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老夫人倒是没显得多热络,点了点头,扶着身边的婆子道:“你带着人把东西都安置了,再把我给你们奶奶挑的东西都找出来,还有给将来的孙少爷挑的东西也都找出来,回头让你们奶奶自己安置喽。”
婆子姓卢,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着清娘道:“还请少奶奶打发个丫头随老奴把东西清点出来。”
清娘抬手指了下大妞,道:“大妞,你陪着卢妈妈把东西清点出来,该安置的都安置了。”
大妞如今在蓝家这几个月进益不少,上次奚月娘去一趟,到底还是把月银留下来了,当然,这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一次接了,下面的事自然也好办些。
清娘见卢妈妈让出了位置,笑着上前去扶蓝老夫人的手臂,道:“娘,媳妇扶你进屋歇歇吧,因为之前不知道您要来,也没给您收拾房间,媳妇自作主张,您就先住到媳妇的屋子吧,等回头,媳妇再收拾间厢房出来,与相公同住就是。”
蓝老夫人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才道:“别这般麻烦了,我们来的也是仓促,你不知道原也是正常,你现在有了身子,正房还是你住,正房的光好,平日晒晒肚子也是好的,厢房收拾出来我住就是。”
一边说着一边随着清娘的脚步往屋里进,身边的丫头扶着坐到了大堂里的椅子上。清娘给奚月娘使了个眼色,月娘也聪明,忙去拿了个靠垫放到了蓝老夫人的身后。
只是说来也怪,从打进门,蓝老夫人也就与清娘说了几句话,对于奚月娘却是知字未提的。
奚月娘也不敢贸然认亲,只将东西放了过去,随后就立到了清娘的身边。
蓝老夫人这会才看到还站着的清娘,指了指自己下首的椅子道:“你快坐下吧,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就不懂得保养自己呢。”
清娘忙笑道:“娘,没事,媳妇去给您沏茶吧。”
奚月娘只见蓝老夫人的眉头似乎又皱了一下,吓得她的心都跟着紧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夫人虽然从打进门都没看她一眼,可是她总能从那老夫人身上看到一丝不满,甚至是憎悟。
本能的反应,奚月娘觉得这个老太太是不喜欢自己的,想了想,先扶了清娘坐下,道:“舅母先坐,月娘去给老夫人沏茶。”
清娘一见也只好如此了,家里人口简单,也就没准备那些下人,再说她和洛阳这些年也都独立惯了,她的身边自来有绣娘围绕,而洛阳的身边有九斤,再多了丫头反倒是觉得累赘了,只是这会却显得家时的人手不够用了。
直到奚月娘出了屋子,蓝老夫人才挥了下手,自己身边带来的丫头也跟着下去了,守到了屋子外面,这会蓝老夫人倒是显见的露出些疲色,不过眼神却还是那般的清明,看着清娘问道:“这丫头一直跟着你们一块住在这?”
清娘一听,便知道老夫人说的是月娘,笑着点了点头,道:“相公给家里的信上都写了,月娘自打我们成了亲,就与我们住在这里,平时就与我学些刺绣的手艺,这孩子在这上面颇有些天份,教她的东西都能过目不忘,而且能举一反三。”
说到后来见蓝老夫人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清娘也便息了声,只等着蓝老夫人说话。
蓝老夫人一只手轻点着椅子的扶手,一边琢磨着,过了一会方才开口道:“她知道不知道她娘当年的事?”
