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妈妈一瞧言莫询询的穿着，就知道这是打算去言家老宅那边，点了点头，道：“言冲也在前头等着爷了，晚上爷再加件衣裳吧。”
珠云守夜，听了香妈妈的话就去了西次间，拿了一件薄外套递到了言莫询的手里，这才看着香妈妈抱着孩子出去，言莫询也出了院子，然后珠云才小心的打起了卧室的帘子，隔着一层床帐子，看着里面模糊的身影，嘴角轻勾，奶奶醒来了，真好。
言莫询大半夜的进了言家，直接就去灵堂前跪着了，磕了三个头，才道：“祖母，孙儿来晚了，孙儿来给你送好消息了，月娘醒了，月娘没事了，祖母，孙儿的儿子也出生了，那小子可皮实了，而且胆子也大着呢，还敢睁着眼睛跟我对着看，祖母，你放心，孙儿一定好好教管这小子。”
言莫询啰嗦了半晌，周围零散的下人，还有主子才听出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二奶奶醒了。
消息一瞬间就在言家漫延开来，华氏在自己的屋子里恨恨的诅咒着，怎么就让她这么好的运气，都到了鬼门关了还能重新活过来。
焦氏却是连忙的拜佛直呼阿弥陀佛，好歹是醒过来了，不然瞧着二儿子这两天的样子，只怕都果崩溃了。
言莫雍也回来了，亲祖母去了，学堂给了一个月的假，奔丧。
这会儿跪在言莫询的身后，听到这个消息，也替他高兴，道：“二哥，等送走了祖母，我去看看二嫂。”
言莫询回身看了一眼言莫雍，点了点头，道：“你二嫂见到你应该会高兴。”
顿了一下又道：“家里的事，别担心，送走了祖母，就去读书。”
言莫雍点了点头，想张嘴，却又觉得场合不对，算了，等着寻了机会再跟二哥说吧。
因为是背对着，言莫询并没有感觉到言莫雍的情绪变化。
因为有老夫人的丧事，所以新生儿的喜三只是象征性的走了个仪式，言家焦氏和大老爷倒是赶了空过来一趟，毕竟是言莫询的第一个孩子，对于焦氏而言，这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亲孙子，自然心情不同。
虽然一边操办着老夫人的丧事，还是提前准备了给小宝宝打的一套银锁，抱了一会儿孩子，知道奚月娘的体力还没有恢复，也没多说什么，转而又与大老爷一道回去了。
奚月娘生产的第七天，老夫人的丧事算是彻底结束了，言莫询这些天折腾的就算是整个脱了一层皮一般，不过眼睛里的神采倒是光亮不少。
“二哥，我想跟你过去看看。”一行人安葬了老夫人，回到了府里，在言家大门外，言莫询惦记着家里的媳妇和孩子，所以没有再进去的打算，转身想走的时候，言莫雍在言莫询身后叫住了他。
言莫询一个诧异回身，看着言莫雍一副局促的有话要说的样子，点了点头，道：“让人跟爹说一声。”
言莫雍一下子就松了口气，然后叫了个下人去与大老爷回话，然后就随着言莫询一块去了言莫询在外头的院子。
或许离开了那个大宅，少了一层一层的压迫，轻松的氛围就随之而来。
刚进了言莫询与奚月娘所在的宅院，言莫雍就窥见的轻松道：“二哥，我想去看看小侄子。”
言莫询点了点头，他正好要去看看奚月娘，道：“一会儿去书房找我。”
奚月娘的身体还在恢复，言莫询期间又请了两回郎中，主要还是担心奚月娘的身子，不过好在郎中也说了，只要能醒过来，人就没什么大碍，剩下的就是靠养了，只要家里不缺银子，挑着上好的药材吃上个一两个月，以后再少操心，别费神，有两年也就缓过来了，到时候再要孩子也不受什么影响。
“二爷回来了。”珠云手上端着托盆，里面放的是上午给奚月娘炖的补品，一天三顿，分开早、中晚，再加上别的饭食调理，虽然短短几天，奚月娘的气色倒也恢复了不少，至少不像刚醒过来那两天，满脸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
言莫询点了点头道：“你们奶奶可醒着？”
珠云轻笑道：“奶奶这会儿精神还好，小少爷刚才抱过来一会，后来饿了，就抱了出去，奶奶正好吃了一碗的补品，奴婢去看看午饭准备的如何了，再隔半个时辰就能给奶奶上午饭了。”
言莫询点了头，就着竹枝打起的帘子就进了屋里。
奚月娘正半靠着床头坐着，屋里还有冷心和冷情在收拾着一些小孩子要用到的尿布类的东西。
