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疯了。”言莫询的面容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手中的茶杯也摔到了地上,只听光当一声,碎裂一地。
言莫雍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不过还是咬着唇道:“二哥,我早就想说了,只是家里人从来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们似乎都在我身上寄托了很大的希望,所以我也就不敢说了。”
“那怎么现在敢说了。”言莫询的声音冷且厉,若不是眼前的人是他的亲弟弟,他早就挥拳上去了。
当然了,若不是眼前的人是他的亲弟弟,他也不会发这么大的伙,所以人的情绪有的时候是矛盾的。
言莫雍见言莫询这般,也只能强撑道:“二哥,其实我书院里的先生早就跟我说过了,我的本事也就这么大,能考下个秀下就不错了,这两年我的成绩也没什么提高,先生说考举人与秀才又不一样,就算是贸然下场,也考不上,若是我还想突破自己,就要出去走一走,或许还有些机会。”
“走一走?什么意思?”言莫询不大明白言莫雍的意思,言家读书有出息的就这么一根苗子。
言莫雍索性就全盘托出,道:“二哥,先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读书只是一个丰富自己的过程,但是只是一味的读书对我现在实则没太大用处,只有走出去,才能开阔眼界,增长见识,积累人生经验的,遍访各地,了解各地风土人情,了解自然的奥妙,这就可以将从书本上学来的“死东西”与实际相结合,达到活学活用的效果,通过自己亲身的体验就可以将书本上的知识真正的变成自己的了,而不是之前的那种毫不理解了;而在行走之间,便可阅人无数,见过各色人群,知道该怎么与不同的人去沟通,先生说手中有书不如无书,心中有书方为真学问,而且要考举人最重要的不在经史子集上,而是在策论上,通过引经据典带动民间市情,只有这样方能在泱泱学子中脱颖而出。”
“你的意思?”
听到言莫雍这样的说法,言莫询倒是缓了口气,虽然十弟与他整整差了十多年,可这会儿听来到还有些见解。
言莫询从来不否认出去闯荡对自己的成长有多大的帮助,而且在外面结交的朋友有的时候比兄弟还要亲近,就像大胡子,夏末,还有猴三,虽然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大人物,可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却是能以命相托的。
当然,除了这些人,像是柳家的大爷,还有一些别的生意场上的朋友,也都是言莫询得以成长的富贵财富。
“这事,你跟家里人说了吗?”言莫询毕竟只是当哥哥的,上有高堂,他也不好做主。
一提这事,言莫雍一下子就蔫了,苦着脸道:“二哥,我压根就没敢在家里提,不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吗,再加上祖母也刚去,只怕我要是说了,爹娘还以为我不务正业呢,就是祖父,只怕也不能同意。”
言莫询也理解言莫雍的这种想法,就他看来,只怕老太爷那关还真不好过,家里几代好容易出来这么一个读书人,这也是老太爷祈盼言家崛起的资本,要是真放到外头,弃了书本,以后会如何?谁又能说的好呢。
想了想,言莫询还是谨慎道:“十弟,这事不是二哥不帮你,二哥没有你学问多,道理也没有你讲的多,可是二哥知道一点,你是家里人的希望,若是这个希望碎了,可想而知,家里人会如何的伤心。”
言莫雍也是苦恼的垂着头,叹气道:“二哥,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了,只是我先生说我现在就像到了一个瓶颈期似的,即使是心在课堂上,可也没有半分的突破,试问还如何能写出更好的文章来,而且先生说我的文章华而不实,没有切身的体验,没有犀利的角度,这样的文章就是将来放到大考里,也是一扔一堆的,想要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是根本不用想象的。”
言莫雍也是极为苦恼,这会儿若不是真没主意,再加上胆子小,怕爹娘知道了,还有老太爷,不说一顿板子,就是一排失望的眼神也够让他懊恼的了。
言莫询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敲击着书桌,似乎脑海里正在想什么办法似的,半晌,方道:“十弟,祖父不是个短视的人,把你的心思跟祖父好好说,若是可能,请你的先生来家里一趟,让你的先生与祖父沟通,或许这事还有一线转机。”