清娘忙摇了摇头,道:“相公与她相认的时候,我也问过她,她却是一点不知的,并且对于自己的外家更是一点信息都无,瞧着这意思,只怕她娘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与她提起过,当时能与她相认,也算是机缘巧合吧,她娘留给她半块玉佩,她一直带在了脖子上,那天好端端的就掉到了相公的身前,相公当时就有了怀疑,后来捡了那半块玉佩来寻她确认,方知道她的娘是相公的姐姐,至此相认的时候,这丫头还知道自己除了爹娘,竟也是有外家的。”
说到这,清娘想着奚月娘当时与她一同来封城时的情形,叹了口气道:“月娘也是可怜,她爹娘死后就把她寄养在了邻居家里,邻居家的娘子是个读书人,只是这家里的孩子一多,自然有一些乱事,月娘这孩子自来不想成为别人的负累,刚巧那时候左奕去那里招人,又给安抚银子的,索性她才报的名,至此才来了封城。”
这些事情,蓝洛阳也在家书中与蓝老夫人说了个大概,这会听到清娘口里的感慨,只怕这丫头在失去双亲的日子里过的并不算好。
都说没娘的孩子可怜,这没了爹娘,只余孤身一人的孩子更是可怜,要是以前,蓝老夫人遇到这样的事,必然大发善心的,也会陪着掉几滴伤心的泪,只是一看到这个孩子效似她爹的面孔,蓝老夫人心理就与这孩子亲近不起来,而且心理的恨意丛生,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如何的痛,当年若不是女儿执意如此,如今是不是也能嫁得一门好姻缘,就算是门弟差些,可至少还能好好的活着,年节的时候还能来看看老爹老娘一眼,以前是没有消息的时候盼消息,如今是有了消息,反倒不如没有,没有还有一份念想,可是这有了,却让她如何是好。
蓝老夫人正低头深想的功夫,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原来是刚才那个出门的丫头,直接就把大堂里的门给关上了,这会奚月娘正来给送新沏的茶水,被拒在了门外。
小丫头也不知道里面话说到啥样了,只是老夫人的脾气,一般不喜欢在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扰,满脸堆着笑道:“姑娘且稍侯,东西先放在这吧,奴婢一会再送进去,这会儿老夫人与奶奶正说着话呢。”
奚月娘自然不会与一个下人为难,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了,我去看看给老夫人收拾的房间好了没。”
清娘抬眼瞧了蓝老夫人一眼,见蓝老夫人没什么表情变化,便知道没打算让奚月娘进来,因此也就没强求什么。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蓝老夫人才道:“最近害喜研重吗?”
清娘摇了摇头,道:“早就好了,劳娘操心了。”
蓝老夫人一叹道:“如今能看到你跟洛阳走到一起,我这个做娘的都不知道如何感激你了,尤其你肚子里又有了蓝家的血脉。哎。”
又是一叹,才道:“蓝家也不知道遭了什么人的忌,三灾八难的,洛阳他姐的事,想必洛阳也与你说过一二,若说是家门不幸,也不能与她姐相干,只能说我们老两口心太仁了,当年洛阳他姐在家的时候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最是懂事知礼,只是遇上了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当时我与你公公虽然心伤,可想着认了吧,再如何,只要孩子能过得好,咱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过当时到底是气不过,这孩子走的时候,也只是身边的嬷嬷偷着给了几十两的银子,那半块玉佩还是洛阳怕他姐姐以后不好相见,让她拿了作信物的,我当时也是气急了,想着这丫头出去受受苦也好,不过到底还是派了人跟着的,想着知道了落脚点,等以后再帮衬些也就有了,只是哪里想到,这跟着的人竟是跟丢了,这丫头就从此一去不复返了,这些年,我每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恨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狠心,蓝家一共就这么两个孩子,家产再多,我们两个老的守着有什么用,还不都是他们姐弟的,可是当时我怎么就没想着给这丫头多带一些呢。”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起来。
清娘忙扶着腰起身,拿了帕子上前帮着蓝老夫人一边擦着泪,一边劝道:“娘,你别伤心了,想必姐姐也是没怪过你的,再说了,哪有子女怪爹娘的,都是为了孩子好。”
蓝老夫人接了清娘的帕子,自己糊了两下脸,苦笑道:“不怪,只怕这丫头心理是真的怪上我的,不然这些年何以不回家看我一次,甚至连自己娘家的事都不与自己的闺女提,这是要断了根啊。”一边说着一边捶打着椅子的扶手。
清娘吓的一把把蓝老夫人的手握在了手里劝道:“娘,你且莫伤心,再伤了身体,岂不是媳妇的罪过,再说相公见了也心疼啊。”
蓝老夫人这会见清娘俯腰来劝,唬了一跳,这媳妇还有身孕呢,可受不得这样的折腾,连连的让着清娘又坐下,擦了泪,方道:“哎,我也是老糊涂了,怎么与你发上这样的牢骚了。”
清娘却是笑道:“娘,这才说明你把我当自家人呢,要是一畏的客客气气的,只怕我这心理就该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