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地黑了,淳于莫走回树洞里,躺了下来。
她呼吸均匀,睡得很沉很沉。
半夜里,她却突然感觉身边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来动去,淳于莫一睁开眼,恰恰对上野人的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野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做什么?”淳于莫拿眼瞪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野人不说话,只是瞪大眼看着她。
淳于莫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沉入梦乡。
算了。
第二天清晨,淳于莫醒来,走出石洞,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真舒服,真好。
这次,她是自己决定要下山去,要去寻找司徒越。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山下的世界未必适合她,可是她就是想去看看。
沿着树林,淳于莫慢慢地往前走着,走出树林比她想象的要轻松得多。
当山下那条大道出现在眼前时,淳于莫的眼中刹那间满是惊喜。
仿佛从原始森林再次回到人间,而人间已经过去了数百年。
淳于莫沿着大路一直朝前走去,她看到了很多的东西,人,树,花草,但这些都不她想看见的。
前方出现一座小茅屋,淳于莫走过去,抬手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屋门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站在里面:“姑娘,请问你有什么事?”
“婆婆,我走路走得有些累了,可以讨碗水喝吗?”
“你等等。”老婆婆立即走进屋里,给她端来一碗水。
淳于莫喝完水,撇撇唇将碗还给老婆婆:“请问婆婆,这是什么地方啊?”
“你说这儿啊?这是齐阳城。”
“齐阳城?”淳于莫先是一愣,“齐阳城属于哪个国?”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婆婆摇摇头,“老婆子从小在山上长大,对于山下的情形半点不熟悉,我只知道这附近有多少座山,还知道自家田地里种了多少菜……”
“哦。”淳于莫眼里闪过几许失望,不过却没有责怪老婆婆,而是转头默默地走开了。
她的心里闷闷地,觉得十分难受。
“婆婆,我今天夜里,可以在这儿借宿一晚吗?”
“成啊,”老婆婆点头,“反正我家里也没什么人,你可以放心地住下来。”
淳于莫便在老婆婆家里住了下来,可是看老婆婆似乎也很穷,根本没有吃饭的银子,淳于莫心里也难受。
晚上,老婆婆端出一碗黑糊糊的粥来招待淳于莫,淳于莫喝完粥,自己起身离去,走到旁边的小屋子里睡下,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隐隐约约间,她却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娘,听说你傍晚的时候,收留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
“你想干什么?二虎啊,我可告诉你,你不能胡来啊,人家姑娘,那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什么清白不清白?”对方却显然不赞同,“让我先享受享受再说。”
淳于莫一听,心中顿时毛骨悚然,立即坐起身来,从头上拔下簪子,紧紧地握在手里,准备等对方一进来,立即一簪子刺进去。
“二虎。”老婆婆再次把二虎拉住,同时喊道,“姑娘,你快醒醒。”
这老婆婆倒是好心,淳于莫暗暗地点头。
“娘,”二虎粗声粗气地道,“娘你这是干嘛?我,我不过就是想跟她亲近亲近而已,看您紧张得……”
淳于莫把身子紧紧地贴在墙壁上,目光黝沉,目光扫过窗户,发现那里全用木条封上了,也就是说,自己被关在这屋子里头,根本出不去。
要怎么办呢?
淳于莫真的着急了,再联想起自己离开淳于府之后遭遇的一切事,她也觉得有些痛苦和懊悔——是不是自己过于莽撞了?根本不该这样没头没脑地跑出来,遇上很多不妙的事?
但眼下,却不容她多作思考,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脱困,忽然,淳于莫目光一闪,看着地上的一只灰炉子。
她赶紧跑过去,从炉子里抓起一把灰,匆匆地擦在脸上,再从身上翻出盒用剩的胭脂,往身上戳着,摆弄好一切,淳于莫才打开房门,二虎和老婆婆汪看到她,顿时都愣住了。
二虎更是往旁边一跳,大惊小怪地道:“我的个天,这这这,你是夜叉?”