刚刚就听到言莫询在外头的说话声，这会儿轻抿着嘴唇，笑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轻轻淡淡的几个字，言莫询的嘴角不自禁的勾起，像现在这样，能每天回来的时候听到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心情平静的只剩下温暖。
真好。
之前那几天难熬的日子总算是一去不复返了，像是晚归的倦人一般，言莫询目光里就只有奚月娘，步伐稳稳的走到了奚月娘的床边，坐到了她的身侧，扯出被子里的一只手，轻握着，道：“今儿感觉怎么样？”
每天回来都要问上这么一句，似乎成了习惯，或许是因为害怕失去吧，生怕有一丝不好的，不确定的消息。
冷心和冷情对视一眼，福了个礼便出了屋子。
小夫妻之间留下的就是浓浓的亲情，或许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即便是轰轰烈烈的爱情过后，流淌着的，不一样是浓浓的亲情吗。
爱情只是情人之间相互追逐的戏码，那是一时的冲动，却换不回永远的相偎相依，相濡以沫。
奚月娘轻笑着点头道：“我没事了，真的很好。”
言莫询抬手摸了摸奚月娘虽然恢复了神采，却还是瘦削的小脸，轻叹道：“怎么还是没长肉啊！”
奚月娘摇头，淡笑，道：“哪有那么快。”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淡淡的，甜甜的，似乎天地间只余下两个人，眼睛里也只留下对方，没有别人。
“爷，十爷在书房里等着爷呢。”香妈妈打发了小丫头过来送消息，言莫雍看过了小侄子就去了书房。
这几天言莫询粘奚月娘粘的厉害，就连小少爷都得靠边，依香妈妈对他的了解，要是不让人来催一下，没准爷就得把这事给忘了。
果然，奚月娘好笑的推了推言莫询：“十弟过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两人搬家以后，言家来的人本来就没谁，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又是亲弟弟，奚月娘可不想让言莫询回头让人笑话。
言莫询也点了点头，道：“那你好好歇着，十弟应该是有话要跟我说。”
言莫询起身的时候，奚月娘突然想到件事，扯着言莫询的手道：“那个，听说我生产的时候，胡娘子帮了不少的忙，我在月子里也没事，若是方便，我想让她来陪我说说话。”
其实奚月娘是有心感谢，当然，在屋里坐月子没事也是一方便的原因。
言莫询点了点头，道：“一会儿我就让人给大胡子送信，让她明天进来跟你说话。”
其实胡娘子倒是来过两回，她也挺关心奚月娘的情况的，只是开始的时候奚月娘没醒过来，后来醒过来了，言莫询又如眼珠子一般的盯着，就是她来了也到不了跟前，再加上奚月娘在月子里，各种不方便，后来听说人醒过来了，也就暂时没过来。
言莫询出了屋子的时候，就交待外头守着的冷心，冷情进去好好伺候着。
书房里面，言莫雍低沉个脑袋，像是有无尽的心事一般。
言莫询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这小子垂头丧气的样子，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
坐到了书桌后面，言莫询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看来得好好歇两天了。
言莫雍抬头瞧着二哥一脸疲累的样子，有些心疼，可是到嘴的话却没有可倾吐的人，自小到大，言莫雍就知道二哥最重兄弟情。
想了想，道：“二哥，我不想读书了。”
“嗯。嗯？”
连着两个，只是一声平，一声扬，言莫询揉着眉心的手顿住，微微诧异的抬眼注视着言莫雍，那眼里的目光幽森的让人发颤。
言莫雍的身子一颤。
不过话已出口，就像覆水难收一般，收不回来了。
“二哥，我不想读书了。”
再一次强调，只是这一次的声音比上一次还要坚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