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月娘点了点头,道:“若是那孩子没意见,你就抱来吧。”
奚月娘也用了个小心眼,让他把言修抱来,而不是说她们回言家,面对那一大家子人,奚月娘现在一想就头痛,三夫人都嫁进来多少年了,杀伤力这般大,还掩藏的这么好,她如今对那个大宅,有着心理不确定的畏惧,那里就像是一个怪物的獠牙一般,似乎随时都在准备着把住在里面的人侵吞。
言莫询拉过奚月娘的手,一脸的感动,笑意也不自禁爬上了眼角,道:“月娘,谢谢你。”
奚月娘也笑了,“咱们是夫妻,何来谢字。”
隔日,言莫询出门以后,原本打算让香妈妈去与顾老夫人赔礼的,三思之后,奚月娘决定自己亲自去了。
坐上了马车,晃修了能有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顾家。
依然是顾老夫人跟前得意的婆子迎了出来,直接引了奚月娘到了顾老夫的院子,好像来了这两次,还没见过顾老夫人的媳妇呢。
奚月娘不是个多嘴的人,瞧着顾老夫人正看着顾缨歌在那绣东西,笑着上前道了福,然后在顾老夫人的招手下就走了过去。
顾缨歌也笑着起身与奚月娘见了礼,然后才把自己手里新绣的抹额样子拿给奚月娘看,笑道:“二奶奶给指点指点,我这个样子挑的好不好。”
奚月娘笑着摸了摸那密实的针脚,还有那上面的样子,笑道:“缨歌妹妹的手越来越巧了,老夫人身边有妹妹在,倒是多了枚开心果呢。”
顾老夫人笑道:“可不是吗,这丫头,我早就不用她劳累,偏生这丫头又是个爱操劳的,我一年四季的衣裳,头上戴的抹额,竟大多出玩她手,小小年纪,又得了你的指点,针线上倒是越来越了得,这抹额,前两年,我戴着丫头们做的,还能对付,可这一年来,我倒是除了这丫头做的,别人的戴不得喽。”
奚月娘知道老夫人这是抬举顾缨歌,当然,经历了人情变迁,奚月娘也知道,虽然作为老夫人的亲孙孙女,可是没有爹娘护着,顾缨歌想要维持住自己的地位,也需要一番努力,而这些也是她努力在为自己争取的。
“这东西啊,自来也分绣的人心意,下人与孙女当然不能同日而语,在下人眼里,老夫人啊,是主子,是天,是掌着她们命运的人,她们对老夫人啊,是敬,是畏,甚至还有怕,所以啊,这做起事来,一喂的中规中矩,只想着老夫人会喜欢这种东西,应该戴了就成的。”
奚月娘一边接了下人递过来了的茶盏,一边笑着说道。
顾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一听这话,拍着手附和道:“二奶奶这话说的倒是在礼,奴婢们嘴笨,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手拙,做出来的东西也入不得老夫人的眼了,可是奴婢们待老夫人就像二奶奶说的这个意思一般,又敬,又畏,又得想着。”
“二奶奶,那你说,我的怎么就不同了?”顾缨歌笑看着奚月娘问道。
奚月娘对着顾缨歌眨了眨眼睛,才道:“缨歌妹妹的自然不同,因为缨歌妹妹是老夫人的孙女,缨歌妹妹从小又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说起来是祖孙两个,其实与母女又有何异,儿女与自己的母亲,像来都是心意相通的,当女儿的给自己的母亲绣东西,自己倾注的是浓浓的亲情,那里面没有主仆之间的应对,亦不会有太多的瞻前顾后,有的只是拳拳的心意,浓浓的关怀,就像这抹额,缨歌妹妹在绣的时候,定然考虑着什么季节用什么料子,什么花色配什么衣裳,老夫人的额头,哪个位置应该厚一些,哪个位置应该薄一些,若是嫂子没猜错的话,缨歌妹妹只握对老夫人身上喜好的了解比老夫人自己还清楚呢。”
顾老夫人还是头一次听人把她与顾缨歌这孩子比作母女呢,其实说起来,她们祖孙两个也真是与母女无异,顾缨歌可不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没有一把你屎一把尿的,可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孩子从小到大,头疼脑热,想爹想娘,半夜做噩梦,可不都是她这个老婆子陪着吗。
一想到这,老夫人都忍不住有些心酸,拉着奚月娘的手道:“你这孩子,倒真真是让人暖心,瞧瞧这话说的,可不就说到我心理去了,缨歌这孩子可怜,我就待她亲厚了些,可我也知道,府里不只缨歌这一个孙女,那些孙女见我待缨歌亲厚,时常背地里挤兑她,这丫头也是个傻孩子,从来不与我说,我就是心疼,也只能埋在心理了。”
