱的身体中发出的。张超姐姐几年前报考的就是沈阳药科大学药物制剂专业,只差几分没考上,张超填报志愿时,想都没想就把姐姐当年的志愿重新填写了一遍。他在为姐姐也在为自己实现梦想。
两匹小红马卖了充学费,它们离开家的时候恋恋不舍
到张超家路口时,远远地望见三个人并排站在门口,父亲佝偻着身子,双手拖着腰,可能是站久了,出了不少汗,像水洗了一样。随行的志愿者是医大的一位年轻医生,他说,这孩子的父亲腰脱挺重;母亲个子更小,比张超矮半头,“胆息肉”把她折磨得愈加憔悴和苍老。
两间红砖房看上去很不对劲儿,细一看才发现外表没用水泥勾墙缝儿,当初用泥勾的缝已经被雨水冲刷掉了,刚盖没多久就漏雨了,屋里大盆小盆摆一地。这样的“裸房”还是几年前借钱盖的。旁边一处破旧的土坯房,在院子里歪歪斜斜地支撑着。回首5年前那个差点过不下去的夏天,泪水在张超的眼睛里闪了又闪。那时,他家住在小土房里,一个下雨天,山墙突然倒了,母亲还发着高烧,张超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姐姐抱住他瘦小的身体:“你要坚强,咱俩要是垮了,爸妈咋办啊!”张超一直记着姐姐这句话。
土房旁边有个马棚,空空的。张爸爸说,今年春天筹钱给孩子交学费,两匹小红马都给卖了。舍得吗?张超摇摇头,两匹小红马才几岁,正是壮“劳力”,卖了也是不得已。“来人把马牵走时,它还回头看呢,恋恋不舍的样子。”记者问张超哭没,张妈妈说,张超不爱哭,就是不吱声。后来和张超聊,他说他也总哭,就是不让父母看见。
妈妈要给他买苹果,他说苹果酸巴啦叽的,有啥好吃的
院子里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儿引起了记者的注意。几根树棍搭建而成,四周用编织袋围起来,房顶上有一个黑色水袋,水袋一端连着水管,垂下的一端接着塑料喷头。“这是什么?”“这是洗澡的地儿,俺们这地方夏天闷热,干完农活儿啥的就冲冲!”这个特别的太阳能浴房,让大家啧啧称赞。张超说,村里人都这样弄,没什么特别的。
大家的目光转移到了张超身上。张妈妈说,这孩子长得干巴,啥也不吃。去年苹果刚下来那段时间,总有人在村里叫卖。张妈妈要去给他俩买点回来补补,张超说什么都不让。他说苹果酸巴啦叽的,有啥好吃的。说到这,张妈妈眼圈红了,张爸爸接着说,这孩子懂事,一个月在学校就花五六十块钱,有时候更少。
五六十元,按30天计算,平均每天只有不到两元,够吃什么的啊?“早上喝5毛钱的粥,晚上泡方便面,足够了,有时还能买袋咸菜呢!”张超的表情很满足。有同学告诉他,这么吃下去对胃不好,张超不觉得,“没事,我觉得这个挺好吃的!”“同学们这样说,你会觉得不好意思吗?”“不啊,他们是在关心我。和同学朋友相处,就应该笑着面对,不要封闭自己。”
这个穷困的家庭,因为他的成长而充满了希望
不到10岁,张超就跟着爷爷下地干农活儿。累了,祖孙俩儿坐在地头休息,爷爷用他粗糙的大手摸着他的头说:“好孙子,你可要争气啊!”“争气”两个字,就这样深深地嵌入了他幼小的心灵,这个穷困的家庭,因为他的成长而充满了希望。
母亲去年被查出“胆息肉”,医生建议做手术,母亲只买了盒廉价消炎药顶一下。跟我们一起来的志愿者医大的医生解释说,这个病不发作就像没事人一样,一旦发作,就像鼓气似的疼,什么都做不了。村里人多地少,连续两年赶上“雹灾”、“旱灾”,20来亩地,收成只有平时一半。父亲只好向亲戚、邻居借钱,他们也都不富裕,只好借高利贷,现在连本带利欠了5万多元。“高利贷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碰啊!”
从小到大,每到开学时,父母都到邻居家借钱给自己交学费。看到父母劳累的样子,张超不止一次地提出辍学回家帮父母干活儿,但每次都被父母拒绝了。张超哽咽着说:“我希望上大学,完成学业后,用自己的坚强和努力去跨越每一道坎。”张超总说自己“很幸运”,“因为这个家给了我向上的力量,给我了战胜困难的勇气。”
一提到沈阳药科大学,张超的眼睛就亮了,“我在亲戚家的沈阳市地图上看过,感觉挺小的,就一个小点儿……”
★儿童心理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