“我不是夜叉,”淳于莫的表情很平静,“其实我是患了麻疯病,被家里人赶出来的。”
“麻疯?”二虎一听,整个人顿时都炸了,大叫一声先跑了出去。
“你你你你,”老婆婆捂着胸口,一步步地往后退,眼里满是惊恐,“姑,姑娘,你真的患了,那,那个麻疯?”
淳于莫本来想解释清楚,可是一看老婆婆的模样,她反倒打消了主意,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果然,会嫌弃自己。
“我这就走。”淳于莫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庞,匆匆离去。
“哎。”老婆婆追出来,想说什么,但淳于莫却已经去得远了。
天色昏沉,淳于莫匆匆地走着,心里满是痛苦和无助。
没多久,天上下起了大雨,地上溅起泥浆,染污她的裙幅,淳于莫不禁呜呜地哭出声来,她难受,气喘,心跳得快极了。
“扑通……”眼前模糊一片的她,全然没有提防脚下,一头扎进一个深洞里,冰冷的水立即淹住了她的脖颈。
“来人啊!”求生的本能让淳于莫大喊出声,“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可以救我啊?来人啊!”
可是她凄厉的喊声在雨中听去轻若不闻。
没有人。
老天似乎已经把她忘记,不管她是哭喊,大叫,还是没有人。
沿着洞壁,淳于莫软软地坐下去,眼里闪过几许绝望。
她要死了吗?
就这样死在荒郊野外吗?淳于莫唇边浮起几许凄凉的笑——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滋味?
如此让人恐惧,让人绝望。
就像,站在最深最浓的黑夜里,看不到任一点光明。
不,她不要就这样死去,她还没有……
“阿越。”淳于莫喃喃了一声,呼唤着司徒越的名字,在这一刻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地思念他,一直藏在心中,最深的那个人,就是他。
阿越,我真的不能再见到你了吗?真的不能了吗?
“莫莫!”仿佛时光回溯,又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男子急切的呼声。
淳于莫恍惚地笑起来——老天真是喜欢和她开玩笑,都这个时候了,还给她幻化出海市蜃楼的景象,哄她开心。
一点亮光从头顶照下来,但是淳于莫,已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靠在洞壁上,阖上了双眼……
牛车缓缓地在荒原上行驶着。
“莫莫,莫莫。”司徒越搂紧怀中女子,声声呼吸着,“莫莫。”
女子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吸。
司徒越的心紧紧拧成一团,他万万没有想到,再次见央,竟会是如斯情形。
莫莫,莫莫。
他的心抖成一团。
莫莫你一定不能有事,不可以有事。
牛车在一家药铺前停了下来,赶车的老汉拉拉了草帽:“公子,小的只能送你到这儿。”
“有劳你了。”司徒越付过车钱,抱起淳于莫下了车,急步走进铺子里,“有人在吗?”
过了半晌,内室的布帘揭起,从里面走出个头发胡须花白的男子:“什么事啊?”
“大夫。”司徒越趋步近前,在他面前跪下,“请佻救救她。”
大夫拿起烛台,凑到淳于莫跟前,仔细地看了看她的面色,眉头旋即拧了起来:“真是胡闹!如此娇弱的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让她又是淋雨,又是受惊?”
“大夫,”司徒越的脸色很难看,“求你仔细瞧瞧她。”
“你跟我来。”大夫站起身来,把司徒越引进内室,嘱咐他把淳于莫放在榻上,然后伸手搭上淳于莫的脉搏,司徒越站在一旁,薄唇紧抿。
大夫把完脉,不说话,只是深深地叹口气。
“怎么?”
“她这段时间,餐风露宿,不知道吃尽了多少苦头,怕是积下了病根子。”
“那该怎么办?”
大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话倒要问你,你是她什么人,怎么能看着她变成这副模样?”