顾缨歌一听也有些眼酸,泛着红,道:“祖母,缨歌不委屈,府里的姐妹们待缨歌也好,不会让缨歌委屈的。”
老夫人拍着奚月娘的手道:“你瞧瞧,这孩子,我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她立马就为别人辩上了,自家的孩子哪里就不知道高低了,算了,我也不说了,说多了,也是给这孩子竖敌,我就想着我这岁数也大了,能为这孩子铺的路也就有限,如今这临潭县里,能给我这个老婆子面子的人也不多了,以后要是老婆子真去了,这孩子真有什么难处,你就帮我看顾着些。”
老夫人这话也是真心话,顾家的情形,外人不知道,自己却是知道的,别的到还好,只是顾缨歌这个孩子,只怕要艰难些,叔伯兄弟,到底不是亲爹亲娘,再加上从小养在了她身边,姐妹们也都与她生份,老夫人担心她以后嫁了人,连个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更主要的是,老夫人怕这孩子最后连份嫁妆都捞不着。
自己手里那点,就算是全留给这孩子,只怕这孩子的性子都要拿出去呢,所以老夫人没法,自己手里的,只怕让府里的孙子、孙女都得照拂到,也算是给这孩子铺最后一条路了。
这个世上,从来都是你帮我,我帮你,所以奚月娘听了老夫人的话也没有拒绝,虽然她并不知道她能出多大的力,可是面对一个老人家的舐犊之情,奚月娘也不忍心拒绝。
不过今天来她还有别的事,在老夫人伤怀过后,奚月娘又陪着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老夫人也是人精,见奚月娘东绕西绕,就知道这会儿屋里的人让这孩子说话不方便。
老夫人寻了借口就把屋里的人打发出去,顾缨歌也回房绣抹额去了。
老夫人瞧了一眼屋里,只留下平时在跟前伺候的婆子,才看着奚月娘道:“说吧,你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奚月娘笑着点了点头,就知道老夫人是通透的。
于是奚月娘便把昨天言莫询与她说的事,挑着老夫人能知道的说出来了,还有言莫牧的亲事,算是彻底的不能成了。
老夫人也是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言家三爷会堕落至此。
叹惜道:“你那个三叔啊,从小就是个不爱吃亏的主,就是长大了,也没见吃过谁的亏,娶了那个媳妇,当时我瞧着也不大喜,那孩子眼神太冰,看你三叔连个温度都没有,你祖母活着的时候,那逄氏眼里也只见奉承,算计,可那会儿想着这内宅院里,哪个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呢,说到底啊,这人啊,无论是嫁闺女,还是找媳妇,还得找那些忠厚的,家世不家世的,倒不在重点上。”
奚月娘自不好评述三老爷的过往,再说她也不清楚,只叹惜道:“各人造化,各人比法,只可异了莫牧妹妹这门亲事,我们爷说,老夫人给相中的人家极好,莫牧妹妹都在家里绣上嫁妆了,如今我还没敢与她说,这事只好再缓缓了。”
老夫人也是叹息,扯上神仙膏的事,人家再胆大,也是小本生意人,做亲爹的干了这勾当,就算你说你这闺女、儿子不知道,可是人家总还得寻思寻思吧。
拍了拍奚月娘的手道:“行了,你别跟着操心,想来言家那头,不会看着三老爷在牢里呆着的,等你三叔出来了,再计议吧,没准那家见你三叔出来了,也就回心转意了。”
奚月娘也只能这样想着,不过还是求道:“老夫人,一事不劳二主,若是再碰到有合适的,还请老夫人想着些,莫牧妹妹到底是受了这无妄之灾。”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与奚月娘又说了一会话,就打发她回去了。
奚月娘前脚到府,言莫牧后脚就进了主院。
这事,其实府里真没往出透话,言莫牧是在家里绣嫁妆的时候,觉得少了针线,原本打算让竹枝出去买一些的,后来听小丫头们说外头哪家新开了个绣铺,针线极好,而且东西也都是新鲜的,言莫牧就想过去看看,不见得买,要是瞧着有好的,学学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