言莫询想着言老太爷的心胸,还有言家现在的基业,还有许许多多言老太爷在言家生意的紧要关头掌舵的情形,不得不承认,言老太爷在生意上,或者在长远的打算上,有他独到的前瞻性,而且言老太爷因为本身没读过书,所以对诗书人格外的尊敬,若是言莫雍真的能请动学堂里的先生跟着一块去说情,想来把握就能更大一些。
这样想着,言莫询更加肯定道:“十弟,若是祖父同意你离家出去走走,看看,你将与谁同路。”
若是言莫雍自己,言莫询也不能放心,必须做好十足的打算,才能放人。
言莫雍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学堂里有个学子也对这样的行程跃跃欲试,还有我的先生,他也要自己出去走走看看,说是总停留在一个地方,脑子里的东西也慢慢的老化,很难有新的更新,而且听先生的意思,想来也是想在大比之中一展身手的,正好我们两个要是家人能同意的话,就与先生同行了。”
言莫询一听,不禁失笑道:“你这孩子,可真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先说。”
言莫雍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把目光放到了能不能出去的事情上,压根就没想过先生来家里会不会有效果的事。
挠了挠头,讪笑道:“二哥,这个法子真能成吗?”
言莫询笑着起身,安慰般的拍了拍言莫雍的肩,道:“十弟,凡事只有试过了才知道,即使是不成,可至少你努力了,总比你没有尝试便退缩的好。”
得到了言莫询的鼓励,言莫雍就像是浑身充满了力气一般,想着二哥小小年纪就离开了家,那个时候也差不多与他这般吧,不过言莫雍知道,他出门,就算老太爷同意了,也会给他安排人手的,还有钱财,可是他要是没记错,二哥那会儿可全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
一时间眼眶有些微湿,道:“二哥以前吃了好多苦吧。”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言莫雍也咬着牙把眼里的酸意逼了回去。
言莫询到不曾想最小的弟弟会与自己这般说话,似乎因为两人年龄上的差距,这个最小的弟弟很少与他有这般说话的时候,以前,这个弟弟见到他都要躲的。
暗自摇了摇头,摸了摸言莫雍的头,淡笑道:“有什么好苦的,就像你说的,有些人生阅历是需要走出来的,不过你只要记得一点,路是你选的,不论走好走快,都要有勇气去承担后果,不能半途而废。”
言莫雍点了点头,坚定道:“二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半途而废的,不管是为了娘,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会半途而废的。”
言莫询鼓励般的拍了拍言莫雍的肩道:“好了,想想怎么把这事办好,别惹家里的人伤心。”
微低着头,言莫雍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嘀咕道:“二哥心理明明最在意家人,可是祖父还是把二哥逼的离开了家。”
言莫询的手一顿,望着言莫雍的背影,半晌都没动地方,随即便是无声的笑在嘴角漫延,好歹,他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是在心理真正的心疼他的。
送走了言莫雍,言莫询又在书房里梳理了一会自己的心情,才走回正屋,进屋的时候正看到奚月娘怀里抱着儿子,嘴角的甜笑更是恍花了言莫询的眼。
不过想到奚月娘的身体,言莫询目光一顿,道:“你的身子还没恢复呢,这小子挺沉的,还是放到床上好些。”
一边说着一边瞪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下人,连香妈妈都受了无妄之灾。
上前接了奚月娘怀里的孩子放到了床里侧,然后才轻轻的在奚月娘的手臂上轻揉的按捏起来,心疼道:“你呀,要是想抱这小子,机会有的是,何苦争在这一时,等养好了身体,出了月子,你想怎么抱都成,我可是问过郎中了,你月子里要比别人还要多注意一些,听说有的产妇生过了孩子是要做双月子的,索性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就多做一个月的月子算了。”
“好!”
奚月娘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整张脸上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知道自己让言莫询担心了,所以也不与他分辩,虽然这样的日子挺枯燥乏味的,可是想到这背后浓浓的暖意,奚月娘还是连睡觉都能笑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